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后自当加倍小心。 明姝想了会,才道,“采苓,水备好了吗?我换完药便要歇息了。” 采苓正往屋里洒水,笑着道:“好了。奴婢给屋子里添点湿气,就陪您过去。” * 北地干旱,连日无雨,不只是明姝,采苓和绿衣也抵不住,夜里在屋里放了几盆水,还要往唇边抹些水才能歇下。 但得益于这旱,明姝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她解了外衫,玉足没入满是牛乳与草药的浴桶中。温热的牛乳漫过伤口,伤口便似重新被人撕开一样,疼痛难忍。 明姝咬牙忍着,可怜的不是自己受伤,而是当初自己为了消除身上疤痕,在宫里遭的罪。 贤妃娘娘驻颜有术,却不知那药浴能灼坏人一层外皮。 她钻心刺骨疼了好些日子,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可惜才不到半年,背上又多了些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交叠双臂搭着浴桶边缘,试图闭目养神时,浴房窗外忽地窸窣响动。 门外,也有走近的脚步声。 她正犹豫应该留心哪一边,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高大的暗影缓缓靠近。 明姝惊讶,身子没入牛乳中:“夫、夫君?” 崔承嗣墨发半拢,仅穿着件鸦色交领禅衣。广袖宽袍,遮不住分明的锁骨,海子般湛蓝的眸在她面上逡巡。 采苓和绿衣对视一眼,行了礼后识趣退了下去。 他这才拿起浴桶旁的外伤药,“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明姝的手抠着浴桶壁,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当初她小腿受伤时,他不由分说一刀子扎进去,可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 但想想,这几日他也不在寺中,也不在府上,今日应该是刚忙完,才过来看望她。 主动来探望她,也令她诧异了。 上药的借口可以理解,但从前都是她主动,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变成主动的那个。 明姝想到什么,指尖甚不安地剐蹭浴桶,轻咬唇珠:“夫君,伤口在背上,你不介意吗?” 崔承嗣上下打量她,眸光微凉。 “难道我没见过?”他欲言又止。 实际这几天,他仔细回忆了那夜之事,仍觉得自己不曾轻薄明姝。旧事重提,不过想让她打消疑虑。 他送明姝去了寺庙,事后回去处理狼的尸体。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忽视明姝手起刀落的模样。 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明姝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是不是该确认一下? 王室为什么骗他? 他倒是调查了下那支名为舍龙的驼马帮。 这支驼马帮的锅头姓满,年前才把掌帮令交给了一把手班头孟疏。孟疏上头原有一个姐姐,两人自小相识,但他的姐姐,并不常在帮中出现。 关于他的姐姐,传闻便多了些。 有说她是满叔女儿的,有说是养女的,也有说她只是被满锅头救的贵族女,年前已经被本家认领回去的…… 一致的口径是,那名小女郎身量不高,但容色倾城,与孟疏关系匪浅。 崔承嗣回忆着,走到了浴桶旁。明姝愈发不安,指尖几乎陷进浴桶的梨木里,试图拿件外衫遮着自己。可她的手在牛乳中比划了会,才想起自己没有依凭。 耳尖和脸颊因为升腾的热气,红扑扑的。 他的行为过于反常,以至明姝无法猜出他的意图,惴惴不安。 “夫、夫君……”明姝难为情地将身子下沉了些,“你要不要……” “要什么?”崔承嗣视线定在她脸和耳尖的粉色上,拿起了舀牛乳的水勺。他像是故意问她,沉郁的眸中,带着丝轻哂的意味。 明姝别过视线,又咬了下唇畔,他不知道吗? 轻轻地呼吸了会,明姝平复心情,微挑起唇角,指尖抵住他的水勺。 “我是说,不要等我浴后再上药吗?” 她面上是笑吟吟地,心尖却莫名微颤。 牛乳从她雪色的臂弯上滴答流下,没入纯白的液体中。 太白了,完全遮住了里面的旖旎光景。 崔承嗣却是舀了一瓢牛乳,缓缓淋在她滑腻的香肩上,凑近她:“公主知不知道,旁人如何评价我?”
