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便听说慕容樱同长孙明慧也是不干不净,不然大皇子不会给她照顾。”她不冷不热地道,“没想到跟陛下一个样,都是看上那张脸了。陛下是男子,清修数年,碰见这张脸接破了功。 没想到长孙明慧也这样……不知道那狐媚子除了一张脸外到底哪里好?竟勾得男男女女都放不下?” 阿满觉得那张脸可圈可点,可毕竟向着主子,不敢说出来,担心惹了她生气。 向外望去,又瞧见慕容擎上前指点那二人,看着也是有模有样,便催道:“您真不去学学?” “不去。”全若珍白眼翻上了天,“还贵女呢,居然学野蛮人骑马。” 阿满吓得赶紧捂了她的嘴。 “嘘!噤声!”她低声道,“大魏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您说「野蛮人」,若让别人听见能治您个死罪!” 全若珍一偏头便挣开了阿满的手。 “知道知道。”她道,“只是那狐媚子不是善茬,即便我不出错,她也自有法子寻我的错处。一来鹿苑便折了俩,说她手上一点儿血没沾,我是不信的。 你以为我真想来?错了!我今儿出来,是看着那两位也来,李娴却没来 阿满觉得有些道理,又叹道:“人人都说宫中出了乱子,靖王起事不成反倒被抓起来,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处置。思来想去也不过一死,以陛下的性情,不知道要砍多少人。怎么咱们的运道就这样不好,偏偏摊上这样的时机了……” 全若珍看了一会儿,正巧看到慕容擎在教王晞。未有肢体接触,只是动嘴指点,她便能骑马走上两步了。 在她的方向恰好能看到慕容擎的大半个侧脸,猛然一看觉得同陆银屏有些像,可细细看来分明没有一丝女气,算不得像。 “嗯……时机不好……”全若珍敷衍着道。 阿满见她兴致缺缺,也没了说下去的动力。 她也去看慕容擎,冷不丁瞧见赛马场上有个人急急地奔来。 “那位是……”阿满眯着眼细细看,“那是贵妃身边的秋冬?” 全若珍倒不在意这些。 “秋冬?不是那狐媚子身边的狗腿子?”她双腿调了个个儿,换了个舒服的方式坐好了,“说来的确是有一阵儿没见她,不知道去干吗了 秋冬一路没停,直接便来了鹿苑。 好不容易登上建康殿,又听宫人说贵妃在赛马场,一口水都未喝,便来了赛马场。 陆银屏自然也看到了她,猛然站起身,迅速地走到秋冬身前。 秋冬上气不接下气,见到她后直接半跪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道: “不成了……老夫人她……奴实在拦不住……这会儿已经进城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尊长 九斤办完了事,从靖王府大门出来。 他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知会陆三小姐一声。 哪知刚出大门,便见陆府门前宝马香车十数驾,后头跟着奴仆数十人 仆婢们突然齐刷刷侧目望来,清一色肃穆端庄面孔看得九斤心头一寒,赶紧折回了府内。 为首的马车微微晃动,车檐的铃铛却没响。 车與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毯,侍女一左一右将车帘掀开。 里头出来了个穿青莲大袖襦裙的少女,后脑梳起中规中矩的髻,只一根凤首玉笄横插在上,两头各垂下一缕流苏。 她容貌温婉秀丽,眼中却毫无一丝神采。 猎心刚醒没多久,一只眼还未睁开,将昨夜未来得及倒掉的洗脚水往大门外一泼 这几日门前冷冷清清的青石板路不知何时挤满了人,个个容色庄重,就连刚刚下来的姑娘,也堪称仪容典范。 猎心一个激灵,瞬间醒了个透。 “玉……玉姹姑娘?”他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来了?” 玉姹唇角一勾,轻轻抬手,腕子上两只翡翠手环碰出清脆叮当之声。 “老夫人到了。” 诡异安静了片刻后,猎心的洗脚盆哐哐倒地,人却没了踪影。 陆珍同韩楚璧在一起久了,二人时常或一道或交替巡防,是以起得比常人早些。 腰带还没系上,便听卧房门被敲得咚咚响。 “还有没有规矩了?!”陆珍骂道。 “二小姐……完了……”猎心隔着门在外头哭,“老夫人来了!” 陆珍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拉开了门。 “你说谁?谁来了?”她道,“敢骗人就卖了你!” 猎心指着大门的方向,哆哆嗦嗦道:“老夫人……老夫人到了!” 陆珍当即整个人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这尊大佛怎么来了?”韩楚璧也是头皮发麻,却是知道些礼数的,“猎心,你去把院子里所有人派出去迎她,再去三小姐院子里把她喊出来。” 猎心得了吩咐,撒丫子跑去办了。 陆珍刚刚反应过来,赶紧走到镜子跟前,对镜理了又理,最后不忘检查韩楚璧一番,生怕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二人匆匆忙忙地出来时,陆瑷也来寻他们了。 “外祖母怎么来京了?”她白着脸问。 陆珍吞了吞唾沫,难捱地道:“这谁知道……八成小四入宫加上大哥被带走这事儿给她知道了。” 陆瑷一惊:“那怎么办?” 陆珍看了看她,叹气道:“先别说他俩,就是你退婚这事儿,少不得也够喝上一壶的。” 陆瑷本就煞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十指缩进袖中,嘴唇有些发颤。 “早晚都要来,去迎人吧。”韩楚璧道。 