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谈话间,谢林安已经带夏知秋坐上了一辆摆在城门口的粗布马车。 夏知秋诧异归诧异,却没想过质疑谢林安的行动。他让她上车,那她就上车。 谢林安扶着夏知秋的手,将她拉上马车。待车夫抽打马匹,车轱辘缓缓朝前滚动时,夏知秋才好奇地问:“这都出城门了,咱们是去哪儿啊?城门未时二刻关了,还得隔天寅时五刻才开城门。要是小翠他们今晚就回客栈了,苏魏君的侍卫也跟着盯客栈,咱们正好撞上了,岂不是平白露出了破绽?” 谢林安从马车上的包袱里拿出攒盒里的干桂花点心来,递给夏知秋,道:“我和小翠他们说过了,这几日他们早出晚归,去寺庙里听主持讲佛理。两三日之后,只要我们是午间赶回客栈就行,那时,客栈附近没有苏魏君的人马监视着,不会被他发现。而且他们天天跑去寺庙,没准苏魏君还会觉得这庙里有什么暗室机括,盯得只会更紧。” 夏知秋赞叹:“妙啊!这招就是灯下黑,要是苏魏君知道了,可不把他鼻子气歪了?” 她咬了一口点心,又想起旁的烦心事来了:“不过我是待命的‘改官’选人,也不知晓何时会被圣上传召,这般跟你出京都,恐怕不妥吧?要是公公来客栈宣旨,咱们不在,这可怎么办?” 谢林安早就帮夏知秋想好后路了,他道:“不妨事,我问过柳统领那边了。他说这几日圣上忧心黄州水患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正要发作犯事的官员呢,没时间召见‘改官’选人,恐怕还有小半个月可等。” 柳统领是圣上近身的暗卫,他的话自然是可信。 夏知秋无比艳羡京官,消息灵通,不像是她,品阶太低,像聋子哑巴,什么都不知晓。 待夏知秋吃了几块点心垫肚子后,谢林安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女装来,对夏知秋道:“两名男子太过于显眼了,万一被有心人察觉,容易暴露身份。倒不如你着女装,恢复女儿身。一男一女出行,这样还能掩人耳目。” 夏知秋听得这话,呆若木鸡。 这可是京都边界呀,她哪敢呢! 夏知秋支支吾吾:“我女儿身的打扮,要是被人认出来,这可怎么办?” 谢林安微掀眼睫,淡然道:“京都认识你的人不多,何况还戴着帷帽,又有谁会去特意看一名妙龄女子的样貌呢?你害怕,不过是你做贼心虚罢了。可以坦荡一点,即便出了什么事,打死不认,那些人又能奈你何呢?” 倒也是这个理。 夏知秋嗓音本就不似女子那般甜美,平日里又不施粉黛,前襟平整,谁都没想过她是女儿身,只当是个容貌俊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何况京都美人多,好些富家公子的容貌肖似国色天香的母亲,比她长相阴柔的大有人在。前两年还流行男子上妆呢,说是清风朗月桃花貌。 夏知秋害怕,只是因为她心里有鬼罢了。 越是有鬼,反倒越引人注意。真正的男子即便扮作女装,又有哪个是害怕的?她无需战战兢兢的。 夏知秋被谢林安说服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当:“可是,咱们孤男寡女,一道儿出行,还留宿外头,看起来也不太合适吧?” 谢林安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想我给你一个名分?” 夏知秋目瞪口呆,哝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装作我的兄长……” 还没等夏知秋说完,谢林安便自说自话,道:“那就这样好了。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装成年轻夫妻。我就喊你小秋,你喊我夫君,如何?” “不如何……”夏知秋听到“夫妻”这个词,脸颊烧红,小声道,“夫妻的话,岂不是要一间房吗?这不太好吧?” 闻言,谢林安脸色不太好看了起来,冷哼一声,道:“夏知秋。从前我无名无分,也被你哄骗去睡了一间房。如今给了我‘夫君’名分,你倒是不乐意了?还是说,此前咱俩没关系,是露水情缘,因此你没有心里负担,而如今我有了名分,你反倒不愿负责,还想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这不就是水性杨花吗?!” 夏知秋被他这一段长篇大论的“歪理”给震懵了,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没想不负责……” 谢林安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怎么就突然定了呀?”夏知秋呆了。 谢林安却懒得同她掰扯,只继续逗弄她:“既然是要扮演夫妻么,那就不能让人瞧出破绽来。小秋呀,你喊句‘夫君’来,我听听。” 谢林安一本正经地让她喊“夫君”,好似他本人完全没有戏谑的心思,就是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夏知秋深吸一口气,没摸清楚谢林安的路数。 她只觉得被谢林安牵着鼻子走,耍得团团转,想要抽身而退,却发现自己已在悬崖边上,如今是进退两难。 谢林安这厮……是祸害呀! 夏知秋脸颊酡红,好似吃醉了酒。她结结巴巴半天,没念出成调儿的话来:“夫……夫……” 谢林安挑眉,诱哄她:“夫什么?” 夏知秋看着昏暗的车厢内近在咫尺的谢林安,感受他炙热的鼻息与目光,心跳声澎湃,犹如汹涌浪潮。 她闭了闭眼,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夫君!” 谢林安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瞬之间,又轻轻笑开了。 幸亏马车声响大,这句“夫君”没落到车夫的耳朵里,不然夏知秋的情话让旁人听了去,谢林安可就觉得自个儿亏了。 见谢林安笑,夏知秋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自己。 于是乎,夏知秋生起了闷气,道:“你是在逗我?” 谢林安见她不爽,也不敢调戏太过,含笑道:“也不算逗弄,确实是我真心实意想听。” “谢林安!”夏知秋瞪了他一眼,“我最讨厌你了!” 夏知秋发了一通脾气,就连下马车时也没搭理谢林安。别说喊“夫君”了,就连换女装,她也不愿意。就让谢林安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夏知秋永不低头! 真是气煞她也!
