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支箭! 被铸进了椒房殿的金屏里,与凤羽混杂一体,连她都已经遗忘的那支箭! 随着不知发自何人的惊呼。 金光凶狠掠过,冲破雾霭沉沉的香雾鸾烟,箭风掠起轻飘飘的楚帷鲛绡,直接刺进了齐元襄的喉咙,一箭封喉。 齐元襄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眼球鼓突出来,肩脖的筋像蜿蜒紫蔓,他痛苦的抓挠,嘴拼命张大,被血沫呛得浑身抽搐,向前栽倒。 他像被一滴热油煎熬的虫蚁,四肢蜷缩,痛苦的在地上挣扎,血不住地从脖子里淌出来,浸过地上柔毯,浸湿他的锦袍和金冠,黏在额的发下一双鼓突的眼,似从地狱里狠恶地望向殿中一角,愤怒、绝望、怨恨、痛苦里,也带着深深的疑惑。 很快,从喉咙里汩汩喷出的血沫呛得难以呼吸,他呜咽着,两手抓紧地上的绒毯,一会儿,指节慢慢撒开了。 那双眼睛还望着殿角,直至瞳孔散大,笼上灰蒙,至死未阖。 鸾刀顺着他最后的方向看去,浑身的血一瞬都冷了。 本应“疯癫失智”的皇后站在那里,手里挽着从章华带来的那把弓,旁边是宝架。 原先,这把黑黢黢、望着腐朽苍颓的无箭之弓就架在那里,只为纪念章华长公主,连椒房殿的宫人都忘了那是一把兵器。 朱晏亭手里挽着弓,手指搭在弓弦上,飘摇的长袖,还在一下一下的晃。 转头看向了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29 19:48:48~2022-09-04 21: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一瓶、迪歪、泛鹤州、小之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颖 32瓶;诗玦 20瓶;一杯温酒酒 19瓶;美人不见徒奈何 17瓶;4523885 12瓶;昨朝风云昨朝雨、冬青 10瓶;卡哇伊斯嘞~、不喜欢小孩、sauerkraut--cc 5瓶;小舟花菜、calm 2瓶;之之快更新、木星上的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永昌(十七) 鸾刀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朱晏亭的眼神。 若说她疯了, 那双剪水双瞳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若说她没疯, 颊腮边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令人心底发寒。 她望着她,自华屋暗影深处。 她脑袋轰然,一瞬, 什么都明白了。 张了嘴,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一个字问起。 也就在此时, 朱雀门的方向天际腾起红光, 照亮半边天, 四处起喧声,未央宫人翘首东望。 朱晏亭的眼睛越过鸾刀,向外看去,火光像天边的云霞,绯云密布,斜斜的盘踞,照得殿里也明晃晃。 照得她面上明暗交错, 仰头看着窗外,笑意深了些。 两扇宫门开敞着, 血腥味从里灌出来。 齐元襄的亲卫被提醒闯进殿里时, 他人已经咽气了。 殿中大滩血泊,齐元襄的尸首趴在当中,今日为了太子登基而穿着佩戴的华美褒衣博带皆散开,喉咙里插着一支金晃晃的箭, 活像只被钉在地上的蛱蝶。 僵跪在门口的鸾刀似被丢了魂的行尸, 双目在向殿里望, 又似不全在望殿里,空洞双眸透过虚空,看着其他甚么。 亲卫惊惧交加,连声呼唤:“大将军!大将军!” 原来齐元襄生性多疑,曾在鸾刀险些用刀将他砍伤时搜过椒房殿,收走所有的利器。 如此精细,却最终还是死在了曾经任他率性搜刮、欺主掠仆的“柔软殿宇”中。 亲卫等推他不动,探得鼻端已无呼吸,纷纷拔出刀,四面顾看。 但看到执弓的是皇后,个个五雷轰顶,满脸惨白,其中两人佩刀直接落到地上。 当先为首那人,想来是临淄嫡系,又深受齐元襄的提携,尚能颤着声问:“殿下……为何刺杀大将军?” 朱晏亭双手执弓,轻轻搁回宝架,从暗影里慢慢走出来。 “臣弑君,叫刺,君杀臣,叫诛。卿慎言。” 那双凤目清光凛凛,看得后者竟生生打了个激灵,威视睥睨,哪里还剩半点往日懵懂混沌? 倘若她并非失智,却任人剥夺权力,尊严落地,以至于欺己辱儿,忍辱负重,蛰伏这么些日就为了一击必杀,如此心机,怎么不叫人后脊发凉? 那人不禁恻恻然打了个寒战,被这一问堵得哑口无言:“可……可是……大将军……大将军为同三公,所犯何罪,殿下何以……不审不问就诛他?” 朱晏亭只看着他,她看着看着,眼里就生出了稠密的笑意。 不答反问:“你举着刀,是要杀孤?这位……将军,你要在未央宫里刺杀皇后?或者是,太后?” 连连三问之下,那人手里的刀颤个不住,手腕缓缓放低——齐元襄已死,太子今日登基,明面上,未央宫就只剩下她一个主人。 不管是谁要借机上位,她都会是太后。 “现在把刀收起来,孤就当没看见过。” 此时的宫殿里,手里握兵器的都是齐元襄的人,但朱晏亭手刃斯人以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闲庭漫步一般,泰然自若地缓步走到齐元襄尸首旁。 那几个人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对她神鬼莫辨的出手惧怖如此。 