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告诉你?”裴太后想了想便笑了,“明光殿的也是只老狐狸了。”竟然让她做这个坏人。 陆银屏下唇快要咬出血来,半晌后才出声。 “我跟她……长得很像?”声音沙哑难听得不成样子。 “长得像,声音也像。”裴太后颔首,“她瓜子脸儿,颧骨比你高些,倒没你有福相。” 陆银屏趴在几上,闭着眼问:“还有呢?” 裴太后将茶杯放下,靠近榻里,看着她乌黑的发,淡淡地说道:“元烈那时刚及冠,极为宠她,入宫第二年便诞下大皇子。这去母留子的规矩你也知道,慕容氏太盛,无论这个孩子做不做皇储,慕容樱都留不得……她被赐死后,元烈就再未像那般宠幸旁人。” 陆银屏深吸一口气。 “你入宫便是贵妃,殊宠后宫。听说你兄长还拿了兵权?”裴太后又道,“哀家还以为是他想通了。” 想通……如何是想通了……分明是将她当成了那个人! 雨声渐小,有止住的趋势。 然而陆银屏此刻脑中如同塞进一把棉线,躁得她恨不得拿一把刀劈开。 心头也难受得紧,手心贴上去,怦怦乱跳。 “你在家中……是行四?” 陆银屏恍然之中听到裴太后问了这样一句话。 她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便有气无力地回了个「嗯」。 裴太后笑了笑,杀人诛心:“巧了,慕容樱也是行四。” 脑子里的那团麻线像是被人点着了一样,「砰」的一下炸开来。 “四四,你生得这样好,每一寸都在朕的心尖上。” “四四……是我情不自禁,与你无关。” “四四……你是我的……” “四四,朕很想你……” “四四……” 陆银屏恶心得作呕。 亏她还以为他真的爱慕自己,原来从头到尾喊「四四」的时候都是在唤另一个人! 恶心,难受,浑身发冷,没有力气。 裴太后见她如此,倒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 “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又能得到帝王真心相待?”她像是笑了笑,“他眼下独宠你,这是好事,起码旁人不敢欺辱你。你多顺着他,届时将大皇子要过来抚养也不是难事。” 说到这,裴太后又补充了句:“刚刚我听说大皇子得了风寒,慧夫人命人将陛下请去了含章殿,可有此事?” 事已至此,陆银屏觉得即便天塌也在意料之中了。 “我不知道。”她呼出一口浊气,“陛下今日邀我出行,我等了半日都未见人来,想是您听说得没错。” 裴太后目的达到,站起身来回走动两步。 “你我是一家,本就该多亲近。拓跋氏的男人只有欲,没有心。你便是影子又如何?总归眼下没有比你更年轻貌美的影子。好好利用这点,以后的处境比我强得多。” 陆银屏坐直了身子,垂眸道:“我知道了。” 秋冬等人在廊下,竖着耳朵也听不到里面的老妖婆和四小姐说了什么话。 她悄悄地问熙娘:“太后不会对贵妃下手吧?” 熙娘瞪了她一眼,小声道:“净说胡话!太后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想来应该是同贵妃说些家事……” 裴太后与兄长之事,熙娘倒也略有耳闻。看这架势,太后是想拉拢贵妃,可又碍着夏老太君的面子,不能直言说拉拢,便拐弯抹角地说些不为人知的事来拉近二人关系罢了。 雨声渐止,下了几日的暴雨终于在此刻停歇。 陆银屏也从殿内走了出来。 湖蓝色的身影疾行而过,快得熙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陆银屏扎进轿辇中,高声道:“回宫!” 秋冬一听这声音,便知道今日又要关宫门了。提着裙子赶紧追了上去。 雨虽停了,可路面依然有些湿滑。抬辇的宫人依旧小心缓慢地走着。 “快些!” 贵妃一声怒喝,宫人也顾不得了,撒开了丫子向徽音殿奔去。 所幸一路无事。 到了徽音殿,轿辇还未落地,陆银屏便从上面跳了下来,将熙娘等人吓了一跳。 “晚膳不用喊我了。” 丢下这句话,陆贵妃便钻进了寝殿。 熙娘和秋冬面面相觑 熙娘冲秋冬使了个眼色。 秋冬十分为难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寝殿之门紧闭,秋冬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门从里面反锁了。 她轻轻拍了拍门,小声呼唤:“小姐 “啪啦!” 什么东西摔碎了。 秋冬一凛,赶紧退出殿外。 “不成不成。”秋冬对熙娘摇头,“我服侍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娘娘发这么大火,谁都别去,等她自己出来罢。” 熙娘急道:“午膳还未用,晚膳也说不要喊,这样饿着也不是个办法。” 秋冬叹了口气。 “四小姐一直是这个性子,生气的时候你不去惹她最好。” 雨虽停住,但天依然是灰蒙蒙的。午间与日暮竟也无差。 天将擦黑之时,拓跋渊疾步而来。 秋冬见了天子,知道他身形如鬼魅,便出声相拦:“陛下……小姐……娘娘不见任何人!” 拓跋渊像是没有听到,径直入了殿。 李遂意一路小跑着跟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呼……还好,还能赶上。” 秋冬道:“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们娘娘可生气了。” 李遂意惭愧一笑:“大皇子生了病,陛下去慧夫人那里看他,顺便想将大皇子带来徽音殿养着。慧夫人不同意,大皇子也哭着不愿意来,陛下就将他关进式乾殿。恰好慕容将军这两日到了元京,陛下又同他说了会儿话,这才耽搁了……” 秋冬不太关心前朝之事,她揪住最有用的信息不放。 “陛下去了慧夫人那,还想让我家娘娘做后娘?” 李遂意呼吸一窒,心道这丫头脑子转得倒是快。 他甩了甩拂尘,小声道:“太后不就是自己未生育,将陛下和端王抱养了来才做了皇后的?依我看,这倒是好事……” 秋冬虽不懂魏宫规矩,但也知道兹事体大,所以未敢作评论。 而这厢天子却被挡在寝殿门外。 他推了一下门便知道被她从里面反锁,只能好声好气地温声哄劝。 “四四 从前听到这句的时候陆银屏浑身酥麻,他要什么都愿意给。 现如今再听只觉得恶心 她伸手拿起床头摆着的贵妃印玺砸到门上。 “你走!”
