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早知何氏会兴师问罪,便顺从地跪下,“母亲,今日原是女儿上错了船,不怪两个姊妹。” 何氏有疑,看向自己两个女儿。 原是温芷沅和温芷沁两人抛下温初弦,独自去游湖,才使得温初弦落了单,错上了谢灵玄的船。 “我叫你二女多多陪伴她,你们就是这样陪伴的?” 温芷沅和温芷沁从没受过母亲这般疾言厉色的责备,委委屈屈地跪下。 “女儿……女儿……女儿不想和这不干净的女子同乘一船!” 温芷沁带着哭腔喊道。 “外面的流言说,我们温家的女儿都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就因为她,连我和长姊都骂上了。” 何氏扶着额头的皱纹,道了句“住口”,叹息连连。 她严肃地对温初弦道,“罢了,此事就算是沅儿和沁儿的过错。不过下不为例,我要你答应,今后再不许与谢家公子见一面!想也不准!” 温初弦深吸一口气,不甚在意地说,“女儿记住了。” 温芷沅悄悄瞪向温初弦,那目光混杂了一点嫉妒,实说不上友善。 何氏怕节外生枝,晚宴时匆匆吃一口,便向太后娘娘辞别。 太后娘娘看中了尚书周家的长女为皇后,此刻正忙于和周夫人说话,对于温家母子辞不辞行并不在意。 温初弦随姊妹们跟在何氏身后,四下望了一眼谢灵玄,见他座席是空的,并不见人影。 谢灵玉在角落处喝闷酒,正好与左右张望的温初弦对上。 温初弦朝他悄悄靠近了一步。 谢灵玉好笑,“怎么,温小姐又在踅摸我哥?” 温初弦不理他的揶揄,低声问道,“昨日-你与我说的话,有没有撒谎?” 谢灵玉一愣,玩世不恭地说着正经话。 “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温初弦蹙眉,厌恨烦恼,难以消歇。 如今的这个谢灵玄,究竟是不是谢灵玄? 如果他根本就不是谢灵玄,为什么和她那玄哥哥生得相差无几? 一切都太奇怪了。 谢灵玉瞧出她的意思,提醒说,“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害人害己。” 温初弦自不用他来提醒。 此时何氏也已和太后告别完毕,准备套车回府。长公主出来相送,握着温芷沅的手赞赏个不停,显然是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 长公主小声在何氏耳边说,“叫弦姐儿退婚,她答应吗?” 何氏道,“她已经答应了。” 长公主余光瞥了一眼温初弦,这才放下心来。 “也好,等将这桩荒唐婚事彻底退了,我再去和玄儿说他和沅儿的婚事。” 温初弦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头痛欲裂。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停地萦绕着她,谢灵玄不是谢灵玄。 他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连长公主这亲生的母亲都认不出来。 他到底是谁? 马车颠簸了一路,到达温府的时候,全哥儿活蹦乱跳地来迎接温初弦。 “姐姐!” 温初弦蹲下来抱住全哥儿,全哥儿高兴地说,“姐姐,大娘子已经准我重新回家塾读书啦!我要背诗给姐姐听。” 温初弦见小孩子如此欣悦,不忍拂他兴致,也随他笑了笑。心下却明白得很,都是因为自己答应和谢家退婚,全哥儿才得以重返家塾。 何氏这是要告诉她,她姐弟俩过得好与不好,全在一句话之间。若是她再敢妄想谢灵玄,何氏不会叫她们好过。 温初弦早已无所谓了。自从怀疑谢灵玄的真实身份后,她对他的一腔爱意已变了味儿。 在九宴山庄与她泛舟的那个人,眼神那样冰冷,神态举止那样轻薄无行,根本就不是谢灵玄。若非她当时假意顺从求饶卖乖,恐他会把她当场扼死。 接下来的几日温初弦懒惫,常自深居简出,除了张家公子张夕偶尔来探望她以外,并未与外人相见。 从张夕的口中,温初弦得知了一些长安的风云。 原来临寻一带又发生了疫病,谢灵玄作为当朝右相,往临寻赈灾去了,十几日都不在长安城中。怪不得那日在九宴山庄一别匆匆,不见他的影子。 不过他在与不在,都不影响何氏和长公主谋划退婚一事。 四月二十七这一日,雾蒙蒙的天色迷人眼。 温初弦随何氏来到谢府,准备在退婚书上印自己的手印。 这桩糊里糊涂的婚事,终于结束掉了。 谢灵玄怪罪她坏他清白的名声,这下好了,彻底一别两宽了。想来那日他怒气虽盛,等一回来见到她这封知趣懂事的退婚书,应也会放过她了。 今后他愿娶谁娶谁,她愿嫁谁嫁谁,都和彼此再无关系。九宴山庄蚁舟上发生的那些事,就让它彻底沉入湖底,永不见天日吧,只当从没发生过。 印下手印的那一刹,没有想象中的悲切和不舍,温初弦只觉得寻常。若说其他情绪,她只能感到疑窦和隐忧。 如果现在的这个谢灵玄是冒牌货,那么她真正的玄哥哥被弄到哪去了? 他掉入了冰冷湍急的澜河水中,定然已经遭遇了意外。 罪魁祸首,到底隐藏在哪个角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定亲 退婚后的几日,都平平静静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婚退了,温初弦便把谢灵玄抛到了脑后,有时陪着全哥儿温书,有时窝在绣阁里做绣活,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倒是温芷沅十分忙碌,何氏常常带着她去见长公主,许是她和谢家的婚事快要定了。 