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哪里就不好听?!”夏老夫人甩开了外孙的手,将手杖举过胸前,挥动着几乎就要打人,“若是陛下觉得老身说得让您不舒服,现在就连老身一道处置了!反正说话不中听,人也不中用,劝不回来不说,还白白让她遭罪……” 陆瓒心里着急,看着外祖母这般更添了几分头痛。 他丢下众人,径直向内走。 这一路有不少宫人垂首而立,皆是不作声。见了他后倒也没拦着 进了夹殿后,才见这处是前殿和后殿之间的一处宫殿。地方不大,可橱柜床榻样样齐全。 窗边采光最好的一处放着一张乌木雕花床榻,天子正坐在窗边,一手握着床上昏睡着的妹妹的手,另一手攥成拳放在膝上。 见他进来后,天子并未看他,只是轻声道:“朕打算带她去东海养一段时间。” 陆瓒未行礼,却道:“总得问过娘娘的意思才是。” “朕这一次,可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天子苦笑一下,摇头道,“若是她醒来,肯定不愿意见朕,更不要说随朕去东海。可是她这个病,连带着耳疾,也只有东海那边才能治。” 陆瓒仰着头望他,漠然道:“从一开始,臣就不愿让小四进宫。” 天子叹了口气,并未接话。 “您虽贵为至尊,但小四并不适合同您在一起。”陆瓒道,“今日便是如此……陛下,您并没有照顾好她。” 拓跋渊转过头来,背着窗外的光线,一张精致的脸白皙得像是冰雕的假人。 “朕不会找借口,的确是没有照顾好她……不止这一次,是一直以来都未照顾好她。”他慢慢地道,“就如古人治水,有堵有疏,朕却用了最蠢笨的法子对她……以后不会了,以后朕会换一种方式对她好。” 陆瓒「嗯」了一声,又问:“陛下要带小四去东海?为何不是北海?” 拓跋渊顿了顿,似乎感知到陆银屏的手动了动,脸又扭了过去,瞧了她半天也不见她醒来,便答:“朕之前封你为使持节之时给了你半块虎符,连同朕的这半块可以调动东海的兵力。” 说罢,他又看向陆瓒,好半晌才道:“琢一,朕给你的不少。朕去东海之后,你留在京中帮忙。看好赫连遂,注意他的动向,找出他背后的人……这一切都要辛苦你。” 陆瓒听后却摇了摇头。 “陛下……”他慢慢俯身,单膝跪地道,“陛下赐下的另半枚虎符,已经在臣入禁军府之后遗失了。” 拓跋渊听后眉头一蹙,问:“你将虎符留在家中,还是一直带在身上?” 陆瓒垂首道:“臣得陛下恩赐之后,一直带在身上,除非沐浴,虎符绝对不会离身。” “那就是在禁军府丢失了。”拓跋渊思索了片刻后道,“你觉得会是谁的人?” “当时禁军府全部都是靖王的人,在他管辖的范围内遗失,看似是他的手笔。”陆瓒半抬起头,慢慢分析道,“可是以我对靖王殿下的了解,他若拿人物事,必定提前告知,宁愿明抢,也坚决不做盗窃一事。”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可惜明日慕容擎便要将他押往焉耆,如今……”拓跋渊听后,面上微微一笑,又看向躺在床上的陆银屏,“如今朕脱不开身,也不想去审问他……琢一,你知道,对于大魏的王公而言流放意味着什么。” 陆瓒垂首道是:“靖王明日便要出发,为避嫌,臣也不会去审问。但臣认为,盗窃虎符的另有其人,还是应当小心为上。” “嗯……朕已经知道了……”天子道,“老夫人那里也劳你多费心,请转达她 听着外头还在骂骂咧咧的外祖母,陆瓒也有些尴尬 “臣会劝告外祖母。”陆瓒道,“陛下打算何时出发?” 拓跋渊一顿,食指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两圈,然后答:“自然是越快越好……朕打算明日带她走。” “明日?”陆瓒有些惊讶,“竟然这样快?” “本该却霜之后带她去东海。”拓跋渊又道,“只是被靖王的事情耽搁了一番,这才拖了几日。” 陆瓒听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又行了个礼后退出了夹殿。 见他从里头出来,原本骂骂咧咧的夏老夫人终于不再骂,迎上来问:“怎么样了?人可好了?” “还在昏迷中。”陆瓒摇头道,“御医已经诊治过,且陛下打算带小四去东海疗养,外祖母放宽心。” “东海?”夏老夫人听后,本就耷拉着的脸更加难看,“人还厥着呢,还要将人挪地方?去东海做什么?京中不能疗养?便是不在京中,老身看回瀛州也使得……” “外祖母,您不要添乱。”陆瓒无奈地道,“陛下这次带小四去东海,不仅是为了让她养病。您忘了小四的耳疾了?陛下应当是有法子帮小四治耳朵。” 听到陆瓒的话后,夏老夫人终于沉默。 秋冬和玉姹站在一旁,尤其是秋冬,刚刚还在抹泪,现在也动弹了 四小姐聋的这些年,已经成了大家的一块心病,如今有了法子能治好,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然而过了一会儿,夏老夫人却又生起气来。 “哼!早该治了!偏偏要捱到如今……真是欠了她的!”她突然将手杖往地上狠狠一摔,背着手向外走。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忧惧 陆瓒同夏老夫人一道回了府,听门房来报说太傅司马晦曾来上门拜访,只是因着主人不在,便又折回了家,走前曾留话说改日登门。 陆瓒心里想的是约摸前几日自家外祖母将司马夫人气着了,这会儿人又来,指不定是又想同三妹说亲事 阖城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太傅夫妇最爱做媒,司马夫人没来,太傅只好亲自登门。 