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李妩,天子本就冰冷的面上更是快掉下冰碴子。 “李妩本就该死,你非要多管闲事。”他道,“她面上瞧着恭顺,暗地里背着人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她。朕本想着……”他突然没有再说下去。 “本想着什么?”陆银屏抱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快说呀!” “没什么。”他将冰冷的手指贴上她的脸,爱怜地道,“怕吓着你,不说了。” 他的手指冻得陆银屏一个激灵,便将他手放下去,夹在自己咯吱窝里取暖。 “天天净吓唬人。”她不满地道,“您以为您吓着我了?告诉您 “现在你和佛奴都还小,等过两年,朕会带着你们亲眼见识见识。”他笑了笑,“到时候可不许说害怕。” 陆银屏嘴硬,心里还是怕的。可一经他这么说,她怎么听怎么像是她爹娘死前把物件留给他们几个的时候说的话。 不想还好,一想起这个,她鼻子就泛酸。 “不稀罕你教我。”她又扎进他怀里,难受地道,“我什么都不学,你得一直在我们身边护着我们娘俩……” 他执政暴戾她早有耳闻,只是听是一回事,看又是一回事。 她嘴上说着不害怕,不介意,可看到后还是该吐的吐,该害怕的害怕 这是个朵温室中长大的霸王花,充其量只能对付对付旁的一些花,随便从朝堂上拉出来一个大臣,哪个不是豺狼虎豹?她能对付得过谁?
第二百八十八章 海潮 他叹了口气,却不觉得自己是错付了心血。 “你不愿意学,只能朕替你解决。”他咬她耳朵,“到时候外头再传些什么进来,可别说朕狠心。” 陆银屏被他呵得耳根发痒,白净面皮上又泛上一层艳艳桃色。 “知道知道……”她有些意乱情迷,心中暗道狗皇帝也学以致用,居然会美色惑人。 年轻男女同在一室,若是心悦彼此,根本抑制不住内心躁动,搂抱着充其量只能说是大漠中望见海市蜃楼,起了安慰的心,却并不能解渴。 无需言语,呼吸便渐渐贴近,夹杂着羞人情话,唇齿又贴在一起。 陆银屏不知情潮到底为何物,但她觉得大抵如海,她只听说过,却未见过。她见过书画中描绘的东海,碧波不尽连绵,堪比九重天。 又有涨潮之时,那海浪看似来之姗姗,然而到眼前之时却是掀起百尺巨浪,能将人活生生淹没,带着所有的一切卷入海中。 起初她只是远远眺望海岸的那个人,将要饿死之时被这片海眷顾,施舍了几尾鱼,便如葵藿倾阳,恋慕上这片海。 等巨浪来临之时,惧怕之余却发现自己早已脱不开身,只能溺入这片海中。 陆银屏嘤咛一声,本就殷红的面上瞬间红了个透。 她死命地咬着指尖不让自己再叫出声,却差点儿咬出血来。 情动难免有这遭,外头还有人,她可不想让别人听见,免得传出去连带着她的名声也坏个干净 她还记得外祖母眼下正在城中呢,若是让外祖母知道了,自己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陆银屏紧张,便绞得厉害,差点儿让天子破功。 “你找死?”他身子僵直,咬了一下她的肩膀再不动弹。 “只是突然想起外祖母进京了。”陆银屏唉声叹气,“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且不说做这事儿的时候她还能想些旁的,他直觉里总认为这妖妃是故意的。 “瞎说什么?!”他伸出手,随手拿起一旁的帕子覆上她的面,沉住气,打算继续。 陆银屏眼尖,看到他额角青筋暴起时的狰狞模样,知道这位陛下看着利索,实则也是个别别扭扭的人,不愿意她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 陆银屏是个通透的 “谁家拿白帕子盖脸的……”她掀开脸上的帕子,不高兴地道,“李妩就是这么盖着被席子一卷走了的……” 这时候还能说起死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傻 他头皮发麻,琢磨着再寻个物件挡着她的眼,却被她双手扳正了。 “白日宣淫也就罢了,还掩耳盗铃?”陆银屏嘲笑道,“陛下可是天下第一人,连嫔御都不敢面对,还能面对谁呀……” 他额角突突地涨,陆四本事不多,气人真的是最强的一项了。 “说别的没用,朕不吃这套。”他哑声用手遮了她的面道,“想看?不准你看。” 这女子忒不老实,嘴巴又毒,这次看了下次不知道还怎么说。 陆银屏在他掌下吃吃地笑,笑着笑着心头又有些难过。 他身上有酒气,分明是之前他给她闻过的覆蕉的味道; 他眼中有血丝,不知道他们昨日一早分别之后他又休息了多久。 做皇帝累吗? 自始皇称帝以来,粗略算算也出过将近二百位皇帝。如秦皇汉武一般雄才大略者自不必说,也有如晋惠蜀怀那般天性愚痴的,除却这两种极端,剩下多是无功无过。 做明君很累,做个昏君却很轻松。 可上天却没有理由白白赐给人什么东西,总得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番之后,才能教会一个人如何操纵这物。 皇权亦是如此,做得最轻松的皇帝最后的下场便是亡国,多多操劳仅能勉力维持不衰而已。 不知那次在伽蓝寺后山的问题他听进去没有,那时是全然不惧一切的陆银屏在发问,问得幼稚可笑。 可如今接触越深,知道他在朝堂行走也如蒙面立在悬崖边一样之后,便再也问不出口。 她扪心自问,自己算不得是个温柔的女子 「情」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改变这样多呢? 双眼被大掌蒙住,掩得再紧,也有些微亮光自骨节中透出。 这场欢爱持续得太久,因覆蕉这种酒掺了五石散的缘故。 