第126章 夏知秋气冲冲地走在前头,身后有谢林安含笑跟着。 夏知秋脾气大,忘性快。记仇的时候,怎样都不搭理人,一旦气消了,又无事人一般能肆意谈天说地。 谢林安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见夏知秋这副犹如奶猫崽子炸毛的模样,总品出了一丝娇憨的意味。 在此处下马车,是因为要换车了。因此方圆几里地,只有一处驿站与客栈。 谢林安三两步追上夏知秋,同她窃窃私语:“你是真不想换女装吗?” “不换,打死也不换。”夏知秋气得咬牙切齿,惊骇于谢林安的脸皮。他怎么还有脸提? 谢林安不恼,继续软磨硬泡,道:“我可是还和上莲擅易容术的暗卫讨来了女子人皮面具,保准让人瞧不出你来。若是你以这副面容外出行走,让人认出,你是吉祥镇县令夏知秋,恐怕也不美吧?‘改官’选人没在京都听候皇命差遣,竟敢私自出游,这是蔑视皇威吗?还是说,你也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谢林安竟敢搬出圣上来压她,夏知秋气得跳脚:“谢林安,你没有心!你做人怎么这么缺德?” 谢林安但笑不语:“现在同意换女装,我还能给你十两银子。” 听到银子,夏知秋的耳朵竖起来了。她转身,面带笑容,对谢林安道:“谈钱,这可不就见外了吗?不过是换个妆容,多大的事儿,值当谢先生这般劝说?” 说完,谢林安嗤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夏知秋。 夏知秋见他迟迟不给银子,委婉地道:“先和谢先生说好,我可不是为了钱才同意换装的,我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就是这是谢先生的一番心意,我不好推诿。我的心,你懂?” 见夏知秋使尽浑身解数想讨钱,谢林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给她摸出十两银子,塞到她的手里。 谢林安扶额,领她进客栈上房,无奈感慨:“现如今,我连人都是你的,何必贪图这区区十两银子?” 夏知秋耳朵尖,听得这话,哝囔:“那要是有一天,你把我甩开了呢?那我可不得净身出户?依附男子而活,太冒险了,实不为我愿。”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谢林安来了火气,他自认鲜少动情。一旦红鸾星动,他便会一心一意待人。他将心都掏出来给夏知秋看了,这女子竟然还不信他! 夏知秋见他不高兴了,也不敢多刺激他。她缩了缩脑袋,嘀咕:“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谢先生自然和其他男子不同。” “嗯。”她这样说,谢先生的心气儿顺多了。 夏知秋垂了垂眼睫,道:“只是我从未依靠过谁,没尝试过,也不知晓是个什么滋味。” 夏知秋木讷地从谢林安手里接过女衫包袱,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低落,眉眼间萦绕某种不为人知的愁绪。 “谢先生……”夏知秋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他道,“我只是害怕而已。” 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依赖过任何人,自打出生起,她就活在谎言里。 她是夏家嫡长孙,是母亲的寄托。 她是吉祥镇县令,是百姓的依托。 夏知秋可以是任何被人所依靠的存在,可以替任何人撑腰,可以做任何事,唯独不能示弱。 因为示弱的前提是暴露软肋,有退路,有停泊的渡口。 而她没有这个资格。 夏知秋抬头,露出一个惨兮兮的苦笑,随后她转身进屋,换衣衫了。 谢林安听得这话,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是他欺人太甚了吧?他明明从夏知秋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她的过往,那是一段不光彩、甚至令人感到心酸的过去。 夏知秋一直用嬉皮笑脸的人生态度,去掩盖那些苦大仇深的过往。 午夜梦回之时,她会不会独自在榻上哭泣呢? 她坚强,不过是自保。 而谢林安好卑鄙,只因心悦她,就想强迫她褪下这一层假面,炸毁她休养生息的堡垒。 是他做错了。 谢林安颓唐地叹了一口气,踏入隔壁那间上房,也换了一身衣衫。 他从上莲的人那里要来男子易容之物,如今细心地贴在鼻翼上。所谓易容,并不是将整个人贴上人皮面具,那样太繁重,反倒容易暴露。而是用巧妙轻便的妆术,改变五官。细微一点变化,便可将人的面容千变万化。 毕竟人人都有眼耳口鼻,却能做到千人千面,也不过是眉眼间的细微差别。 谢林安稍稍动了动鼻梁,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熟悉他的人,定然认不出他是谢林安。 他换完妆容,将原先换下来的衣衫装好,在房门外等待夏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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