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苦着脸,从兜里颤颤巍巍掏出一百文,递给谢林安:“我听说住一晚上要二百文,我给谢先生一半的钱,与你同住,可好?” 金花镇的客栈比京都便宜多了,单人间才二百文。要是在京都,没个一两银子,你都找不着店的,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去住客栈,太贵了。 谢林安嫌弃地摸过那把钱,道:“我睡榻上,你打地铺,你要是同意,我就让你住。” 夏知秋险些要撸袖子和人干架了:“凭什么我付一半的钱还要睡地板?” 结果谢林安凌厉眼风一扫,她立马老实了,垂头丧气答应下来:“嗳,都听谢先生安排,地板硬实,睡着心里也踏实,还对脊背好。” 谢林安满意了,收起钱,领着夏知秋回了房。
第21章 如今天冷了,渐渐有隆冬腊月的势头。夜里要是不洗个热水澡,脚底一片冰凉,仿佛踩在冰渣子上,寒浸浸的,寻常都睡不着觉。 夏知秋搓着手,感慨:“好冷啊。” “那去洗个澡吧。”谢林安答她。 夏知秋问了一下堂倌,在哪处换洗衣裳。堂倌给夏知秋指了个路,夏知秋原想着客栈洗澡没准是一个个小隔间的,哪知趁着天黑绕到澡堂前才知道,这他娘还是个多人澡堂。 她看着来往的男子们穿着一袭白色里衣,露出紧实的胸膛,三五成团,一边谈笑,一边从她面前走过,顿时惊呆了。 就在这时,夏知秋眼前一黑,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 原来是谢林安啊。 谢林安凉凉地道:“我就猜到你看到澡堂这么多赤身裸体的男子会欣喜若狂,为了防止你在外丢人现眼,轻薄良家少男,咱们还是回房洗吧。” “你别污蔑我。”夏知秋沉声辩驳。不过回房洗澡正合她意。 待夏知秋回到房间时,屋子里已然拉来屏风,摆上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澡桶了。一时间,屋内雾气缭绕,犹如仙境。 夏知秋被那暖呼呼的热气包裹着,心情舒畅。一想到之前谢林安说的那句“咱们回房洗吧”,心里一咯噔。等一下,难道谢林安是说……和他一起洗吗? 一想到和谢林安鸳鸯戏水的那个画面,夏知秋就害怕极了。这也太……大尺度了吧! 一见夏知秋表情不对,谢林安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冷着脸,说:“你在屋里洗,我去澡堂洗。” “为何?”夏知秋惊讶了一下。一想到平时谢林安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那他要去澡堂洗,必然是忠于本性。 夏知秋思来想去,也没明白和那些臭烘烘的男人一起下饺子似的泡澡,到底有什么好的? 瞬息之间,她如梦初醒,道:“哦!我明白了!原来谢先生赶我回来,是想独自享用同一众年轻气盛男子泡澡的机会。我懂,你有那起子隐秘的想法,不能与外人道。” 谢林安一听她这话就来火,此时强硬要进门,道:“既然如此,那这屋里的水就留给我好了,你去澡堂洗!” “诶,谢先生别急啊!我是说笑的呢!”夏知秋赶紧服软,“谢先生人品高尚、允恭克让,当真是我辈之楷模。明知屋里只有一热水桶,却谦让于我,明知屋里只有一床榻,也让于我,真是如菊之高洁的君子啊!” 闻言,谢林安挑眉,冷笑:“想我让床榻,想都别想,你老老实实睡地上就行!” 谢林安拿了换洗的里衣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徒留夏知秋一人风中凌乱。 谢林安此人,还真是时好时坏,亦正亦邪呢…… 夏知秋洗完澡后,让堂倌将澡桶搬出去,屏风留下。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褥,铺在地上,又拉来屏风,挡在床榻与地板上的被褥之间。 待谢林安回屋的时候,夏知秋已经穿好两层里衣,老老实实地龟缩进被窝里了。 谢林安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回到了床榻上。 他吹熄了灯,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实在尴尬,夏知秋忍不住和他扯了几句闲篇:“谢先生,可有其他家人?” 谢林安冷淡地答她:“别多话。” “那你爱吃什么?” “都行。” “你会嫌我闷吗?” “不会。” “那你嫌我烦吗?” “嗯。” “……”夏知秋嘀咕,真伤自尊啊。 话题到此为止,屋子里又陷入了冗长的寂静。 或许是谢林安意识到自己之前说话冷淡不太妥当,他主动问起夏知秋来:“你……为什么要当官?”他这话不知有什么含义,叫夏知秋心里一惊。 夏知秋翻个身,枕着手臂,哈哈一笑,搪塞过去:“自然是光宗耀祖呗,还能有什么缘故?”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夏知秋磕磕巴巴,说不上来。 “我觉得……在朝野混迹的官员、掌握权势的达官贵族没一个好东西。可是你,好像不太一样。”谢林安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落寞,惹得夏知秋不由自主朝他那个方向望去。 她的视线仿佛能越过屏风,看到黑暗中谢林安的脸。 他在难过吗?为什么这时候说话和平时意气风发呛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林安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无法愈合的大洞呢?只要不经意间想起什么,刚愈合的伤口便会被撕裂,鲜血淋漓,疼得她无法喘息。 谢林安好像和她一样,都有着悲伤的过去呢。 夏知秋莫名想哄哄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谢林安那处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熟睡了。 