三人一道出了大门,见外面街道上豪车仆婢成群,却死气沉沉,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唯一的声音便是从司马晦和辛昂府上传来 陆珍如临大敌,赶紧带着头磕下去。 “孙女不孝,不知外祖母星辰夙驾至此。”她伏地道,“外祖母请下车安置。” 玉姹静默立在一旁,没有伸手扶她。 “咳咳……”马车内先传来一阵咳嗽声,又听一位老妪道,“安置?十六辆车,仆婢七十八人,舞阳侯府统共十五亩,二十几间房……你要我如何安置?” 一句两句听不出来,话说多了,便听这口音有些拐。 韩楚璧心道怪不得小四入京这样久口音一直改不过来,想来是跟老夫人太久的缘故。 老太太嘲讽之意实在太过明显,旁边还有人看着,陆珍的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外祖母舟车劳顿,先进来再说。”韩楚璧赔笑道,“仆婢们如何安置,晚辈自有办法。” 老夫人听是韩楚璧,总算给了一些颜面。 一只白净而保养得宜看不出年龄的手自车内伸出,五指均戴了玳瑁镶鸽血宝石护甲,腕上是一只浓得滴翠的玉镯,外头还罩了镂金套,缀了三颗异色玉髓。 玉姹执了这只手,轻轻将人带出来。 老夫人上着皂色金宝相纹短衫,下着同色折裥褶裙,外罩件纯色薄狐裘,同满头银发一般颜色。 发髻也是中规中矩的高髻,横插一支孔雀首长簪,髻上簪了翡翠嵌莲花华盛。首饰不多,却极贵而精。 又有侍女奉上一根镶金凤首乌木手杖,老夫人接过后,执了它顺势下了马车。 韩楚璧又腹诽 老夫人面上罩着黑纱,仅露一双眼尾略带皱纹的凌厉凤眸在外,直直地向地上的孙女望过来。 “起吧。”她冷声道,“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这老东西苛待子孙。” 说罢朝里走去。 陆珍本来要起,听到外祖母这般自称,脊背上又冒了一股汗出来。 韩楚璧没听明白,大模大样地站直了,又将媳妇儿拽了起来。 夏老夫人带来的仆婢进去了十数位,其余的在门口候着,像是知道后头有吩咐。 陆珍的脸色也渐渐泛白,目光呆滞地拉起了陆瑷。 “咱们先进去,要打要罚也要忍着。”她又对猎心道,“将大门关严实,让太傅和辛御史府上的人回去,别叫他们看了咱的笑话。” 猎心知道老太太不好对付,关起门来见血的时候也有,连道了好几声是,赶紧去办了。 陆珍等人入了正厅,见外祖母端正地在上首,半眯着眼睛瞧着他们仨人。 玉姹伸出一只手,无名指指腹拂过一旁的桌椅。 碧玉手环声脆响,老夫人垂眸一看便蹙了眉头。 她沉声道:“府上的下人都换掉,用我带来的人。” 陆珍一听,忙道:“府上都是些伺候过爹娘的老人……” “嗒!” 老夫人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戳,吓得陆珍立即闭上了嘴巴。 “既是老人,如何这般疏忽,连待客大厅的座椅上都沾了粉尘?不懂得规矩?”她抬起尖利的护甲指向陆珍,“《孟子》有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留着无用,就该将他们杖杀。量你们青春年少,应压不住邪祟怨气,将他们赶出去,是替你们积德,你别不知好歹。”
第二百七十八章 陈腐 “外祖母说得是。”韩楚璧躬身揖道,“珍珍年轻,家父家母身体强健,所以家中只有两名老仆,是以她过于体恤下人,还不会持家。” 夏老夫人听后,面色稍稍缓和下来。 她用手杖指了指座位:“你们几个都坐。” 陆珍等人这才坐下 夏老夫人见陆珍的腰背有些佝偻地放松,抬起手杖便要击在她背上。 韩楚璧眼疾手快,伸手替她挡下这一击。 “嘶……”他挡下后,只觉得手臂酥酥麻麻地疼 陆珍平日里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可面对外祖母,便如同被拔了毛的鹌鹑一样。 她坐直了身子,满目心疼地看了韩楚璧一眼,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夏老夫人见她坐得端正,陆瑷也挑不出错处了,又开了口。 “自大凉颠覆之后,大魏将京都从燕京迁来元京。还以为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地界,今日托老大和老四的福,逼得我不得不来……咳咳……” 她咳了两声后又道,“兄妹四个,一个叫白虏抢去,一个被白虏关起来,一个被人退亲。你们爹拼了命攒下的家门荣光,被败了个干净……若是他夫妻二人在世,你们猜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一句脏字儿没骂,陆珍和陆瑷的心里却觉得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姐妹二人相对一眼,正想要跪,却听夏老夫人又道:“别跪,我这把老骨头受不起。” 陆珍和陆瑷跪也不是,如坐针毡,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外祖母冤枉他们了。”韩楚璧忙解释道,“陛下手段虽不光彩,可待四妹妹极好,眼下二人也算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夏老夫人凤眸眯起,意味深长道,“所谓「六礼备,谓之聘;六礼不备,谓之奔。」天子可过了六礼将人堂堂正正迎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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