今日高邕露面,是发觉他在与大皇子接触,特意来警告的,若是受了这一脚,今日再不去上值,那高邕更有理由拿皇城司的律条来惩罚他了。 一直到戌时,江扶元才回府。 他苍白的脸色让钟北一路上也不敢说话。 虽然高邕的反应在他们预料之中,受些伤在所难免,只是今日被姜宝鸾撞见,江扶元瞧着心情尤为低落。 中途,江扶元想到什么,对钟北道:“你去趟营里,请孙大脚来一趟。” 钟北听令,调转马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戌时一刻,江扶元才到家。 他看见屋内隐隐烛光,推门进去,姜宝鸾果真坐在那还没睡。 姜宝鸾被他进门的动静吓得站起,连忙放下手中的话本上前:“小叔,你真没事了?” 江扶元摆摆手,逞强道:“这点小伤。” 姜宝鸾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那,明日能不能去你书房再借本书?这本我已全看完了,真好看。” 江扶元的感动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烟消云散。 他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你这么晚没睡是因为在看话本?” 姜宝鸾到底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方才说那话也不过是想缓缓气氛,于是道:“既是看话本,也是等你,小叔你就别逞强了,我这里带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水,你看看能不能用?” 江扶元故作冷漠“哼”了声,见她将药水送来,打开瓶盖闻了闻,便嫌弃道:“这玩意儿怕是只能治好淤青。” 姜宝鸾听完反倒笑了:“小叔将就用用。” 其实她房中哪来的治跌打损伤的药水,细口瓶里是她让阿巧去厨房装来的烧刀子,自然没什么用。 好歹是她的一片“孝心”,江扶元把细口瓶中的药水倒出来在手掌心搓了搓,越搓酒味越浓,反倒是一点药味都没闻见。 他将手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发现端倪:“姜宝鸾,你就是这么做小辈的?拿烧刀子来糊弄我?” 姜宝鸾解释:“我原先是想从东街那间药铺买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谁知那药铺生意太好,就是排队拿药也得两个时辰,我回府后也不能大张旗鼓去找大夫开药,听说烧刀子也是可以消肿化瘀的,这才拿来。” 江扶元闭了闭眼:“那我还真得谢谢你。” 气过之后转念想想,有这份心就好。 “去柜子的第二格抽屉里,把红木塞的药瓶拿来。” 江扶元吩咐完,转身去了床榻上坐着,低头解腰间的系带。 姜宝鸾打开第二层抽屉,里面瓶瓶罐罐装了好多的药,其中有好几个红塞子的粗口瓶,她一一拿出来看了后,找到了治疗跌打损伤的。 她拿着药绕过屏风,江扶元已将最外面的袍子脱了,只着中衣,胸前敞露出一大块肌肤。 这次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肌肤,姜宝鸾再没了任何旖旎的念头。 江扶元心口的位置青紫了一大片,几乎快要布满半个胸腹部,相当可怖。 这种伤口不见血,损害的却是内里。 饶是姜宝鸾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等靠近后,才发现那块淤青的中央部位已经紫得发了黑,显然是受到重创导致的。 姜宝鸾听着江扶元每一下呼吸牵连胸口起伏时,都会带动到那一块,便知晓他连呼吸和说话都是会痛的。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去上值。 江扶元将伤药倒在胸口,而后右手大力地按揉,表情收敛不住,逐渐变得痛苦起来。 高邕这阉人,下脚当真不轻,要不是他算好了角度,没让这一脚伤到心肺,如若不然,恐怕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才行。 他越揉,脸色便越苍白。 姜宝鸾在一旁看了面露不忍,但这淤血还是得揉出来才好。 随着手上不断用力,江扶元再度呕出一口淤血,姜宝鸾将装有秽物的铜盆端走,打来清水给他漱口。 他平躺在床榻上,不断喘着气,淤血出来了,但胸口的上却未见好转。 姜宝鸾见他疼得连话也说不出,用打湿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苍白脸颊上渗出的汗珠,道:“小叔,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吧,这样疼,怎么忍得住啊。” 江扶元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这伤对他来说算不上重,只是难熬一些,体内的淤血还没完全清除,便是叫了普通的大夫来开了药,短时间内也依旧好不了。 他怕麻烦,再等等便好。 姜宝鸾想到自己做女工时被针扎一下都那么疼,江扶元现在所经历的痛楚她想也不敢想。 耳边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江扶元睁眼,感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在他手臂上,扭头一看,小侄女哭了。 眼睛红彤彤的,眼泪跟不值钱一样往下掉。 江扶元轻咳一声,道:“怎么又哭了?怕我死了没法帮你退婚?” 姜宝鸾连忙上去捂住他的唇:“小叔你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她转念一想,又问:“你今日受伤,是为了帮我退婚吗?” 江扶元本想逗逗她,说是,可又觉得一说,她肯定会哭得更凶,便道:“我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难不成都是因为帮你退婚?别想太多,在皇城司要是不受伤,那才不正常。” 姜宝鸾一听,擦了眼泪:“我见今天伤你的人也是皇城司的,你们都是同僚,他怎么下手那么狠!还有点人性吗?” 