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遂意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有这么大个儿……” 秋冬和熙娘玉蕤等人坐在头驾马车中,听到这话后,秋冬探了个头出来啐他。 “赏的东珠?明明是娘娘抹额上的那颗东珠粘不上,恰好被某人看到了便死皮赖脸地讨来的!” 诸位侍女低低地笑,李遂意却依旧十分自得,坐在马上晃着脑袋道:“娘娘若是不愿意,我就是死皮赖脸地讨也讨不来;娘娘若是愿意给,那便是赏。” 韩楚璧也笑:“见者有份。既然李内臣得了赏,回京后不妨摆上一桌宴请咱们这些没有赏赐的?” 秋冬等人拍手叫好,只有李遂意一人耷拉着脸:“谁不知大人您食量颇丰?她们一车人加起来也不及您一个的。” 韩楚璧紧了紧马缰,笑骂道:“看你那抠搜样子!我只吃一只羊腿,还能吃穷你不成!” 李遂意既难受又委屈:“一顿两顿的倒也吃不穷,就怕娘娘日日赏,诸位大人姐姐天天吃。” 几人笑得更开心,顿时冲淡了回京途中的枯燥。 回程之路并不是按照来时的路线绕道赵平咸阳等地,毕竟每次却霜去的地方大多不同,时间上也有长有短。 此次却霜耗时月余,虽说比较短,但其中发生了不少的事,倒让人觉得行程紧张不少。 陆银屏窝在车中,拿着地图指指点点。 “咱们若是先去朔方,便能北上定州,再绕道瀛州。”想起外祖母就在瀛州,她显然十分开心,“能同外祖母见上一面,好告诉她老人家我现在过得还不错,这样她也放心。” 天子斜睨了她一眼,将地图从她手中抽走。 “干嘛?!”河豚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天子将地图折好压在榻上的枕头下,一本正经地道:“朕是出来巡视,不是游玩,岂能一时兴起当在太极宫一样随便走动?” 河豚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拓跋渊捱近了她,半哄半劝道:“定州瀛州有世家坐镇,赏罚都轮不到这二州,朕若去了定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平白引起当地恐慌。四四是明白人,应当知道朕的辛苦。” 想着他从前的确很辛苦,河豚这才渐渐瘪了。 拓跋渊摸着她的脸,又叹了口气。 “不去就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陆银屏又道,“叹气做什么?我就这样叫您为难?” “不是你让朕为难。”他摇头,“自然是另有其人。” 陆银屏思量少,处事相对极端些,便道:“谁敢让陛下为难,杀了便是,怎好唉声叹气的呢?” 天子唏嘘感慨:“果然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女子头脑简单,不知道这中间利害。世间不少事物牵一发便动全身,旁的不说,只拿你脚趾举个例子 陆银屏不是没干过这事儿,「嘶」了一声道:“痛得要死呢。” “那便是了。”他凑上来,将头搭在她颈窝里,嗅着那淡淡馨香之气继续道,“不能动的太多了,手足便是其中一样。朕嗜杀是真,可也不是同室操戈之人。如今大约要触到朕的底线,朕在想,要怎么处理才最干净。” 陆银屏听得云里雾里,却明白他想要对靖王动手。 她只见过端王,却从未见过靖王,哪怕是邻居,也素未谋面,不知道那人做了什么竟惹得天子如此忌惮。 不过后宫历来不准参政,他这么说便是将她当做了自己人。 陆银屏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只能抚着他的发丝道:“臣妾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您说这些,又不能为您分忧,甚至于好些话都听不明白…… 就拿臣妾这十几年来积累的浅薄的见识而言吧 陛下是人皇,是至尊,天下尽在您手,想做什么放手去做。臣妾只知道,做了可能会怕,但不做一定会悔。” 她说完后,良久都未听到他的回应。 铁蹄声迅捷沉重,铁皮包着的车轱辘碾过地面上的石子儿发出「滋啦」声响,外头韩楚璧等人的笑声也不时传入他们耳中。 不知他者遍天下,知他者在他怀中。 过了好一会儿天子才道:“四四知道男女相处之道吗?” 陆银屏摇头说不知。 她哪儿知道这个?她只跟过他这一个男人,别说男女相处之道,怕是连平等相处之道还要他手把手来教呢。 “很多时候,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并不一定要她做他的女人。”他慢声道,“知己也可以。甚至说,女子可以做男子一辈子的知己。” 陆银屏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同。 但他刚刚的说法,她可不敢苟同。 “什么知己不知己?”她冷哼道,“男子同女子在一处久了,误的是女子的清白。知己什么都是借口罢了……你能保证你视她为知己,她也视你为知己么?男女相处之道?我只觉得是男女纠缠的把戏!” 拓跋渊看她又要生气,赶紧道:“朕话还没说完……” “说什么说?!”陆银屏挣开了他,冷眼瞧着他道,“陛下说这话,该不是有了什么红颜知己,想要提前给臣妾提个醒儿,日后相见时好让臣妾将她当做自己人?” “不是……朕……” 陆银屏环视一周,拿了一个枕头扔到他身上。 “去你的知己!臭没面儿的以后别想再碰我了!” 说罢便高声吩咐太仆:“停车!” 仪仗应声缓缓停下。 陆银屏从车上走下来,径直去了陆珍的马车上。 