算了,还是不吵他了。 夏知秋翻了个身,也闭眼入睡了。 待她熟睡时,她身后大敞开的窗被还未入睡的谢林安关上了。 谢林安只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长衫里衣,腰间系着一根带子,衣襟松松垮垮,似乎还露出一片白冷的胸腔与骨骼明晰的锁骨,那两段锁骨月牙儿似的,很性感。月光透入窗,洋洋洒洒,漫布他俊美无俦的脸,显出他深邃的眼窝与内敛的眼皮来,略添上几分恬静美好。 谢林安不想惊扰到夏知秋,正欲回榻上的时候,他瞧见一只不安分的脚露在屏风外头。那脚踝白皙,泛着银光。 他本不想管,可一回到床榻边,脑海里无端端浮现出那伶仃的小腿。 谢林安动起恻隐之心,这天寒地冻,让夏知秋睡地上已经够可怜了,他该给自己积一点阴德。 于是,谢林安走过去,伸出两根白皙纤长的手指,嫌弃地捻起夏知秋的脚,往被窝里塞去。 不帮忙还好,一帮忙,见夏知秋睡没睡相,两只手又胡乱摆放,被子被掀开老远。 他额头突突生疼,叹了一口气,过去帮着夏知秋盖被子。 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下人了?还要这样费心照顾她? 谢林安低头,看着乖巧入睡的夏知秋。她的睡颜甜美,嘴角微微上扬,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他莫名想要伸出手,戳一戳夏知秋肉乎乎的脸颊。待他真的抬手,谢林安这才发现自个儿着了夏知秋的道了。 他怎会……逗弄起夏知秋来了?还真是不像他。 谢林安不动声色缩回手,佯装无事发生,回了榻上。 这一夜,他俩一觉睡到天明,相安无事。
第22章 翌日清早,夏知秋和谢林安就去粱大夫人的娘家林家蹲点了。 林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门小户,自从他们傍上了梁家本家,粱大夫人手里随便漏出一点,也够他们发家致富的了。 因此,林家的宅院翻新了,盖了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还买了不少的奴仆。府内外都有奴仆鱼贯而出,瞧着格外热闹。 夏知秋带着谢林安在院外蹲了半天,见一个丫鬟落了单,独自在院外扫地。她心生一计,朝谢林安伸出手去:“谢先生,你可有一颗爱民之心?” 一见夏知秋这奸诈模样,谢林安便明白了,她想拿钱贿赂小丫鬟,套个话。 能用钱解决,确实是最方便的法子。 他一声不吭,从怀中摸出一枚圆润的玉石,道:“这颗玉珠子少说也要三十两,你自己掂量着用。” “三十两?!”夏知秋一想到这可是自己两个月的月俸啊,手都有些不稳了。她接过玉珠子,低语,“我替百姓谢谢您。” 说完,夏知秋便凑到了那丫鬟面前,从怀里亮出十两银子,道:“这位姑娘,可否随在下去别处谈话?” 丫鬟瞧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或许是林家的家生子。她是头一次见着这种事,手放在衣裳上擦了又擦,不知该应还是不应。她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这十两就是她半年的月钱啊。 她回头怯怯地看了一下林家,道:“你要是想打听什么辛秘事,我可不知情哦。” 夏知秋连连点头,她把银子塞到了丫鬟手里,说:“我懂的,绝不为难你。我问我的,哪些你方便说就告诉我一声,不方便,那我也不强人所难。” “嗳,那行。”丫鬟跟着夏知秋来到暗处,她看到了一侧的谢林安,见他玉树临风,长相俊美,一下子羞红了脸,伸手不断勾着自己鬓边的发。 谢林安对这种暗送秋波的女子无甚兴趣,他的目光只落在夏知秋身上,等她问话。 他方才看到了,夏知秋私藏他的玉珠子,拿了十两银子换取信息。她倒是聪明,知道取大舍小,独吞那价值三十两的玉珠子。 夏知秋以为自己手脚隐秘,没承想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谢林安眼中。 她知道不能耽误丫鬟太多时间,于是问:“六年前,梁家大夫人是不是回过林家?” 丫鬟点点头:“是,那时我是外院的扫地丫鬟,远远见过大小姐回府。” 夏知秋又问:“那她可有什么异常?譬如……小腹隆起,怀有身孕?” 丫鬟蹙紧了眉头,低语一声:“这个倒是没有,要是大小姐怀有身孕,府内肯定会传遍了的,可是没听人说起过啊。不过说起身孕,我有一次倒是看到金花镇有名的赵稳婆来过府上。那时我还惊讶,府上没什么姨娘太太怀有身孕的,怎会喊个稳婆来府上?” 闻言,谢林安问:“不过是稳婆来一次府上,你怎就记得这么牢?过了六年,仍有印象。” 丫鬟一咬下唇,说:“因为赵稳婆来过府上一趟后,她便人间蒸发了。” “哦?这是什么意思?”夏知秋听到这个消息,纳罕不已。 丫鬟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六年前六月赵稳婆行色匆匆来过一趟府上,再后来,整个金花镇都寻不到她了。五年前,府上姨太太怀有身孕,本想找赵稳婆接生的,哪知怎样都没寻到她。一打听,原来赵稳婆上一年六月就消失了,连街坊邻里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一想,六年前六月,那不就是大小姐来府上那一年吗?我心里觉得奇怪,于是就记下了。而且六年前伺候过大小姐的丫鬟婆子全都被换了一批,原来的人去哪儿了,谁都不知道。我和其中的桂香玩得好,见她不知去向,想去和嬷嬷打听,嬷嬷却说让我别管这个事情,小心被割了舌头。我怕极了,于是就将此事记到了如今,也没敢再多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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