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一怔忡,长公主无奈而疲累的面容就在眼前,不由得心念一动,心口咚咚乱跳,冲口就想把谢灵玄是假的的事告诉她。 长公主是谢灵玄的母亲,应该很容易就能辨认自己的儿子才对,何以被蒙蔽了这么久? 然她忽又想起谢灵玉向长公主揭发过多次都不成功,以那人的手段,必藏有其他后招……便生生抑制住话头,没敢此刻出口。 这时温老爷搀扶何氏走了出来。 此事,人人皆看得见,是谢灵玉抢了人家温芷沅小姐的轿子。 长公主羞愧理亏,主动开口道,“葆葆他此番确实胡来了。我谢家愿担责,就此解除了沅儿和玄儿的婚约,叫沅儿嫁与玉儿吧。” 葆葆原是谢灵玉的乳名,谢灵玉谢葆葆,长公主在他小时候老这么叫。此刻一时忐忑不安,竟把乳名脱口而出。 何氏却死也不肯让亲生女儿嫁与谢灵玉,“长公主,沅儿和玄儿的婚事万不能就此了之。退了与玄儿的婚,那是要了我家女儿的命呐。” 长公主为难,“本来这是一桩好婚事的。可沅儿和玉儿……有了那种事,不清不白,她还怎么嫁玄儿?” 何氏被这句话激怒,“玄儿也有两个通房,我们从前可从没嫌弃过。沅儿对玄儿痴心一片,如今惨遭横祸,还是你那小儿子做的好事!玄儿是懂事的,最听你的话,你就让他委屈一下,又能怎么样?” 长公主脸色亦铁青下来。 温老爷见两个贵妇剑拔弩张,从中劝和,“不如……都让一步,叫玄儿同娶了弦儿和沅儿?弦儿为妻,沅儿为妾,也是和美的。” 他这么说,实是已默认了给那烂臭登徒子谢灵玉做妻,不如给贤德有才的谢灵玄做妾。 温老爷早知谢灵玄对温初弦情之所钟,他与谢灵玄同在官场,不敢得罪,怎么都是要把弦姐儿嫁了给谢灵玄的。 如今温芷沅与谢灵玉有了苟且,她若不嫁谢灵玉,其他好亲事肯定也寻不到。与其配个贩夫走卒,还不如沾弦姐儿的光高嫁了去,当个贵妾。 长公主和何氏却同时怒了。 何氏斥道,“天下竟有你这般狠心的父亲,要自己的嫡女为妾!若要嫁,也该弦姐儿为妾,沅姐儿为妻才是!” 温老爷愣。 长公主烦恼不堪,眼见两家谁也不愿退,只得先行回府,问问谢公爷的意思。 可谢公爷是个典型不管事的,平日里只爱好礼佛和玄谈,不用抱太大的指望。 长公主真是悔,若当年没生下谢灵玉这小畜生,一无是处还拖累全家,焉有今日的祸事。 沮丧伤怀之时,也唯有她长子谢灵玄存有理智,帮她出谋划策。 按理说谢灵玄的未婚妻为弟所夺,应当大怒大嗔,生出兄弟阋墙之祸来也不稀奇……可他却还是唯唯诺诺,遇见什么事逆来顺受,夺妻之恨竟然也能忍。 谢灵玄叫谢灵玉亲自去温府,负荆请罪。 长公主惊讶,“怎能如此?温家人现正在气头上,火冒三丈,见了玉儿还不得打死他?” 谢灵玄只说,“且叫他去吧。” 谢灵玉被母亲和兄长逼着,百般无奈之下,带上谢府珍藏多年的御赐之物,往温府去赔罪。 谢灵玉是个叛逆性子,虽说赔罪,礼数却也不到位。 温老爷还顾忌面子,叫他入门,温家那性情如火的大哥儿温伯卿却直接将谢灵玉打了出去,连带礼物一起丢进了烂泥中。 温伯卿是轻车校尉,常年在沙场上历练,手硬得很。 谢灵玉和他口角了两句,不敌,骨头被打折了,摔了出去,浑身擦破了十余处。 谢灵玉被惨兮兮地抬回谢府。 长公主又气又悲,牙齿相击,质问谢灵玄,“玄儿,你怎么能害你弟弟?” 谢灵玄冷淡扫了眼谢灵玉腿上浸血的伤口,漫不经心地说,“去告他们吧。” 长公主懵了。 “告?去哪?” 谢灵玄唇角微漾,目光蓄满轻淡冰冷的光,随口道了句,“自是大理寺狱。殴打郡王,毁坏亵渎御赐之物,乃为大不敬,按律当斩。” …… 温伯卿进了大理寺狱。 殴打郡王不是普通官司,可以以刺杀皇亲罪论处,大理寺的裴大人将其收押。 长公主在床边照顾谢灵玉,谢灵玉连着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温府急疯了,派人来了好几次,直言要见长公主,长公主不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依赖谢灵玄的意思,谢灵玄悄然无波地一笑,“母亲现在可以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嫁女给弟弟了。” “毕竟谢温两家是世交,不好闹得太僵。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长公主也认为该当如此。 温老爷、何氏,还有温初弦都来了,嫡长子入狱三天,将刚强的温氏夫妇折磨得濒临崩溃。 长公主给了个台阶,“温老爷,夫人,我们两家是世交了,只因玉儿伤得实在太重了,我们谢家没办法才报了官。若你们让沅儿嫁给玉儿,咱们就还是亲戚,此事可以大事化了。” 温老爷和何氏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来此,本就是妥协的。 大理寺裴大人是个铁面无私的,抓住温伯卿殴打郡王的把柄不放,几日来十八般酷刑轮流上,已快把人折磨死了。 何氏哑着嗓子开口,“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劝好了沅儿,她可以嫁谢灵玉,但有两个条件,不然沅儿宁肯死。” 长公主叹气,“你说吧。” 