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夏知秋迎着夜风一路小跑回客栈。 她经过谢林安的身侧,还携来一阵桂花澡豆香味,让谢林安有一瞬间恍惚。 瞬息之间,谢林安想到了夏知秋那一夜沐浴完还披头散发的模样。她肤若凝脂,唇如红樱,月光下,那一头长发乌黑发亮,比墨汁还要浓郁。她望着他,巧笑嫣然,和往常虚张声势的县令模样截然不同。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呢?谢林安感到困惑。 很快,他又想到夏知秋不想还钱红了眼眶的模样。 他……是不是把话说得过分了一点?那她……会哭吗? 如果夏知秋背着人偷偷哭泣,那他该怎么办? 谢林安不算彻头彻尾的恶人,他也不想欺负她的。 只是夏知秋接近他没什么好处,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亲近的人。她如果识相,就该离他远远的。 这是谢林安头一次遇上了这般棘手的事。好似和夏知秋在一起,他时刻都会嫌她碍事,嫌她聒噪,嫌她蠢笨不堪。可如今见她落寞离去,又有一些不适。 谢林安必须承认,他好像有些习惯陪在夏知秋身侧了。
第27章 谢林安缓步走回客栈,途中经过一家热气弥漫的糕点铺子。他停下步子,在店铺门口徘徊逡巡。 店铺老板看到谢林安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在门口观望,还当是哪家的少爷图新鲜想吃桂花糕却不敢进门,忙将手上的蒸笼放下,上前笑道:“公子放心,咱们家的桂花糕用料做工皆精细,你大可放心吃!” 谢林安瞥了一眼帘子里头的蜜桂花,那黄澄澄的桂花,色泽饱满,是刚摘下的新鲜桂花,不是晾干晒好的陈旧之物。他点了点头,下意识问了句:“姑娘家爱吃吗?” 话音刚落,他自觉失言,却不屑和店家解释。 店家会错意,狐黠一笑:“要讨姑娘家欢心啊,买桂花糕自然是没错的。咱家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官家小姐都来买呢!” 谢林安没多说什么,他让店家包了一油纸包刚出炉的桂花糕。趁热提回了客栈里,他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隔壁的烛火都熄了。难不成夏知秋已经睡了?这么早吗? 他这般想着,站在门板前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房内的夏知秋刚解开外衫,她懒得点灯,随便洗把脸就打算入睡了。 月光照入屋内,隐隐有光,黑得不是那么彻底。 她听到奇怪的动静,猛然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黑色人影,顿时毛骨悚然。 这是哪家的小鬼阴魂不散跟着她?她是该开门呢,还是不开呢?要是开门了,发现不是人,那她该怎么办? 夏知秋胡思乱想片刻,扯着嗓子问:“是谁啊?” 谢林安听到夏知秋在屋里问话,一时间不知该应还是不应。他看了一眼手上温热的桂花糕,第一次发觉糕点是这么棘手的东西。 是他对夏知秋说话不太客气,如今又提着礼品上门,他贱不贱呐。 许是男子自尊心作祟,谢林安不语,他垂眉敛目,轻咳一声,敲了敲门。 听见是人声,夏知秋也就放下心了。 她打开房门,原来是谢林安拎着一油纸包来找她。她嗅到了甜腻的桂花香味,心里一思量,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谢林安,这是给她赔礼道歉的? 她奸诈一笑,去拿那油纸包,道:“谢先生这么客气做什么?之前说的话,我真没放在心上。我知道谢先生这个人呢,口是心非,寻常不爱讲真话。你喜欢我喜欢得紧,却摆出一副不好亲近的恶人姿态。我懂,我都懂。” 夏知秋说的“喜欢”,乃是朋友之间的爱重。就好像她看赵金石也挺顺眼的,一个意思。 可谢林安听这话却听岔了意思,他被吓得咳嗽了几声,将油纸包往身后一藏,瞪她:“谁说这是给你买的?我不过是路过了一家糕点店,见店里的桂花糕不错,买了一点回来路上当干粮,顺道告诉你一声。要是喜欢,你明早可自个儿跑去买。” 夏知秋拿油纸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讪讪一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谢林安见她失落,又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把油纸包塞到夏知秋手中,道:“现下想了想,桂花糕太甜腻,我也不爱吃,你若想要,你就拿去吧。” 说完这话,谢林安没等夏知秋给个反应,便挺直脊背走回了自己房间。他同平时的俊雅潇洒之姿比起来,今晚走路的姿势不是那么自然。 夏知秋美滋滋地拎着油纸包回了屋,她点燃灯盏,小心翼翼拆开。 油纸随着她纤纤素手展开,热气一点点溢出来,那股专属桂花的甜腻花香迎面扑来。她细细嗅了一会儿,捻起一块表皮布满蜜桂花、膏体雪白的桂花糕,小咬一口。这家店的桂花糕手艺到家了,糕点入口即化,口感松软细腻,不翻粗,很符合她的口味。 夏知秋记得谢林安不嗜甜,平日里鲜少吃糕点一类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买甜糕当干粮呢? 这分明……是为她准备的吧? 夏知秋情不自禁翘起了嘴角,得意地想:“我就说,世上哪个人不想同我交好的?即便是阴晴不定的谢林安,那颗冰渣子的心,也是被我融化了的!” 隔天,夏知秋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一直“谢先生”长“谢先生”短的,情意绵绵地喊他,直把谢林安喊得眉头紧蹙,浑身发憷。 他觉得昨夜就不该和夏知秋示好,谁知道她又误会了什么,粘缠着他不放。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没两日便到了荆州。琅琊王家乃是荆州的名门望族,虽然这些年家中已无子弟在朝为官,可王家的根基尚在,由王家撑腰的荆州书院的出过不少在朝为官者的学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等闲也动不得他家。 夏知秋敢上梁家本家看门口石狮子,却不敢上王家门口端详镇门兽的。 