陆珍正无聊着,见她来倒挺开心。 “怎么了?脸这么臭?”陆珍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同陛下生气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知己 “没有。”说是这么说,可河豚依旧是河豚。 想跟姐姐告状吧,一琢磨发现自己总是生气。而且那人已经在姐姐跟前刷了不少的好感,没准儿说出来后连姐姐都会向着他。毕竟娘家人看女婿都是越看越喜欢的。 陆珍也知道她的脾气 俗话说得好,脸皮薄吃亏。陆四便是这样的人,宁愿委屈死了自己也不愿意低头妥协。 陆珍见她气鼓鼓的脸颊,只觉得好玩,捏了又捏,不一会儿便给她捏得红通通。 眼瞧着不能再捏了,陆珍极为不舍地将手收了回来,又道:“你俩之间的事儿说到底还还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纵然是你错又如何?他错又如何?你看看外头的这些人,谁敢说你俩的不是? 人无完人,男女相处磨合最重要,最忌无言语交流。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他岂不是会心寒?收起你的小性儿,陛下是你的男人,又不是你的下人,可以供你随意消遣的。” 河豚的嘴巴噘了起来:“你就会帮他说话。” “我哪有?”陆珍肩膀一耸,“咱就事论事,陛下若不待见你,就你这屎坑子脾气,十个脑袋不够他砍的,还由得你在这儿使小性子?” 陆银屏一脸嫌弃:“唉唉别说了别说了……快恶心死了!” 说罢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曾说过某人的脾气像是从茅坑里反上来的。 自己说的时候没注意,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有些反胃…… 可这次她并不打算轻易饶了他。 “他可能要找个什么知己了。”陆银屏想想就生气,“他今儿还跟我说什么男子喜欢女子不一定要她做自己的女人,也可以是知己。知个鬼!姐姐,他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陆珍瞠目结舌:“他不早就有女人了吗?” 陆银屏被她这句话提醒到,想起回宫后还要面对他养的那一窝莺莺燕燕,也不知是被陆珍捏的还是气得,总之就是面红耳赤。 “那不一样!”她怒道,“先前是先前,谁没有点儿过去?我也不是那种硬扒着不放的人。但我来了之后肯定不行,他要是敢去找别人,我就再也不跟他好了!” 在这点儿上,陆珍倒是支持她的。 虽说如今鲜少有一夫一妻的,但也并不代表没有,起码他们父母便是其中的一对。 他们从小见惯了父母情深的模样,便只会认为天底下的夫妻也都是这般模样。 纵然外头三妻四妾百般花样,可对他们而言,「忠诚」二字早已深深地扎根在了他们心底,便是知晓自家才是异类,可思想上也无法妥协,总觉得见一个好一个实在非君子所为。 陆珍问:“那你可探过陛下口风?他真有什么知己?” 陆银屏哑然。 她是个冲动跋扈的性子,根本没听人解释便跑来诉苦了,别说知己,就连他后头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见她这副模样,陆珍再想想她的脾气,当下便知道俩人大抵还是误会了。 马车内有一柄剑,为防颠簸伤人,特意用布条裹缠了一圈又一圈。 陆珍操起剑,用圆钝的剑柄去捣妹妹的肩膀。 “屎坑子脾气!谁娶了你谁倒霉!” “姐姐……别啊……”陆银屏被她戳得生疼,泪眼汪汪地求饶,“疼疼疼……” “不知道谁前几日没皮没脸地又说喜欢又说爱的,现在连人一句话都听不进去。”陆珍又戳了她一下,“疼才长记性!” 陆银屏就这么被亲姐姐赶走,不得已硬着头皮又上了銮驾。 拓跋渊见了,面上虽是不显,可那晶亮眸子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终于有个能镇得住你的。”他感叹。 陆银屏揉着肩膀酸溜溜地道:“陛下要是会打人,也能镇得住。” 拓跋渊将她揽入怀中,替她轻轻吹着被戳红的肩膀。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朕还能打不过你?”他温声道,“不过是舍不得而已。若是放着旁人,朕早就将她吊起来挂太极宫门前晾成人干了。” 陆银屏道:“谁让您说什么知己不知己的……您就不能好生说话?到底哪儿弄来的知己,也让臣妾瞧瞧,看看是美是丑……” 天子默然,起身从她乱糟糟的妆奁中翻出一面小镜子举到她跟前:“是美是丑?” 那面镜子巴掌大小,后头绘了龙凤戏珠,珠子是颗圆润漂亮的红石榴色宝石,衬得美人指尖粉白柔嫩。 “还不错,挺有眼光的嘛。”陆银屏登时会意,拿着镜子照了又照,“不早说,害臣妾丢了一通人。” 哄好了人,解决了一大难题,天子整个儿倒在榻上 而小女子出招根本不按常理,随心所欲,上一秒还柔情似水,下一秒直接翻脸。 即便哄好了,哪天不高兴了也要跟你翻旧账,将你曾经的错处累积放大,逼得你不得不时时刻刻低头。 陆银屏摸过镜子后又安静了一阵儿 “眼睛太圆,看起来跟没长开似的。”她嘟囔道,“十年后陛下变老,臣妾若还是这模样,叫人看到还以为是您带着女儿出去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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