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今日范贵妃召贵女进宫, 她作为贵妃的侄女,自然也是进宫了的,只不过比旁人来的早些。如今赵公公送贵女们离开,范烟却还未走。卢濯选在今日对我下药,应该与这个有关。” 萧璃看着杨蓁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不愧是阿蓁,这才几年,宫中已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了。那今日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应对?” “若是今日只有我一个人,自然就只能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任他万千算计,我不中招,自然没办法。”杨蓁看着卢濯,目光中没有半分怜悯和动摇,“但是如今有了我们武艺高超的公主殿下……”说罢,杨蓁一双美目看向了萧璃。 萧璃被杨蓁看得打了个哆嗦。 “阿璃,这一次玩一波大的,如何?” “你想怎么玩?” “我想让阿璃去帮我偷个东西。” * 显国公府,偏僻的柴房 范烨低头,看着渗着血迹的一卷草席,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刑部已经结案,不易再节外生枝,此事由你来处理,旁人我不放心。”显国公说。 范烨仍闭着眼睛,努力压下胸口上涌的阵阵恶心。 显国公未瞧见范烨的神色,仍在继续叮嘱,“大理寺的那帮倔驴仍派人盯着府上,你小心些,别露了痕迹……” “父亲!”范烨忍不住打断显国公。 范济停住,看着自己的长子。 “您为何要如此纵容……您就不觉得恶心吗?” “行了。”显国公将范烨的话打断,说:“你只需按照为父所说的去做便好。” “我……” “老爷,世子,不好了!”这时,一个护卫悄无声息地落在柴房外,急急道。 “怎么了?” “大小姐,大小姐,她出事了!” * 春华殿 “御花园那边喧喧嚷嚷,所为何事?”范贵妃问。 “回娘娘,听闻是两名扫洒宫女为花丛剪枝时,发现了个衣衫不整的羽郎将,受惊尖叫,惊动了路过御花园的陛下。”春华殿宫中女官低头回禀。 坐在范贵妃身边的范烟眉心微蹙,这与她所想的有些不同。按照计划,那两名宫女发现的应该是交颈缠绵的杨蓁和卢濯两个人才对…… 范烟与姑母对视一眼,心下虽仍有些疑虑,却也不算太过慌张。就算被杨蓁逃过也无妨,卢濯身上还有一方帕子,她有信心,就算是杨蓁本人在场,怕是都分不出真假。 女子名声,不易守护,想要损毁却再容易不过。只要那方帕子一出,再加上之前卢濯刻意的行为……那么杨尚宫与羽郎将私通的罪名,就会像泥点子一样,沾在杨蓁身上,甩也甩不脱。到时候即便有穆皇后力保,她也做不得这个尚宫大人了! “还有这等事?”范贵妃妩媚一笑,似乎是来了兴致,道:“本宫倒是要去瞧瞧,是何人如此大胆。” 说罢,范烟扶起范贵妃,两人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往御花园走去。 * “哗——”刺骨的冷水泼在了卢濯的脸上,让他的神智逐渐回笼。他虽然渐渐醒了,但脑子仍有些不太清醒,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记得他递了加了料的那个樱桃饆饠给杨蓁,杨蓁见他满头是汗,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水囊让他饮用,他心中欢喜,便未曾犹豫地喝了,还吃了另外一个饆饠,然后……然后他就没了记忆。 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想不明白经过,又一盆水泼来,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看见陛下远远地坐着,冷冷地看着自己,他的身侧还站着范贵妃,还有……范烟。更远处,还站着一个宫妃模样的女子,卢濯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最近颇为得宠的宫女,被陛下封为了宝林。 这下卢濯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连忙爬起来跪下,“陛下恕罪!” “恕罪?”荣景帝冷哼一声,问:“恕你何罪?” 这时,郭威郭统领也闻讯来了,他一见到卢濯就皱起眉头,怒道:“当值期间,竟然偷懒耍滑!”说罢,自己也跪下向荣景帝请罪。 荣景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卢濯衣衫不整,显然不仅仅只是偷懒耍滑所致。要荣景帝说,这人定是在此私会某个宫女,鼻翼动了动,荣景帝怒色更胜,他说不得还用了什么脏药,药劲儿过了,身子疲惫,这才昏睡过去。 荣景帝明白郭威的意思,这事儿说到底不怎么好听,他也不愿把事情闹大。至于与他私会的宫女,私下再查也无妨。 “你的人,你处置,朕不想再见到此人。”荣景帝烦躁道。 