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娘似是听到了明荷的话,神色惊慌起来,骤然便跪了下去:“求求这位娘子,您菩萨心肠救救我的孩子,外边的黑了心肠的那些人,怕我的身份有损他们的名声,便想直接把我与孩子一道处理,我是偷听了他们的话才跑了出来。” 她不住的磕头,叫姝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明荷站在姝晚身前,居高临下:“既是有求于人,把你的主家报上来,是哪个府哪家大人,我们再掂量掂量救不救。” 柳玉娘跪在地上抽噎:“主家是宣国公府三爷,闻公子。” 姝晚只听到了熟悉的姓氏,讶异一番,心下只当是巧合,但也存了一分莫不是月郎的族亲不成? 明荷却变了脸色,没成想撞上主家府内秘辛了,这事估摸着世子爷也晓得,现下也不晓得在哪儿寻着呢,她得赶紧把这女子扣下,想法子给世子爷传个信儿去。 思绪流转间她转身对姝晚福了福身子:“娘子,依奴婢所瞧,天可怜见,都是那主家的错儿,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姝晚本就摇摆不定,明荷是个有主意的,这几日伺候在她身边,把握着界限,既叫她不自觉信赖又不会觉着让她不敢出言。 她点点头:“好。”她把自己的帷帽给柳玉娘带上,扶着去了马车上,三人回到了府上。 到底姝晚把人带回来的事儿没瞒过邹妈妈和管家,还未去问,明荷便主动避开姝晚自觉把这事情告诉了二人,管家大惊,顿觉脖子凉飕飕的。 邹妈妈也直呼阿弥陀佛,撞见了这等不该沾惹的事儿,若是叫世子爷知晓了,轻则警告一番,重则悄么声处理了,但依管家思索,这事儿还是有转圜之地的。 世子爷并非是那般苛待下人的主家,若是直接告诉他,也算是表了忠心,他即刻问明荷:“此事还有其他人晓得?” 明荷摇头:“没有,奴婢把人带回来的路上带着帷帽,没有其他人瞧见她的脸。” 管家一拍掌叮嘱她:“事不宜迟,我立即去通知世子爷,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连带着府上其他人都不可泄露一丝。” 明荷点头:“奴婢知道,定不会泄露出半分。” 这厢,姝晚把人安置在芸晚小筑的偏房里,叫人端了热水沐浴,热了些饭菜端到屋里,柳玉娘洗漱干净后露出一张极为妩媚动人的脸庞,姝晚忍不住打量。 单单是坐在那儿,举手投足便不自觉的勾人的很,姝晚忍不住将手放在她的腹部,柳玉娘一惊,小心翼翼瞧着姝晚。 烛火投来的阴影在她脸上影影绰绰,姝晚低声问:“这么折腾她还这般听话,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柳玉娘忍不住溢出一丝温柔之色,半响她抬头担忧的问姝晚:“待我住几日便离开,去往江南那边,左右主家给我的银子不少,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肯定不会给你与你的夫君添麻烦的。” 姝晚笑笑:“无妨,这几日我家男人不在家,你不必顾及。” 柳玉娘诧异:“令郎可是走镖之士?” 姝晚摇头:“怎会,他只是寻常当差的罢了。”她未透露月郎的差事,眼前的姑娘已然受了很大的惊吓,若是知晓月郎在宫中当差,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柳玉娘又道:“寻常的当差怎会连家都不回。”她是个性子直朗之人,又因在月上梢待了许久,与人聊闲可是把好手,眼前的姝晚瞧着柔弱软和,柳玉娘操心劲儿上来了。 “你莫要信了男人们的鬼话,谁知他们是不是去勾栏里吃酒耍乐,或是还有别的宅子住,做娘子的还是要多操心些。” 姝晚垂下了头,“不会的,我家相公并非是那种人。” 柳玉娘轻笑了一声:“娘子,我瞧你这吃穿住行还是有规制的,还有晚上上菜的规矩,我瞧着倒像是高门勋贵家的做派,您身边那女使丫鬟,瞧那气派,不说您相公是个大官儿我都不信。” 似是柳玉娘心里,她已然认定了姝晚家中也是什么达官贵人家属,伴侣是个爱偷吃的,娶了姝晚这个好拿捏的姑娘,然后找个借口三天两头不回来。 这种事儿她见多了,不奇怪,在月上梢练就了一副见菜下碟子的眼识。 姝晚则一愣,也不晓得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怎么会,我只是寻常的村妇,是前些日子随我相公来到京城寻亲,并非是姑娘说的什么达官贵人。” 柳玉娘一愣,玲珑心霎时转了起来,方才走的急,六神无主的,她未瞧见,此时才细细打量眼前的娘子,因着在外面时衣裳是棉布衣裙,瞧不出什么规制。 回到府里姝晚换上了衣裙,才细细的打量姝晚身上的浅粉色衣裙,不像是当家主母,倒像是……妾。 柳玉娘一惊,暗道自己想到何处去了,这偌大的宅院分明就是以尹娘子为尊,不说别的,就说那些丫鬟女使一副恭敬姿态,外室也决计不大可能,哪有自己不知道自个儿身份的。 柳玉娘觉着自己想多了,顿觉自己瞎眼看天地,看谁都是如她一般。 “瞧我,拉着娘子说了好些时候的话,见谅见谅。”柳玉娘满含歉意的说。 姝晚摇头:“无妨,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天色晚了,你早些歇息,对孩子好。”二人道了别,姝晚便离开了偏房。 宅子四处静谧,安静的夜色里树叶、微风、与未知名的声响混杂在一起,无限放大,芸晚小筑竹树环合,漱石枕流,在遥远的国公府却与之对应。 管家火速把消息暗中递给了闻时砚,闻时砚收到信鸽脚上绑着的信筒时正在墨砚阁漫不经心的小憩,锦灿阁的动静他自然知晓,只是懒得去多操心。 