何氏道,“第一,我们要你谢家出足够多的聘礼,沅儿嫁谢灵玉,聘礼要和嫁玄儿一样多。” 长公主点头,“这是应该的。” 何氏继续道,“第二,沅儿虽是二房媳妇,却也要谢家的管家权,做管家的主母娘子。” 长公主有些为难,说来谢灵玄才是长子,将来的管家权也应落在长房媳妇上,只怕他会不答应。 何氏却再不肯妥协。 长公主无法,只得来问一问谢灵玄的意思。 谢灵玄妥协说,“母亲不必介怀。儿子将来要娶的人是弦世妹,她身体孱弱,自是管不了家的,管家权送给弟弟媳妇也好。” 长公主见他谦让,稍稍释然。 “你终究还是认定了弦姐儿。” 谢家答应了温家所有的条件,温芷沅和谢灵玉的婚事也就算落定了。 只叹温芷沅那般步步为营地谋划一场,最终也没能嫁了谢灵玄去,实是命运弄人。 于谢灵玉而言,娶谁无所谓,他更想揪出在背后害他、害花奴的那个人。 花奴永远地落在一个白毛老贼手里了!他恨啊,恨得骨头都快碎了。 当下婚事谈成,泼墨般的夜色也已降临,冷月照影。 谢灵玄出来招待温家夫妇,请他们到侧堂用些茶水点心,稍作休息。 他四下望了几眼,找个人。 仿佛记得,方才温初弦也跟着来到谢府了。 谢灵玄喊住了二喜,问了句,“人呢?” 二喜道,“回公子的话,温小姐方才和长公主到内室去了,神神秘秘的,表情还很慌怕,不知要说什么秘事。” 谢灵玄挥手打发了二喜,神色不怿。 作者有话说: 大招【3/3】,即将娶到女主 狗子以后会得到惩罚的,很惨 周日v,会有万字更新
第26章 迎亲前夜[微修] 温初弦到长公主面前揭发谢灵玄,实是一个临时的决定。 除了手臂上的那个伤疤外,她实在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证据,来指责这两个几乎神似的人。 犹豫了再犹豫,她还是克服心中怯懦,决定奋力一搏。时间不多了,她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嫁给一个陌生人,累上一辈子。赢的可能就算再少,她也要试试。 或许,和被逼急了鱼死网破差不多? 长公主见她如此担惊受怕地来到自己面前,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温初弦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现在的这个人不是谢灵玄,您真正的儿子已经被替换了。” 长公主还没等她说完就露出不耐,“行了弦姐儿,这话玉儿早就说过。玄儿就是玄儿,有什么真的假的,难不成你也神志错乱了不成?” 温初弦还没待开口,一阵寒冷的夜风将半掩的房门卷开,却是谢灵玄到了。 他视线徐徐胶着在温初弦身上,随即掀开雪袍跪于长公主面前请了安,平静而问,“母亲和弦妹妹这是在说什么?” 长公主烦恼地扶额,懒得回答。 温初弦默冷,脸已撕破了,眼下长公主在,是个对峙的好机会。不然她真等他把她禁锢起来,或者杀人灭口么? 她径直质问他,“玄哥哥手臂上有一处伤痕,经年不褪,为何你没有?” 他随和地笑笑,“自然有。是当年为弦妹妹挡刀留下的,是吧?” 说罢命人掩紧了门,轻轻捋起雪袖,露出一截手臂——果有个狰狞的刀痕。 温初弦咬了咬唇,这个秘密只有她和玄哥哥知道,而且自打那日她发现后半点没泄露风声,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能掐会算不成? 谢灵玄放下衣袖,“弦妹妹看了?许是妹妹之前记错了。” 温初弦倔强地嗫嚅,“假的。” 谢灵玄见她如此,亦不太客气地说,“我谢氏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妹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可以将旁人污蔑么?人言可畏,请弦妹妹下次自重一点。” 温初弦再欲开口,长公主却脸带严霜地打断,“够了。今日已经太累了,弦姐儿,以后别再演这样的闹剧。” 温初弦不知怎么解释她不是神志不清。长公主却再不理人,命丫鬟将她送了出去。 到门口,温初弦听见长公主悄悄询问谢灵玄,“她智力没问题吧?即便没了沅儿,疯妇也万万不能做我谢家的新妇。” 谢灵玄低语道,“怎会?母亲放心吧。我与弦妹妹不日成婚,即便她是疯妇,儿亦愿照顾她一生一世。” 温初弦听见,背后冷得发寒。 她头也不回地奔离了这母子二人。 …… 温家同意嫁二女给谢家,温初弦配谢灵玄,温芷沅配谢灵玉。 不日谢家将聘礼送了来,也按之前说定的,主动到大理寺撤掉了诉状,放温家大哥儿温伯卿出狱。 温伯卿几日来在大理寺狱吃了酷刑,恨毒了谢灵玉,自不必说。 谢灵玄给温初弦的聘礼,成山成堆,莫说十里红妆,便是二十里、三十里亦够了。 温芷沅和谢灵玉婚前有肌肤之亲一事不光彩,温老爷和何氏商量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单独办婚仪了,就让温芷沅跟着温初弦的迎亲队伍,一道嫁去谢府。 二女同嫁,光耀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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