一听到当朝尚书令也出自荆州书院,她顿时怂了,怎样都不敢登王家的门。 夏知秋连连摇头:“谢先生,这尊佛,惹不起啊。要是让哪个同僚知晓我的事,那我这乌纱帽可就是不保了的。” 别的官员都是狗胆包天,偏偏夏知秋胆小如鼠,让谢林安头疼不已。 他道:“寻常官员也没那么闲,专盯着你谎报田假的事,参你一本。” 夏知秋连连摆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要是谁妒恨我在官场如鱼得水,暗中使绊子,那我就是中招了的。” 谢林安一时语塞,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寻常官员真的不会嫉妒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 不过她既然不敢登门,那就不去也行,免得打草惊蛇。 两人在王家附近逛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等到了一个从琅琊王家出来的嬷嬷。见她贼眉鼠眼的,此时怀里揣着包袱,四下打量。似乎是觉得安全了,便猫着腰,鬼鬼祟祟走出后门。 夏知秋和谢林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里都有数了,忙不迭跟上。 原本还想着怎么破王家这个局呢!你看,这时机来得真是巧妙,立马给他俩找到突破口了。 那嬷嬷肯定有鬼,不如从她身上下手吧。
第28章 嬷嬷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当铺,她待了一刻钟,出来时面露笑容,浑身舒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处是个茅房,毕竟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夏知秋疑惑地和谢林安对视一眼,理了理衣襟,进到当铺。 夏知秋拍了拍谢林安的肩,示意财大气粗的师爷,这时候可以给点噱头了。 谢林安头疼地砸出了十两银子,道:“方才那个婆子典当了什么?我们想瞧一瞧,顺道花钱买来。” 店家忙不迭将那个包袱拿出来,他见每个首饰上的印记都被人用蛮力磨损了,心里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该是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能让人瞧出来,否则会招来弥天大祸。因此,他也没想按照首饰的款式变卖这些东西,只是按照用料的价格收了这批货,之后找个师傅熔了,再拿去给首饰铺子赚一笔钱。 当铺就是这样,左手进右手出的,黑道白道,甭管东西出处是哪儿,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过去得了,能赚钱就行。 如今有人花高价找来,店家又不蠢,自然就出手了。后续会招惹哪些事儿,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左右都是那老虔婆的锅。 夏知秋得了首饰,又一路小跑去追那名得了钱正得意洋洋回王家的老嬷嬷。 逼仄的小巷里,老嬷嬷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回头,看着疾步奔来的夏知秋,哆哆嗦嗦地道:“这位公子,有……有事吗?” 夏知秋佝偻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这一趟跑得她魂飞体外,好半晌都没能回神。 还是谢林安赶来了,提着包袱,对老嬷嬷彬彬有礼地道:“这是您的东西吗?” 老嬷嬷见自个儿典当的包袱被人拿出来,自然就猜到了其中猫腻,她吓得语无伦次,讨好地道:“这是我的东西,两位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谢林安另一手还拎了一只麻油鸭,他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说出的话却如同淬了毒一般入骨三分寒,道:“自然是有事。嬷嬷今日没在王家当差吧?若是有哪处家宅,也可供我们登门拜访一下。我还带了下酒菜,可以和嬷嬷侃一侃的。若是嬷嬷不愿意,那么我就将这批首饰送到王家去了,想必也会有哪位主子能认出自个儿的旧首饰的。”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正中老嬷嬷靶心。就算是主子赏赐的首饰,也不可随意变卖,流到市井之地。因此,无论是偷窃来的首饰,还是明面上赏赐的首饰,拿去典当,那就是罪该万死。 老嬷嬷的卖身契还捏在主子那里,岂不是任打任罚? 她舔了舔唇,遇上了这两尊阎王,委实是苦恼极了。 没个其他法子,只能按照谢林安的意思办。今儿她确实有一日假,可以回家看看,不必在府中当差。 她把两人带回了自家宅院,然后牢牢闩住了门。 老嬷嬷摸不清这两人底细,可看他们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地痞流氓,应该不会太刁难她吧? 老嬷嬷这般想着,心间惴惴不安。 偏偏谢林安没事人一般,寻了伙房将那麻油鸭斩碎摆盘,还给老嬷嬷倒了一杯水酒,和颜悦色地请她落座。 虽说谢林安戴着半张面具,可从侧脸也能瞧出他的相貌俊美。明明是长相清俊的公子哥儿,怎么笑起来就这么让人瘆得慌呢? 老嬷嬷在关系错综复杂的王家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审时度势自然是一流的。这两位都不像她开罪得起的主子,自然缩头缩脑凑过去,道:“现在已经到家里了,两位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夏知秋对于私闯民宅这种事不是很熟练,她也是初犯,此时底气不足,讨好地笑:“嬷嬷坐下说,坐下说。我们呢,就是来打听你家大小姐的事情,问完了话啊,这些东西就还给您,您还能再去典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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