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壁道;“仆是照您画的图去的,果一点便燃,少顷便成势,我等偷偷撤退时,那兰夫人在台下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说她一个人闹出这么大的事,朱恪不知回来会怎么样呢。” 朱晏亭默然未答,鸾刀嗤笑道:“那朱公向来爱黄白之物,最贪恋丹鸾台上的奇珍异宝,常常在库房中擦抚把玩,就是一日,如今他出门一遭,宫台化为灰烬,必有一场大怒要来,可惜不能一见他与兰云舒反目,快我心肠。” 她想赞朱晏亭这一箭数雕的反间计用得好,却见她身随波澜起伏,目只望着云泽岸边,似未将“兰舒云”三字过耳,便噤声作罢。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兰楫之下,小舟破浪,舟靠岸边,数个守卫一拥而上,横枪戟呵斥盘问。 刘壁连哄带吓,未能喝退,便跃上岸边,敲晕两个,他身后亲兵也闻风而动,一起开道。 “切莫杀人!”朱晏亭切切叮嘱。 她站在船头观战,从鸾刀箭囊中抽箭,远射军士甲胄、帽缨等物,以为掩护,竟也吓退了数人。 今夜云泽之畔卫士被抽调协助灭火,兵寡防弱,不过十数人,很快便被击溃。 刘壁等也毫无恋战之意,又快又狠攻击一处,破出缺口,便护卫朱晏亭突围而去。 数人从燃烧中的丹鸾台底下经过,遥遥还能听见哭嚎之声,人群拥护之间有吴俪仓促来回的厚矮背影,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有云泽畔军士大叫报信的响动。 不多时,便直取朱氏老宅。 此时老宅仆从也大多被调取到丹鸾台灭火,守备松散,不堪一击。 遂趁骚乱击家丁,取马匹,策过章华,东向而去。 望城坡处,朱晏亭最后一度回望。 火焰几乎吞噬了整个丹鸾台,忽闻“喀嚓——”巨响,那取自云泽苍莽的数人合抱主梁轰然落地,带着火花狠狠砸在地上。 “国破家亡。” 心里不知为何,浮现了这个词。 旋即又想“本就匪国匪家,做作悲音,于己无益。” 她的感慨唯有片刻,很快便拨转马头,纵马长去,身后庞大的火光几乎点亮了半边天际,也照耀着怪石嶙峋的东行之路。 *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太晚,先短小一更。 前几天出门在外,可能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住院吊针,现已无恙。 劳大家久侯,明日起爆粗长之更,补回欠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卯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这里是瑾、晋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禄少666 24瓶;翎苓610 4瓶;宅懒懒 3瓶;阿箬、晴峰笔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琅琊(四) 琅琊临东海,位于临淄王齐雍的封国之内。 临淄王是先帝同父异母之弟,与长公主齐睠同时因平叛有功而受的封国,如今正值盛年,膝下有一子三女。 琅琊在他的治下,清平开晏,民安于业,路不拾遗。 齐凌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巡便是东巡。 “元年祭天、二年祭地、三年祭五帝与四时。” 恰逢元初三年,天子驾临淄王治下的琅琊,幸苍梧、临东海、祠五帝。 祭天仪式之后,还要在此接受山东诸侯国、世家的献礼和朝拜。 临淄王亦将此奉以为巨大荣宠,诚惶诚恐,提前半年便严控出入、修整宫室、复修驰道,耗钱千万,起泰一庙、祭天台,供天子祭祀所用。 朱、王两家的车马,在远离琅琊还有五十里的延桑县,便因所携朝贺之物有问题,被扣押了下来。 出问题的,乃是朱恪所携的一树高三尺的珊瑚。 那是长公主齐睠的旧物,绵延绮丽,枝柯扶疏,光彩夺目。 查检军士掀开其幕布之时,众人皆啧啧称叹,王安自是歆羡,朱恪捻须,面有得色,自以为捧出这当世重宝,该叫众人叹服,更能取悦天子。 却不料,那军士看了一会儿,不露声色又将幕布盖了回去,手一挥:“扣下,待查。” 便无限期的把两家车马扣在了延桑县。 守卫说是待查,却迟迟不来查,一天一夜过后,眼见又有许多世家被放行通过,朱、王两家不免扎了慌。 明里暗里,不知通了多少关系,想探听是哪处出了问题,数不清的钱财砸进去,却像投石入深潭,一丁点响动都听不到。 眼看就要眼睁睁错过五日之后的朝拜,王、朱二人自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朱令月更是日夜啼哭,怪她爹没有用。 朱恪急气交加,一改往日纵容之风,对她破口就骂。 那朱令月自幼娇生惯养之辈,怎受的这种委屈,更是哭闹不休。 直将两家栖身的驿馆作弄得吵吵嚷嚷,乌烟瘴气。 王幼微在蒙着障见她哥哥时,蹙眉轻声道:“兄长便不该和他家一道行走,携带的礼品出了问题不说,反倒拖累我家,如若错过此时朝拜,真是顿足悔之!” 