第四十七章 伽蓝 金子做的东西摔在地上不会碎,但是那种沉甸甸的响声却是独一无二的。 拓跋渊一听就知道她摔了什么,后退两步,长腿一抬便将寝殿大门踹开来。 陆银屏见他踹开了自己的门,气得话也不想说,从榻上坐起便向外走去。 经过拓跋渊身边时,被他伸手拦住。 “去哪儿?” 陆银屏碰都不想碰他一下,绕过他继续往外走。 拓跋渊手臂一弯,将她带进自己怀中。 他沉住气,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放软了口气道:“今天有事耽搁了,现在带你出去。” 陆银屏不挣扎,但也不讲话。 拓跋渊低头去蹭她鼻尖 往日这个时候最是暧昧,只需要亲她一阵儿,再说两句好话,小贵妃便能勾着他的颈酥了身子由他摆弄。 然而今日却是大不同,他蹭了好大会儿怀里人也没个动静。去吻她唇也被她偏头避开。 “抱歉,今天实在有事耽搁了。”拓跋渊继续哄,“别生气了,现在就带四四出去……” 陆银屏听到「四四」两个字,心头火起,抬手便给了猝不及防的天子一个巴掌。 一室骤静…… 拓跋渊肤色白,面上渐渐浮起一个掌印来。 他保持着被打的姿势站了好一会儿,似乎仍是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陆银屏下手之后便觉得重了。一来她是第一次跟人动手,毕竟往常动动嘴就能让别人落败,实在是没有经验; 二来宣帝身手上佳,再不济也不可能躲不过她这一掌。 没有躲过去的拓跋渊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金色眸子半掩在长睫之下,看不清眼神。 看着他面上清晰的印记,陆银屏也有些胆寒。 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她怎么一时得意就将这忘了呢? 万一他命人将自己拖出去杀了怎么办? 可是他刚刚那声「四四」真的惹怒了她 舞阳侯嫡女,门阀之后,她陆银屏想要什么没有? 而在他眼里却成了一个死去多年的鲜卑女人的替身。 她凭什么是别人的替身? 想到这里,她底气也足了起来。 “别喊我「四四」!”她仰头高声道,“我叫陆银屏,不是你的什么「四四」!” 拓跋渊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像是压下去什么情绪一般。 “看来是朕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你才不知道什么叫做好歹。” 他一把将陆银屏捞起,大步走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伴随着肚子上的钝痛和映入眼帘的窄腰青丝,陆银屏发现自己被他抗在肩头。 “你将我放下来!”她怒道,“我不想看到你!” 他不理她,径直带她出了徽音殿。 秋冬正和李遂意说着话,见皇帝将人抗了出来,惊得嘴巴都掉在了地上。 陆银屏又气又羞,想着今日过后,自己怕是不能在人前威风了。 她一伸手,使出了女人打架惯用的招式 拓跋渊扛着她还未出宫门,猛然觉得后脑勺一紧一痛。 陆银屏生生扯下了天子数根头发下来,五指张开全部扬了,然后伸手又要去抓。 拓跋渊怒极,一掌狠狠打在她臀上。 夏季衣裳薄,这一下又用了八成力道。陆银屏「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疼得两眼顿时蓄满泪花。 “打自己女人,你缺了大德!”她哭着骂。 宫门外停了一辆五驾马车,四角上缀了宝珠金铃,随着天子将人扔进马车去的动作叮铃大响。 “伽蓝寺。”天子沉声命令。 义井里以南,国子学御道以东,宝刹于今上潜邸之时便筹谋建立,直至数日前落成,圣上亲笔提名「伽蓝寺」。 马车自云龙门而出,途径司马门直下正南,最多不过两刻便能抵达伽蓝寺。 陆银屏挨了打,又被扔进车厢,哪怕车内软垫铺陈也疼得一直掉泪。 她进去后便捂着屁股缩在角落。 拓跋渊端坐在蒲团上,屏息凝神不去看她。 一个轻轻啜泣,一个冷情冷性,两个人谁也不肯先迈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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