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娘仰头望着明晃晃的大日头,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魏国公府传出消息,世子夫人徐月盈病逝,然而,在此之前徐月盈身体不曾抱恙,几天前她还赴了一场宴会,神采奕奕根本不似重病之人。 有传闻说,陈宴之近来愈发暴躁易怒,徐月盈是他失手打死的。 这传闻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大长公主府开始和魏国公府闹起了官司。 然而魏国公府只手通天,国公府太夫人又护短,一心包庇,后来是大长公主府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此事之后,陈宴之越发嚣张跋扈,人命他都可以轻易摆平,大长公主都要向他低头,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京中风波平息的时候,天气渐渐转寒。 太后体寒,每到冬日都要去温泉行宫过冬,这次同样,她带上了几个妃嫔及皇子皇女出宫,嘉嫔和赵蘅玉也在其中。 这次依旧是陈宴之负责护卫,丧妻之事似乎对他根本没有影响,他穿着红袍骑在马上,得意洋洋。 陈宴之新近成了鳏夫,国公夫人张罗着要为他娶新妇,陈宴之却并不着急,他心中早就惦念着人。 那日在护国寺惊鸿一瞥,他便对赵蘅玉念念不忘。 他是色中饿鬼,若不能和赵蘅玉这般尤物试上一试,总觉遗憾万分。 他知道如今的赵蘅玉是嫁不了他的,她已经和斐文若定下了亲事。 但这只是正常情况下。 汤泉行宫远离皇城,守卫不严,若在赵蘅玉泡汤池的时候下手,赵蘅玉失了清白之身,那她就不得不嫁了。 他骑在马上,眼神露骨地扫过赵蘅玉的马车,看见车窗里露出的小半张脸,心神荡漾。 赵蘅玉对陈宴之的打算毫不知情,一路舟车劳顿,她终于来到汤泉行宫。 赵蘅玉并不爱到处走动,前几年她不乐意来,就装病躲在宫里,这次她却上赶着跟着太后出来了。 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离赵珣远远的,哪怕只能避他十天半个月。 赵蘅玉在行宫的飞霜殿安顿下来,才歇息没多久,她听到一个坏消息,赵珣竟然也跟了来。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 赵蘅玉问道:“不是说燕王留在京城吗?” 燕支说:“原本是的,可不知怎的,燕王骑了一匹快马就跟了过来,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赵珣过来的消息,让赵蘅玉惴惴不安了一整天,但一直快到夜里,他都没有出现。 赵蘅玉松了一口气。 入夜,赵蘅玉带着燕支和花钿来到十六所汤池中的莲花汤池。 燕支往汤池里撒上花瓣,花钿往水中滴入精油,弄完之后,两人就要为赵蘅玉宽衣,赵蘅玉却捏着衣襟后退了一步。 “我自己来就好。” 赵蘅玉身上的红痕依旧让她觉得为难,在沐浴之时,她总是要支走服侍的宫女。 燕支和花钿明白赵蘅玉,没有多说什么,悄然退了下去。 赵蘅玉松开衣带,软罗衣便轻轻垂落地上,赵蘅玉踮起脚尖走过石阶,将自己没入温水之中。 水雾腾腾,潋滟的水光中,美人轻阖着眼,脸颊生出两团红晕,肌肤白嫩如凝脂,点点红痕更是说不清的妩媚。 只是水下的风光看不进眼底,铺满的花瓣掩住了无边春色。 有人缓缓从帷幔之后靠近,他脚步声很轻,却依旧惊醒了赵蘅玉。 赵蘅玉只感到寒毛直竖,她小心翼翼伸手在岸边抓住了衣裳,动作轻微地披到了身上。 她听见轻轻的动静,心里还存着一分希冀,也许是风声。 然而,帷幔之间伸出了一只手,男人的手。 赵蘅玉脸色惨白,她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藏在手中。 帷幔后的男人露出了真面目,赵蘅玉瞳仁一缩,竟是陈宴之。 赵蘅玉厉声道:“放肆,不许过来,你可知我是谁?” 陈宴之笑道:“徽宁公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赵蘅玉面色更白,看来陈宴之明白她的身份,他闯入这里也并不是意外。 赵蘅玉高声呼喊:“燕支!花钿!” 陈宴之说道:“都被我差人支开了,公主,何必浪费口舌。” 赵蘅玉冷着脸说道:“陈世子,若你现在离去,我不会同任何人讲。” 陈宴之笑:“我为何要离开。” 陈宴之从另一端踏入水中,慢慢逼近赵蘅玉。 赵蘅玉顿时手脚发软,逃也逃不开。 陈宴之握住了赵蘅玉的手腕,当他志得意满,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听见了轻轻的一道声响。 利器扎入血肉。 水池里殷红的血迹洇开,赵蘅玉颤抖着双手推开了他,陈宴之在水中挣扎片刻,沉入了底。 燕支和花钿这时候匆匆赶来,她们望见赵蘅玉湿漉漉地从水里爬起来,乌发贴在湿透的衣裳上,她面色雪白,恍若鬼魅。 “我杀人了。” 燕支和花钿合力将陈宴之从水里捞了起来。 陈宴之躺在岸上一动不动,仿若一条死鱼。 赵蘅玉裹着燕支为她披上的干衣裳,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燕支和花钿也慌了神,思来想去,燕支走到赵蘅玉跟前,她同样在颤抖着,咬牙道:“公主,咱们必须拿个主意。” 赵蘅玉嘴唇抖动着,她静静抓着燕支的手臂,怀着一丁点的希望说道:“快去找文若哥哥。” 燕支道:“斐公子在京城。” 那应该怎么办? 她杀了人,是太子的表弟,皇后的侄儿,魏国公府的世子,如今还有谁能帮她? 过了半晌,赵蘅玉嗫嚅道:“燕王。” 燕支没有听清楚:“公主说什么?” 赵蘅玉捏着燕支的手,气若游丝道:“阿珣、去找阿珣。” 她并不知道赵珣是否会出手帮她,可是事到如今,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燕支点点头,匆匆小跑着出去。 