那日天色晴好,圆圆的红日当空,温家新凿的小池塘上睡着一对毛色润泽的鸳鸯,时节已步入了初夏。 张夕又带着一大群贵重的礼物前来拜见,整整一十八抬的红箱,箱箱都以红花红布覆盖,乃是来下聘礼的。 他张家是数一数二的富商,此番不是寻常纳妾,而是正经八百地娶续弦夫人,故声势做得浩大隆重些。 温府前头张灯结彩,门庭若市,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谁都要感叹,那曾经爱谢家郎死去活来的温小姐,终还是嫁作他人妇了。 垂花门内,温初弦将自己调好的最后一小斛香料交给张夕,张夕含笑接住。 何氏喜笑颜开地说,“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不必再这般来回交易了。以后在闺房中,妇人为夫君做多少香料都是使得的。” 张夕面上有红潮,室内明烛映衬,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温芷沁亦带了红花,笑嘻嘻地推了温初弦一把,将她和张夕推到一处。温初弦神色凝重,并欢喜不起来,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经温老爷点头,张夕和温初弦同游静济寺。 四月末大多数春花已开尽,山寺的荼蘼却还是一簇簇一群群的,香海如雪,令人心旷神怡。吮吸花香,一时可以忘忧。 张夕和温初弦各自跪下,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磕了头,虔诚地上了三炷香。 住持要了他们的生辰八字,算了一签,签文都是大吉大利,天作之合,上上好的姻缘。 静济寺远在前朝就有,风雨屹立,已经了上百年。 张夕携温初弦攀山寺高峰,亲手将代表姻缘的牌子挂在了寺中那棵百年老树上。山风簌簌,掀得人衣袂翩飞。 张夕是娶过一妻的人,因此格外会照顾人。山风微冷,他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温初弦披。 温初弦忽然想起那日在湖心,谢灵玄也曾给她披过衣服,不知怎地很难受,恶寒。 她像一时陷入白日梦,眼前浮现了真谢灵玄被打了一棍子、落入冰冷的河水中的场景。他无论怎样扑腾挣扎都不管用,最终溺死,生生被谋杀。 然后鸠占鹊巢,另一个人占用了他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谢灵玄。 她捂住口鼻,忍不住吐了出来。 张夕始料未及,急忙取了随身清水和巾帕给她。 他以为自己冒犯了她,“对不住温小姐,我来送聘礼、和你出游,都先经了你家父母的同意,并没存着逼婚的意思。” 温初弦又咳嗽了几声,吹吹山风,神智渐复。她见张夕一脸挚恳,心下愧疚,都是她自己沉浸在往事中难以自拔,又和张夕有什么关系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惭声说,“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 张夕迟疑,“其实,我对你和当朝帝师的事,略有耳闻……” 温初弦最忌旁人提及此事,“那是我之前犯下的糊涂事,现在早已忘怀了。” 张夕问,“是真的忘怀吗?” 温初弦点头。 “父亲母亲已安排我与你在一块,我不会再惦记他人。” 她如一瓣洁白的梨花般坐在青石上,诚恳而说,一颗朱色的处子之砂,若隐若现地在夏日轻薄的绉纱间。 张夕看了几眼,知她仍是清白之身,这才欣慰。他随她坐下来,悄悄地试探过去,碰触她的五根柔荑。 “之前答应小姐的一条街,我会如约送与小姐。还有我张家的中馈,还要小姐来主持。我真心倾慕小姐,还望小姐忘记那些负心薄幸之人,将余生交予我吧。” 温初弦随口嗯了声。 山花开得葳蕤,她起身摘了朵花。张夕随她过去,妇唱夫随,撇去方才的话头不谈,只说些彼此都轻松快乐的话。 张夕偷偷唤了温初弦一声娘子,与她牵手。温初弦迟疑,终是没抗拒。 两人虽差了八九岁,此时携手同游,却也不算膈应。 张夕给温初弦讲起了他先妻的事,言道他先妻做衣裳、打首饰样样精通,和睦妯娌,淑慎贤良,是四邻俱夸的好媳妇,只因得了恶疾才故去,实为大憾。 温初弦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张夕给了她金山银山的聘礼,只是想再要一个贤德妻房,她做便罢了。 山花似霰,处处皆是明净的翠绿。 张夕给温初弦折了开得最盛的一朵桃花,插在她鬓发间。 一只蝴蝶被吸引着,落在温初弦微翘的鼻尖上。 两人都怕吓跑蝴蝶,嗅闻芬芳的花香,却一动也不敢动。终于温初弦还是憋不住,打了个喷嚏,和张夕对视,会心笑起来。 张夕沾点自豪地夸她,“我比蝴蝶还美的好妻房。” 温初弦一怔,避过头去。 她没有脸红,好像一辈子所有的脸红都在和谢灵玄荒唐的那几年中用光了。 细想来,张家的婚事虽是何氏强加给她的,却也不算不合心。张夕家境殷实,是个正人君子,和他在一块并不累。 嫁作这样的人为妇,算是她很好的归宿了。 日子无论好坏重新开始,多好。 回去以后,何氏将张家送来的聘礼单子给温初弦过目,实是一笔不匪的数目。再加之温家本家出的嫁妆,足够得上十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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