所幸天子有些远见,培养出了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用去劳烦旁人解决。 拓跋渊掌心向下,轻而易举地罩住她的面颊。 “新纳的嫔御姓曲,父亲曾是太庙祭酒,全家被朕处死。”他叹息道,“她父亲无罪,但朕不得不杀。五石散留不得,覆蕉亦是。那时朕太年轻,若不杀鸡儆猴,难以立威。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不止这一件……四四,做皇帝没有你看上去那样简单。” 陆银屏面含春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咬着手指甲看着他「嗯嗯」了两声。 “清醒一点儿,朕还有话要对你说。”他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脸,“你不是讨厌她?正巧回去让她将罪名一起担了,顺道放你哥哥出来。” 陆银屏顿时灵台清明,听到最后一句后,却有些踌躇。 “这不好吧……”她不好意思地道,“我虽不喜欢她,可也不想瞧着人冤死……” “同人里应外合,差点儿将太极宫的门打开,就是千刀万剐了她也不冤。”他冷笑道,“你不想救你哥哥了?” 陆银屏不是个仁慈的人,赶紧抱着他撒娇:“救!救!陛下最好了!” 两声「救」连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像「舅舅」。天子本就大她几岁,心里不大高兴,听到这声「舅舅」,差点儿背过气去。 “舅什么舅?”他愤然道,“你舅舅在瀛州,别在朕跟前瞎叫唤。” 陆银屏乐开了花,腆着脸又说了不少的好话才将人哄舒坦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妒心 凌太一将慕容擎送走已经有一会儿,正心怀忐忑地琢磨着要不要告诉陆银屏这件事儿。 想了想还是先按兵不动 至于石门内到底有什么,他也不关心。毕竟阿四做什么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收拾完了屋子后,凌太一并不想出门,却听大门处有不少脚步声传来,约摸有十几人之多。 凌太一愕然,忙开门探头出去,见众人簇拥着那位大皇子来了灵风台。 凌太一赶紧走出去相迎。 “舅舅喜欢登高望远,这处地势高……” 凌太一听大皇子正说着,见他从屋里出来后便闭上了嘴,稍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他。 这样并不善意的眼神,他曾在天子面上瞧见过。 凌太一单膝跪地,垂首道:“殿下……” 他半晌都没听到大皇子允他起身,却听皇子问道:“你是……母妃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 「捡」虽说不大好听,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凌太一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恭顺地道是。 拓跋珣细细地瞧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说:“母妃喜欢的,孤自然也喜欢……你起来吧。” 凌太一这才起身,揉了揉膝盖后退到一边。 拓跋珣左右看看,又问:“舅舅呢?” 凌太一垂首答:“大将军只身一人去了披云楼。” 拓跋珣听后,眉心一蹙,有些嫌恶地皱了皱鼻头。 “那里不是停放着一具罪人死尸?”他不高兴地道,“舅舅去那里做什么?” 凌太一不好解释,只能说:“回殿下,大将军认为那位嫔御死因尚有存疑,所以打算再去看一下。” “想谋害她的,死多少次都不为过。”拓跋珣面上闪过一丝戾气,不屑地道,“倒是你,怎么没有跟去?” 大皇子年幼,偏偏在人跟前想要装作一副老成模样来,看得凌太一有些哭笑不得。 凌太一半蹲下来轻声道:“兴许……是大将军嫌卑下碍事儿吧……” 这个答案明显让拓跋珣高兴许多,只见他眉心舒展开,眼角也微微弯着,满意地点头:“你瞧,舅舅和母妃都不搭理你了,不如你同李内臣一样净了之后来孤身边伺候。孤缺一位近侍,很看好你哦。” 凌太一听得下体又是一紧 稚子天真,又有权势在身,不容他商量,身后立马站出来几位内侍,面无表情地将他四肢架起就要寻个地方替他净一净。 凌太一还未发声,慕容擎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若是你现在动了他,只怕你母妃会不高兴。”慕容擎大步迈进院子,先去了院角的那口井旁,细细地净了手。 拓跋珣不情不愿地挥手示意将人放下,又道:“我看他面善,想要他在我身边伺候也不行?舅舅怎么不向着我了……” 慕容擎那帕子擦干了手,寒声道:“你以为你打什么主意你母妃会看不出来?他在凌家堡护着你母妃,若不是他,你母妃不可能全身而退。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你这样同长孙明慧又有何异?” 拓跋珣瘪嘴,嘴里还咕哝着,出口却是一口流利的鲜卑话:“那我不动他便是。” 慕容擎看他一脸不服,冷哼道:“你母妃仁慈,眼皮又浅,听你唤两声娘便高兴得晕头转向,我却不是这样好打发的。你跟了长孙明慧的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全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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