王安也来回踱步,瞥一眼窗牗,咬牙道:“谁说不是呢,原本就是我家念世交之谊,好心捎带他家,一张符凭,并车前来。现在倒好,这才到延桑,才是临淄王例行抽检,车马就被扣住了。这……这都还不是羽林军呢!” 王幼微抿唇,低垂着脸:“兄长也莫太急,依我看,问题还出在那一座长公主的珊瑚上,不若说服朱家弃之?” 王安摇头:“咱们的车马已被扣下待查,寻个人通融再查都寻不到,砸了它起甚么用。” 王幼微咬着下唇,不由痛惜:“嗳!要是携了晏亭姐姐来就好了,若有她在,不至于此。” 听到这个名字,王安面色大改,小心翼翼的四顾,低声严肃警告:“这可提不得。你那日去寻她,都是自作聪明了。” 王幼微容色焦躁,拾起桌案上纨扇,扇风带的面上青丝幽拂:“不是哥哥说的,她还有造化,要我施恩于她么。现在倒好,又来怪我。” 此时户牗微启,王幼微无意识往窗外一瞥,见驿馆之外,掠过了一匹疾马,上跨一人,绔褶束发,玉冠温润,虽作男子装束,却赫然是朱晏亭的模样——王幼微曾经在长公主的行游宴上看到过她的绔褶之装,深镌眼底,一顾眼熟,再顾骤惊。 当即骇然顿立起身,杏目圆睁,以纨扇覆口,亦难掩震惊之色。 “怎么了?”王安观她面色有异,也循目看去,然而策马速度太快,转眼已掠过道角,唯余下亲卫风尘仆仆的背影。 王幼微猛立起身,也顾不得自身仪态,自驿馆奔出,其速之快,竟让王安一时反应不及。 待至转道处,她已奔跑得气息上下不续,尖锐女声,急喘促呼:“小殿下!” 这个称呼一出,四周人都看了过来,马背上人背后大氅亦是猛地一振。 是时延桑县庶人早早趋避,盘桓者大都是前来朝贺的诸侯国、世家,非富即贵,众人都步轻耳敏,极关注左右。 “小殿下”这样的词,像最显眼的钩子,能轻而易举将人视听注意都勾过去。 朱晏亭恻然收缰,看到鸾刀和刘壁皆在对自己使眼色。 马匹停顿的姿势有些怪异,执缰者,也将缰绳深深扣入掌心,粗糙绳索,抵入细肤。 恐她再出震惊四野之言,朱晏亭驻马不行,却也没有回头。 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之后,王幼微似也意识到失言,以扇障面,从人群之中穿来。 朱晏亭倒吸了一口气,眉间不易察觉的轻轻蹙起。 王幼微轻扶她马傍,自上而下看去,见她侧目低头,凤目低垂,睨来。 她心下跳乱了两拍,低声道:“幼微见过小殿下,绝不敢将此事告知朱公,只是有一事,小殿下见多识广,求您解惑。” 朱晏亭四下一顾,周围人还在看她,低叱一声策马纵离了王幼微之手,走到一道墙角下:“你过来说。” 王幼微敛步轻移,躬身一揖,将车列因珊瑚被扣之事告知朱晏亭。 道:“仆妾不若女公子天潢贵胄,见多识广,实不通其中门道,求女公子指点一二。” 朱晏亭听罢,又确认道:“扣下车队的,非羽林郎,是临淄王的人?” 王幼微赧然:“我等还远未能见羽林郎。” 朱晏亭沉思片刻,俯下身,唤她至近前。 俯她耳边,低声道:“临淄临东海,多以珊瑚为珍,今朝拜天子,必倾所有。想来临淄王府库之中无这样品相的珊瑚,不肯被区区一朱恪压了风头。尔等不要宣扬,宜阴献珊瑚给临淄王,必得通行无碍。” 王幼微听罢,心下震惊,面上暗伏:“他们都说礼品恐怕逾制,原来关节竟然在此!”一时又面现为难之色:“可我等卑鄙,无法通达临淄王,该如何是好?” 朱晏亭道:“今晚三更,我使刘壁赠刺与你,你依着寻上门去,他是我母兄弟,想来会惦念一二。” 王幼微胸中甫定,心下大安,喜之不尽,就要行礼:“多谢女公子指点之恩……” 礼才行了一半,便被朱晏亭以马边抬她手腕,硬生生止住了。 她微微愕然,再看她时,目中深深,幽不见底。 “我赠你此计,偿你出行之前曾为我出谋划策之恩,足够否?” 王幼微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摆手道:“唯有我念小殿下的恩德,妹岂敢居恩……” 朱晏亭微笑道:“足够就好。” 说罢,竟自顾策马,当先而去,没有只言片语的辞别之话。 王幼微向来礼数周全,不料她如此无礼,怔怔站在原地,风打她身上,紧撩衣裙,她目光也一点点冰冷下来。 不多时,王安总算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着急赶来,跺脚责问:“当下焦头烂额,你又是兴哪一出?四处是达官贵人,要再冲撞了谁当如何是好?方才那是谁?” 王幼微不答,她手中还攥着纨扇,此刻掌心里润润的,捏住白纨,就留下一个湿润的手印。 转身往回走,喃喃:“观其言,察其行。言行一者、佳也,言行不一者、其必腹内藏奸。”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王幼微笑了笑:“没什么。” …… 当夜,刘壁披夜色而来,果有名刺送至,王幼微纳入袖中,晨起献计于王安。 王安喜之不尽,当下与朱恪偷偷将珊瑚送了出去,果然奏效,翌日便得以通行。 朱、王车列过延桑,再行一日,便临琅琊城下。 天下大定将近八十载,国力昌隆,四海晏清,除匈奴尚为患之外,百夷宾服。 恰逢齐凌这个年轻、精力充沛的帝王登基,又奉首次祭祀五帝四时,于东海接受诸侯朝拜,乃天下一等一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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