泉池边上,赵蘅玉和花钿都魂不守舍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帷幔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赵蘅玉一瞬间就绷紧了身子,她朝门外望过去,赵珣身披漆黑大氅,行动间露出里面绢白的寝衣,像是匆匆赶来的。 赵珣望见了赵蘅玉安然无恙地坐在墙角,肩膀松懈下来,而后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宴之。 赵珣冷声道:“你们都出去。” 燕支和花钿犹豫片刻,终究抵抗不住赵珣微寒的目光,二人躬身退了出去。 赵珣缓步来到赵珣跟前,他讥笑:“赵蘅玉,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赵蘅玉咬唇不说话,就那样拧拧地别开脸,眼泪却簌簌落了下来,她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赵珣便不再出言讽刺,他俯身捏住了赵蘅玉的下巴:“他碰了你哪里?” 赵蘅玉用力推开他的手,赵珣久经沙场,怎会把这点力气放在眼里,在他眼中,她像是使出了小猫崽的力气。 但他松开了她。 赵蘅玉怔怔说道:“他会不会没有死?” 她站了起来,脚步有些磕绊,她自言自语道:“只被簪子刺了一下,他怎么会死?” 赵蘅玉摇摇晃晃向陈宴之走过去,陈宴之依旧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赵蘅玉看着这样的陈宴之,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她不死心地走近了陈宴之。 就在这时,陈宴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呛进肺里的水也被他咳了出来。 陈宴之看清楚了眼前的赵蘅玉,他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伸出手来就要握住赵蘅玉的脖子。 赵蘅玉一时反应不过来,她闭上了眼睛。 一片漆黑中,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向她袭来,她听见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她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睁眼,看见赵珣握着一把匕首,插进了陈宴之的心口,在陈宴之怔怔低头看的时候,还转动了几下刀柄。 赵蘅玉浑身发软,只能瘫软地坐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陈宴之沉重的身子也轰然倒地。 赵蘅玉喃喃道:“你杀了他……” 赵珣半蹲着,用陈宴之的衣裳擦了擦匕首,他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插入刀鞘,而后直直望着赵蘅玉:“是你杀了他。” 他用沾着陈宴之血的匕首抬起赵蘅玉的下巴:“想好怎么办了吗?” 他将匕首往下,放入入赵蘅玉的衣襟中,刀鞘上冰冷坚硬的宝石让赵蘅玉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赵珣低声道:“阿姐应当是个明白人。” 赵珣故意松了手,匕首掉入松散的衣襟之内,赵蘅玉只得抱着手臂,不让匕首落下,她跪坐在地上,湿漉漉的寝衣已经遮掩不住她的身材。 她明白赵珣是在存心奚落,她却要生生受下。 赵蘅玉难堪地低下了头,忍住眼中的酸涩和心中的羞耻:“阿珣,帮帮我。” 赵珣用两只探入她的衣襟,他将匕首夹出来,粗粝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肌肤。 宝石刮蹭着她的肌肤,赵蘅玉闭着眼睛颤抖了一下。 赵珣感到赵蘅玉身上的微颤。 他凝视着赵蘅玉,气息有些紊乱。 赵珣缓慢收起匕首,放在手心捏紧。 他拧了拧眉,解开身上的大氅,劈头盖脸向赵蘅玉扔过去。 赵蘅玉被大氅整个盖住了,片刻后,她才慢吞吞地从空隙处钻了出来,像一只稚嫩的小兽。 赵珣站了起来,他扬声将燕支和花钿叫了进来。 “将你们公主送回去,这里我会处置妥当。” 赵蘅玉惶惶回头,看着赵珣冷峭的神色,她低声说道:“谢谢。” 赵珣道:“不需要道谢,你的报酬,我晚些时候会亲自来取。” 赵蘅玉回到屋里,依旧坐立难安,枯坐了大半宿,她忍不住想要回到泉池去看看。 燕支和花钿心中也焦躁难安,两人很快同意了赵蘅玉,三人便偷偷摸摸回到了泉池处。 帷幔之后,干净清透的泉水散发着滚滚的热气,岸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倒在地上的陈宴之,没有一地的血污,什么都没有。 让人几乎疑心,方才可怕的事情只是她们的幻觉。 花钿结结巴巴:“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燕支沉默地摇摇头。 主仆三人又悄悄地回到了住处,没坐下多久,李德海提着灯走了过来。 李德海走进屋,对赵蘅玉说道:“我们殿下要和公主商议今夜的事。” 李德海在前面提着灯,赵蘅玉跟在后面,她未施粉黛,一身素白的寝衣,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似一只凄艳的鬼魂。 燕支和花钿就要跟上,李德海却说道:“你们不用跟着,也不必候着,今夜公主不会回来。” 赵蘅玉愣愣回神,她忽然明白了,离开之际赵珣说的“报酬”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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