估摸着父亲还不知此事,但牵扯到一家子的利益,他还是出动了自己的亲卫去搜寻,心是真的,意是假的。 身边的侍卫葛忠把信给他,待他看完后眉头一拧,半张脸隐匿在黑影中,思索了几许,葛忠问:“爷,是否前去拿人?” 闻时砚摇了摇头,嗓音低沉道:“莫要轻举妄动,也不必同父亲和锦灿阁说,告诉管家,人留在宅子里,把孩子悄无声息做掉。” 葛忠利索道:“是。” 闻时砚考虑到姝晚,还是不能惊着她,也不必叫那边知晓,届时等国公爷的怒气攒到临界点时,他再轻飘飘的说事情已然解决,既能叫锦灿阁吃个亏,长个记性,又能给母亲出了气。 管家收到信时,松了口气,世子爷并未有忌惮之意,随即把明荷找来,传达了意思。 邹妈妈叹了口气:“作孽啊,分明是那三爷做的孽,却是叫这么个无辜的娘子承担后果。” 管家嗤笑:“你可怜她?你安能知道不是那女子攀高枝儿妄图以孩子作要挟。” 邹妈妈白他一眼,懒得与他说道,起身做事去了。 随即明荷便时不时不经意的与姝晚说,近来城中不知出了何事,巡防营的官兵巡视的紧,出入城门严格搜查身份令牌。 叫柳玉娘好一阵恐慌,姝晚便道:“若不然你多住些日子,你大着肚子,长途跋涉不方便,一切以孩子为重。” 柳玉娘犹豫着想了想,最终对姝晚感激的笑了笑。 夜晚,姝晚睡得正沉时突然觉着后背一道炙热的温度靠了上来,叫她蓦然惊醒。 入目的便是闻时砚疲惫的神情,她一愣,有些恍惚起来,算算距离上次见他已然过了半月左右,又因着夜晚人的情绪总是翻翻滚滚,便委屈的红了眼睛。 闻时砚似是不觉,阖着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近几日他应酬累极了,今夜从酒楼出来才想起多日未见姝晚,便拐道来甜水巷看看。 慢慢的,他察觉出怀中人的身躯渐渐僵硬,他睁开了眼睛问:“怎么了?” 姝晚泪水划过眼角:“月郎可知已经有多长时间未回来了?” 软软的控诉嗓音蓦地叫他心头一软,闻时砚搭上了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腰间:“宫中事务繁忙,近些日子与同僚应酬,晚上还要当值,你也知道全城近些日子紧的很。” 姝晚很没出息,在她看来闻时砚这般说好已然算是洗了头,她便不怎么委屈生气了,回过身抱着他,埋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月郎可知,我这几日救了一名妇人,可怜的紧。”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好似说不尽般,末了她未等到回应便抬起了头,发觉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姝晚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衣裳,鸦睫低垂。
第10章 闻时砚这一觉睡得很沉,因着休沐便未刻意早起,他自回到京城便要兼顾两头跑,既要叫国公府不起疑心,也要避开昭阳郡主的眼线,难免会有些不大能顾及到姝晚。 往往忙后空闲时才会想起已经有些时日未来,闻时砚不得不承认,在姝晚这边很自在,与姝晚的相处也会随意些,能叫他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窗外传来鸟鸣声,仆从来往声交织在沉睡的脑海中,慢慢的织了一场梦。 他醒来时,久违的舒适席卷了全身,蓦地察觉到枕边一道灼热的视线,他转头对上了芸姐儿如墨玉般的眼睛,芸姐儿趴在枕边,看着突然转过来的头,乖巧地叫了一声:“二爷。” 闻时砚原本柔和的眉眼蓦地一愣,他起身摸了摸芸姐儿的头,“乖芸儿,谁教你叫二爷的?” 芸姐儿乖乖的说:“是邹妈妈。”,芸姐儿的年纪与姝晚书寒二人差的有些大,是姝晚的娘老来得女,今年也不过才六岁,平素又内敛的很,不似别的丫头小子般奔走在田地里。 闻时砚对她的态度比族中那些旁系还要亲厚些,他把芸姐儿抱起来:“以后芸儿在私下里还是叫姐夫,若是有好多人在时便叫二爷,懂了吗?”他耐心同芸姐儿说。 芸姐儿重重点头,笑的两眼弯弯摇头晃脑:“芸姐儿懂啦。” 姝晚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副温馨场面,她不自觉顿在门前,门外的落叶旋转着飘进来几叶,落在她的脚边,她微凉的身躯被屋内的暖意回温了些。 芸姐儿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挣开了闻时砚的手跑到了姝晚怀中,软软地叫:“阿姐。” 姝晚垂着头捏了捏她的脸,随即自觉过去服饰闻时砚穿衣,他没来的这些日子,邹妈妈明着暗着教了她好些规矩,仔细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为何这般做。 让她也明白,闻时砚为何至今没带她回去见族亲,据说那府上的人、豪门勋贵,做派气度一片雍容典雅,闻时砚也是怕她去了不自在。 姝晚深以为信,连带着对闻时砚的那点埋怨也淡化了很多,她拉着芸姐儿走至闻时砚的身后,瞧着他要穿衣服,便上手服侍他。 “二爷,昨日我带回来一女子,身怀六甲的,遭受了些迫害,可怜见的,我就把人带回来住上几日,不会给二爷带来麻烦的。”姝晚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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