只是不巧,今日扑了个空。 “我知道了。”陆瓒扶着夏老夫人走了进去。 然而刚一进门,便见猎心迎了上来,一张脸皱得像包子。 “主子来这样快,想必四小姐现在是无大碍了。”猎心哭丧着脸道,“可是三小姐就遭了罪了啊……” 陆瓒放开了外祖母,上前一步问:“她怎么了?” “三小姐听说四小姐吐血昏迷过去之后,自己也厥过去了。”猎心用那半干不净的袖子边擦泪边道,“现在还没醒……” 夏老夫人一听,本来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起伏。 “这……这一个两个的,究竟是怎么了!”她拄着手杖向内走,然而陆瓒却更快她一步。 仆婢们引着他们入了陆珍的院子,陆瓒刚一进门,便见陆珍正站在自己床边,看着陆瑷满面愁容。 见哥哥来,陆珍扯起一个苦笑:“哥……” “怎么又晕倒一个?”陆瓒走上前来看陆瑷,见她气色尚可,只是眼睛有些肿,像是哭过许久的模样。 陆珍摇了摇头:“大夫只说是惊忧过度扰了心神,休息上一时半会儿便好。药也已经去煎了,只是……” 陆瓒见她吞吞吐吐,便问:“只是什么?” 陆珍想了想,这的确有些难以开口 哥哥看似不声不响,是个能忍的,可靖王现在已经如同一个死人,如果让他知道妹妹想追着人走,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等她醒过来之后再说吧。”陆珍叹了口气道,“小四如何了?” 陆瓒坐去了窗边,摇头道:“还未醒,陛下说明日带她去东海疗养,还要将她耳疾医好。” 陆珍听后也跟着摇头:“小四本就是个寻常人管不得的脾气,其实宫里头的生活并不适合她……也罢,去东海没准儿能养好呢……陛下可说让谁一道去了么?” “陛下要我留在京中看好赫连遂。”陆瓒又问她,“你想同去?” 陆珍想去,但她又想起天子那副见妹妹睡在自己房中一脸阴沉的表情,打了个激灵道:“还是不了吧……” 由着小四折腾他就好,她跟着掺和什么劲儿? 俩人无语之时,夏老夫人带着人走了进来,见到床上躺着的陆瑷又是一阵儿气急,想拿手杖,却发现早被自己摔成了两截,连个能扶扶手的物件都没有。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夏老夫人唉声叹气地道,“太傅还登过门,想来有好亲事要同她说……四四本身脾气就不好,怒极攻心却是早晚的事儿,都是她自己折腾,有那小皇帝在,左右倒是伤不了性命……可三丫头怎么也厥过去了?!” 陆瓒抬眸望向外祖母,眉头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三妹是听了小四昏厥的消息后才昏过去的。”陆珍站起身来解释道,“想来应是担忧过度……” 夏老夫人又问看过没有,陆珍也一一答了,知道陆瑷的情况并不严重后,便打算离开这儿。 然而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床上的陆瑷便醒了。 陆珍是第一个瞧见她睁开眼的,喜笑颜开地道:“醒了?感觉如何?” 本来要走出房门的夏老夫人和陆瓒二人也回过头来,走到床边来看她。 知道她是听到小四的消息后才晕过去,陆瓒便出声宽慰她:“小四已经没事了,你无须担心,现在先将自己养好。” “不错。”夏老夫人亦跟着点头,“今日太傅本要上门,想来是要与我和你兄弟商议你的亲事。等你养好了身子之后便可以同我一道登门拜访……” 她每说一句,陆瑷的脸色便白一分,直到她说完,陆瑷终于没忍住,一手攥成拳头,另一手将被子扯开,穿着中衣便下了床。 夏老夫人讲究多,见她如此便又皱眉斥道:“你是病着的,躺在床上不妨事。若要见人总得穿好了衣服,这里还有你兄弟,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话没说完,陆瑷双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 屋内的众人皆是一愣。 陆珍心头一跳,陆瓒眉头深深拧起。 最意外的则是夏老夫人,没了手杖的她往后小退一步,若非有婢女扶持着恐怕要摔上好一个趔趄。 猎心在外头伸头探脑,望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得像核桃。 陆珍飞快地扫了哥哥和外祖母一眼,咳了一声道:“这个天跪什么跪,没得将膝盖跪坏了。自家人有什么事儿不能起来说?”说着便要去扶她。 陆瑷却避过了姐姐的手,仍是跪在地上,上半身挺得笔直,从侧面看就像一棵劲松,配上她面上说不清的视死如归的眼神,倒真有了那么一点儿不屈的气势来。 只是这份不屈……到底从何而来? 陆瓒和夏老夫人不得知。 自打进来之后,陆瓒的眉头便再也没有舒展过。 “你还病着,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陆瓒道。 陆瑷平静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扒着门框偷窥的猎心道:“猎心,将别人都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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