江扶元瞧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沉声打断:“阿鸾,你看见他的样子了?” 姜宝鸾没看见,“只看见他穿着皇城司的衣裳。” “不管看没看见,这件事你需得放肚子里,以后无论我遇到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你只当不认识我,扭头就走便是,听懂了没有?” “你是我小叔,出了事当没看到,我岂不是狼心狗肺?” 姜宝鸾却觉得他说这话好没道理,即便没有血缘,她论辈分也叫他一声小叔,怎么能就当没看见呢? 连遇了难都不出手的话,岂不是连街上的陌生人都不如。 江扶元却不在意道:“我本就和你们姜家没关系,必要的时候明哲保身总是没错。” 去年这个时候,他就与姜广提过离开姜家的事,那时候朝中为争夺太子之位,已有了明显的阵营划分,加上皇帝身体不好,朝中风向一天一变,站在谁的阵营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姜广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后续他也没再提过。 但江扶元与姜广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是必然,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姜宝鸾见他说着说着咳嗽起来,连忙止住话题:“不说了不说了,小叔你先休息。” 江扶元五脏六腑疼得厉害,伴随着咳嗽更是要命,他在喉咙那阵痒意过去后,哑声道:“把你的烧刀子拿来。” 姜宝鸾不知道他要烧刀子有何用,一时未动,见他又说了一遍,还嫌她动作慢,要自己下床去取。 当真是个急性子,姜宝鸾只得快步转身,把烧刀子取了来。 江扶元拿着那细口瓶便往嘴边送,姜宝鸾看她这架势,“唉唉”了两声,上前拉住他的手:“你这是作甚?” 江扶元咕咚几口,痛痛快快地将瓶内本就不多的酒全喝了下去。 他说:“烈酒止痛,你的一片孝心,小叔受下了。” 姜宝鸾一时无言,又听他道:“你既这么孝顺,不若再去取块帕子,帮我擦擦身,上值一天,我这身上都是汗,就这么睡着挺难受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受伤◎ 江扶元喝了酒后, 好像有了精神,连音量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但姜宝鸾知道,他现在还在逞能。 如果他这伤真不碍事, 不至于连床都起不来, 还要她帮擦身子。 江扶元故作轻松的语气让宝鸾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一言不发去取来温热的帕子,帮他擦拭着手臂以及后背。 江扶元咬着牙翻身,把上衣脱了,等她擦完后背,顿觉清爽很多。 趁着姜宝鸾去清洗帕子的功夫,他低头看了看裤带,想了想还是作罢,等钟北回来再洗也不迟。 姜宝鸾手拿帕子回来, 站在床边, 目光有些飘忽, 问:“还要擦吗?” 她的意思是下|半|身,只是没好意思点明。 按江扶元以往的性子,肯定是要出言逗逗她的, 只是这回还没开口,又是一阵血气翻涌, 他勉强忍住,而后摇了摇头。 姜宝鸾捏着帕子在床沿坐下。 她看见江扶元那骨肉匀称的身体上突兀出现的大片青紫,又想到刚才帮他擦后背时, 那凹凸不平的疤,便道:“小叔皇城司有什么好的, 何不干脆参加来年开春的解试?” 在姜宝鸾记忆中, 江扶元被姜广认为义子后, 学业并未落下,小时候听家里人说,他脑子好使,读书的时候也很聪明。 明明可以走仕途的,为何偏偏要去皇城司,那地方名声不好还容易受伤。 江扶元勾了勾唇,酒劲上来,短暂麻痹神经,他疼得不是那么厉害,反正睡不着,说说话转移注意力也不失为一种缓解疼痛的办法。 “因为皇城司爬得快啊,不然我怎么能三年内升上副指挥使?” 换句话说,参加这一层层的选拔考试,等考中了入朝为官,再往上爬,估计得等到他头发花白才能到他理想的位置。 而且,他在朝中没有人脉。 像姜甫堂,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也才混到个正五品,真论起来,还不及他手里的权利大。 这是姜宝鸾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野心。 人人都渴望权利,人人都渴望向上爬,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江扶元这样。 大部分人,在仕途不顺之时,会说怀才不遇,会怨天尤人,抱怨时运不济。 江扶元他却与这些人不一样。 他宁愿选择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即便走得满身是伤,也会走下去。 在某些时候,有野心的男人相当迷人。 他说这些话时,眼中是发着光的。 这种明显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会比别人走得更远。 姜宝鸾再没说别的,她懂江扶元的意思,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是靠自己的实力爬上去的,总比那些没有能力,却因家族庇佑而节节攀升的人要好。 蜡烛一点点燃烧着,二人谁都没再说话。 姜宝鸾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她轻手轻脚走到烛灯旁,拿了小剪子将蜡油封住的灯芯剪开,让屋内稍微亮上一些。 剪完灯芯,她复又回到床边,伸手准备将床帘放下,余光却瞥见江扶元的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她弯腰用掌心探了探温度,有些烫手。 江扶元睁开耷拉的眼皮,大脑又昏又沉重,根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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