朱晏亭尚散发赤着足,足底不免沾上血污,裙裾移过后,步步在殿里留下带血的足印。 自顾自俯身在尸首袖子里,扯出一截带血的绶带,扯掼出那个明晃晃的金印。 …… 火烧红朱雀门上的半边天,像一场旖旎颓靡久久不散的霞,将椒房也映作绛红色。 皇后居住的宫掖椒香浮动,寻常就较旁的宫室温柔些,此时陷落火光血色里,更是烟斜雾横柔金鼎,幕幕珠帘,似随时都拥含着绮丽的秘密。 鸟雀未敢窥檐,宫门寥落深闭。 宫禁,尤其是后宫,是阴谋最佳的温床。 任是一朝重权在握、统率天下兵马、头戴千重冠、身垂朱紫绶,他死在皇后的寝殿里,也只能悄无声息被香雾淹埋,不辨形迹,不为人知。 朱晏亭并不急着处理尸体,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声张,控制椒房殿后,囚禁鸾刀,紧闭宫门,封锁消息,只宣椒房殿官宦之首大长秋来见。 太子被她喂了一点昧下来的安神药,藏在装衣的笥里,黑甜浅寐一晌,面颊犹自红彤彤。她先伸手轻探其鼻息,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其抱出来,挨上他温热的颊,眼目微微潮润。 望着窗外的火光,无暇逗留,依依不舍转过身,欲将此子付宫人,递到一半,手又收了回去。 “传……”犹豫了良久,才再度开口。 “密传侍中朱恂夫人张氏、太仆谢谊之妾乳母张氏、掖挺令景轩,同至。” “诺。” 大长秋名为椒房殿宦官之首,但在齐元襄掌权后一直虚置,接到诏命匆匆赶到,只见内外一切如常,迈进殿里,才被殿里血腥的一幕惊到。 幸而老内监侵淫宫闱久了,熟稔将惊骇瞬息收敛入眉目间,未将喉口那声惊呼真的唤出来。 只不免心惊动魄,面色蜡黄,小心翼翼窥探上座的狠角色。 朱晏亭端坐殿中,召他向前,道:“临淄国世子齐元襄佩刀进殿,意图戕害太子,篡取重器,已被孤处死。你等受他操控蒙蔽,受其驱使,不知者不怪,传笔墨,替我拟旨。” 大长秋听见此命,心头起落多次,唯唯而已。 齐元襄此前权势盛极一时,但毕竟到未央宫才未足半月,根基浅薄。 他本人一死,威慑力也如浮云飘散,远不如在尊位上多年、并且诞育了太子的皇后。 皇后取得金印后,拿回宫里的控制权易如反掌。 大长秋迅速命人拟好懿旨,尽书齐元襄之罪行,包括“密谋篡逆、窃夺重器、卑侮王室、伤化虐民……”数列十状,夺其职爵,贬为庶民,赐死。罪止一身,余者皆免。 加以皇后金印,以此收回未央宫各区庐调兵权,又书两令,任命卫将军李弈兼任领军将军,侍中朱恂为护军将军,掌未央宫卫士禁军,加皇后金印,拿回禁军权。 …… 在未央宫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燃烧的朱雀门和攻城的羽林军处时,一道一道旨意有条不紊从椒房殿发出,烈烈火光下,内监、黄门郎得旨疾行,个个面色肃穆,嘴唇紧闭。 传旨似羽箭,以椒房殿为涡心,数旨并发,一刻也不停歇地展开一场不同于真刀真枪的无声绞杀。 先是雷霆乍出击杀此时实际掌权者齐元襄,再拿回太子未登基前整个未央宫威重最高的金印,再是夺取禁军权,然后才颁布齐元襄的罪状占据话语权,再以“罪止一身”,安定其附庸党羽。 皇后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但若不是朱雀门牵引了所有人注意的羽林军和那把惊天骇地的火,也不会走得这般顺利。 …… 熊熊烈火燃起之时,等候在宣明殿的公卿纷纷往外看,只见映在窗上的红光,像有惊雷在天边,轰然响过,听不分明。 跳跃的火光闪在窗棂里,人面上什么颜色都有,惨白、铁青、黧黑,有对光莹莹微闪处,是额角密布滑坠的汗,喧闹不知何时止住的,装了百来人的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焦灼不安的气息流转在举起拭汗的袍袖间。 朱雀门的这把火像烤灼在未央宫庞大底座上,将整座宫殿都烧得灼热,殿上人都成了惊惶不定的热锅中蚂蚁。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前方,无人在意后方发生的翻云覆雨剧变。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列约莫两三百人的宫廷卫士披坚执锐围住了宣明殿。 刀门外又加刀门,弯弓道道似月,森森大戟如林。 群官惊恻,然而卫士只围不动,众人心慢慢又安定下来。 因齐元襄一直掌握禁军权,众人以为是他见桂宫乱党攻入心内不安,为保护登基大典又调了禁军护卫。 唯有孟嘉言觉察情况不对,上去询问。 卫士只说奉皇后金印来,其余皆不答——从前齐元襄挟皇后之威,也常常作此言。 孟嘉言见禁军将领是卫士令,与他面熟,便问:“贼军都攻到朱雀门了,正是需要大将军坐镇的时候,他怎么还不回来?” 卫士令低头,向旁边侧殿举臂:“先生,借一步说话。” 时将正午,天色愈苍,似穹顶一弧璧,门叠着门,阙累着阙,千重万重琉璃之顶刺入青天。 宣明军五千援军由临淄嫡系大将车骑将军带领,因为朱雀门再度起火,不得从东进,只得绕远道,持令符绕至端门,由南向北走,军队绕了大半个未央宫,本欲布箭|弩手到昇光门顶,怎奈还来得及支援,听见东面一声巨响,两扉轰然中开。 远眺楼上旌旗残断,升起几道黑烟,便知门已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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