第25章 他突然这么问, 明姝一时捉摸不透。 狐眸湿漉漉的,凝视他。 旁人如何评价他?明姝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她只知道,崔承嗣恶名在外,沉默寡言, 不守礼教, 和所谓的君子相距甚远。不守礼教……明姝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此刻在这里出现害/臊, 更不提等她沐浴完毕, 才给她上药。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应, 又听崔承嗣道:“公主曾经问过我, 为什么不一起洗。我现在答应你,你却害怕么?” 温热的牛乳自他手中水勺缓缓淌下, 滴在明姝的肩膀上。 就像火焰,一滴一滴, 灼着她。 她抬眸,他的眸子依然幽沉, 像在压抑什么。 明姝指尖抠了会浴桶, 强迫自己镇定。 是了, 这些日子她阴谋阳策,为的就是他的垂青。可他突然如此,总让她觉得, 他不是被她勾得堕入牡丹花下了, 而是怀着别的目的。 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雪色柔荑从牛乳中浴出,明姝攥住了他的手腕, 仍旧笑容嫣然:“夫君关心我, 我喜不自胜,怎么会害怕?” 湿润的五指温热灼人, 带着牛乳与草药的清甜味,崔承嗣舀牛乳的动作稍顿。 他企图拔开她的手,可能她的手太滑了,他觉得自己拔不开。 任那手攥着自己,心底痒意滋长。 如果她不是昭国的公主,他将如何对她? 他们曷萨那人,从来只遵循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倘或她欺骗了他,他绝不会客气。 没有人能够彻底抹掉从前的痕迹,何况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小女郎。她的身上,应当留着浅浅淡淡的痕迹,他只需要趁此机会看清楚,便知她是否说了谎。 明姝的指尖攥着他的手腕,眸光盈盈注视他。下一秒,崔承嗣突然将她拽起,明姝轻呼了声,桶中牛乳哗啦作响,顺着她瓷白的肌肤汩汩而下。她下意识抱着双臂,却发现手反被他桎梏。 崔承嗣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 那乌发贴着她雪白细腻的肩颈,勾勒出玲珑身躯,妩媚的粉霞在她的身上大片大片的蔓延,连那随着她轻颤的水珠儿都变得可怜可爱起来。 崔承嗣也仿佛静止了。 他看清楚了,只有几株靡丽的血色山茶顺着她修长右腿外侧盘旋至根部,灿烂诱人地盛放着。此外什么疤痕都没有。皮肤宛如新生的婴儿,什么疤痕也没有。 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从小和驼马帮打交道的女郎。 他徒然松开她,却见她还是怯怯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模样。崔承嗣的耳根滚烫,水勺失神掉进牛乳里。 溅起的液体又吓得明姝颤了一下。 “夫君……”她眼尾水雾弥漫,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夫君这又是怎么了?” 崔承嗣喉结滚动,不知该如何回应。掌心抵在她肩膀上,似乎能感觉到她肩膀柔软的余温。 “没什么。”他声音压抑,心底的热望却像潮水一样褪去,茫茫然不知所以。 他环顾四周,才见这浴房热气熏蒸,熏得人心下焦渴。便是寻的上药的借口,也无法再呆下去。 他要逃,明姝却用二指捻住了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捋着自己湿滑的发丝,嗔怪道:“夫君不是说要替我上药?就走了吗?” 她说的是,对她做完这种事,就走了吗? 崔承嗣低头,果然,药膏还在他手里。 但他的腿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离开的冲动,绕到明姝后背。她还要转过来,他便扣住她后脑,不许她再动。 明姝唇角微挑,适才把如瀑的长发从背后绕到身前,露出光洁细腻的颈项,浴着牛乳而出的纤背,几道鲜红抓痕森森刺目,在那刺目之间,一只粉色的蝴蝶翩然于飞。那原是她身上的胎记。 她双臂把着浴桶边缘,塌下月要窝,仿若刻意邀请:“夫君,上药时能轻一点吗?” 那道窝弧优美而灼人眼,崔承嗣的呼吸焦灼。可他找不到她不是公主的证据,一丝一毫地触碰,都可能引起燎原烈火。 她却像完全不知道危险的小动物,坦诚地将魅人的伤口展示出来。 崔承嗣囫囵揭开药膏盖剜了一大块脂膏,在掌心攥了攥,抹过她温烫的背脊。 只是一瞬,他便抹不下去了。 他能感知到,那薄薄的背丝般顺滑,余温灼手。 明姝双臂搭在桶边缘,塌着月要,看似云淡风轻,却也因他的触碰而颊面绯红。 她本还想出言激他,但抿了下粉润的唇,她只是轻声问:“夫君,好了吗?” 等待她的不是回答,而是一条厚实而宽大的巾帕。那巾帕覆盖住她的后背,没入了她身前的牛乳中。 崔承嗣试图说点什么,张口,却是喑哑无声。 他像个铩羽而归的霸王,没有办法再在明姝面前维持素日的淡然,忍不住走到窗边,只等明姝自己处理剩下的事宜。 明姝将巾帕掖进身下,秋水眸子盈盈看着他。方才一点感觉没有是假的,她甚至担心他在试探什么,觉得自己好似在刀尖走过了一遭,足尖血迹点点,没来的心慌。 如果把崔承嗣当成她的客人,也一定是最难琢磨的那个。 明姝略有些惫懒地垂下长睫,忍不住想,或许自己不应该想当然,觉得可以一直扮演公主。 她应该尽早设法让他开放茶引,救出她的养母。 * 浴房外花木扶疏,岑雪衣便躲在那芍药花丛后,眼底却因为嫉妒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才得到阿娘回信,说明姝公主背脊上有一个蝴蝶胎记,便打算趁此机会偷看,没想到会看到崔承嗣为明姝上药的旖旎之景。 而方才,明姝脊骨上一滴红艳胎记,也如无声的巴掌,打碎了她所有幻想。 * 花丛窸窣,为了避免被发现,岑雪衣悄悄移动。 崔承嗣正待细究,肩上突然一热。他转过身,明姝已经穿上了妃色织锦绣蝶芙蓉裙,披了件掐金丝大袖衫,腰肢婀娜,眼波妩媚。 “夫君,在看什么?” 她极自然地贴紧他,柔荑撑着他肩膀,踮起光洁的脚尖,也朝窗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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