卢濯抬眼偷偷朝范烟瞄去,见她微微点头,于是下定决心,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喊:“陛下,陛下恕罪,臣……臣只是……” 挣扎间,有什么东西从胸前衣襟处掉了出来。 那是一方丝帕,落地发出‘当——’的一声,众人看去,发现原来丝帕中还包裹着一支首饰,这才发出了那样的声响。 那首饰半露未露的,单单只看露出的部分便知道,那绝非什么便宜货,绝不是普通宫女能拥有的!范烟瞳孔一缩,暗道不好,未等她多加思索,又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御花园怎么这么热闹?哎?皇伯伯怎么也在?”萧璃不知道从哪里晃悠了过来,一派轻松,见到荣景帝板着脸,一愣,道:“这是怎么了?” 荣景帝此刻懒得搭理萧璃,他扬扬手,让侍卫捡起首饰。 打开丝帕,首饰露出全貌,范贵妃见了,眼睛瞬间瞪大。范烟一惊,朝萧璃看去,却见萧璃嘴角一勾,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这不是贵妃娘娘的丹阳蝶舞步摇嘛?”站在远处的那位李宝林不知何时来到了前面,她不着痕迹倚在荣景帝身边,讶异出声。话一出口,才发现此言不妥当,然后连忙捂住了嘴。但她却没什么怯怯的神色,眼中反倒满是坦然。 萧璃闻声向李宝林看去,然后一愣。 荣景帝看了一眼李宝林,没露出什么怒色,然后他冷冷地看向一旁的范贵妃,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阿朝说的可对?” 与宫女私通和□□后宫,可全然是两码事!荣景帝怎么都没想到,这大胆的侍卫竟然偷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时间只觉得怒火中烧。 “陛下!”忽然,范烟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头,道:“臣女有罪,求陛下恕罪。” 未等荣景帝发问,范烟继续道:“这支步摇,姑母早就赐给了臣女。” “哦?那它又是怎么跑到卢濯身上的?”荣景帝沉声问。 “那是因为……”范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深深叩首,道:“因为那是臣女相赠!” 范烟深知此话一出,便再没回头路,但是她也别无选择。 “事关女子名节,范小姐慎言。”萧璃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让人不太懂的怒意。事实上,在荣景帝喊李宝林‘阿朝’时萧璃的脸色就变得很差,宽袖中的手臂隐隐有些发抖,幸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范贵妃和范烟身上,故而没有人注意到萧璃的失常。 过了一会儿,萧璃才终于缓了过来,按照计划中开口。 她话音一落,范烟便忍不住直直朝她盯来。事到如今,范烟哪里还想不明白,这支步摇,虽然看起来剑指贵妃,实际上却是意在自己。 一来时间短,她们寻不到自己的贴身之物栽赃,只能从贵妃处下手,二来,萧璃是算准了自己为保姑母,会出来顶罪!一个是后妃偷情,一个是外臣之女私相授受,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从蝶舞步摇出现在卢濯的身上起,便注定范烟只有这条路可走,就如她自己所说,女子名节之事最是掰扯不清,无法自证。大局为重,她绝不能让这污点落在姑母身上! “陛下,臣女在宫外偶然识得阿濯……卢濯,便心生爱慕……”范烟低着头,咬着牙,说:“自那以后,便时常与他在宫外相会,卢濯也时常去东市买些臣女喜爱的吃食……陛下,此事是臣女不知好歹,与姑母全无干系。” 荣景帝听了,脸色缓了缓,他示意了一下郭威,让他去查。范烟所说之事详细,倒不像是凭空捏造。单单一个常去东市买吃食的事情就很容易查证。 范烟话已至此,其实荣景帝已然信了大半,他冷声道:“哼!你确实不知好歹!朕怜你遭遇,这才允许贵妃召你入宫陪伴,可你却这般给你姑母丢人!” “臣女有罪。”范烟心中一松,也不再辩解,只是领罪。 “哎,皇伯伯,这事儿您怎么能只怪范小姐呢?”萧璃忽然开口了。 在场众人俱是惊讶,没想到萧璃会给范烟说话。就连范烟和范贵妃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萧璃。如今朝堂上形势颇为明显,三皇子一派,裴晏一派,萧璃一派堪称三足鼎立之势。裴晏只忠君上,今后不论谁人登位都碍不到他,可三皇子与萧璃,争锋之势明显,或许要以不死不休为终局。如此境况下,萧璃竟然会为范家的人说话? 荣景帝倒是没太过惊讶,只是头疼。他知道萧璃一贯是这样,在平康坊惹下的种种事情,追根究底都是给女子出头,也不知她是哪里落下的毛病,天天想着打断谁谁谁的三条腿,他看都没眼看。 “你有想说什么?”荣景帝没脾气了,只希望萧璃赶紧把话说完,了结了今日的事。 “皇伯伯,我只是觉得,这女孩子嘛,难免耽于情情爱爱,情有可原。”萧璃先是笑笑,然后脸色一变,道:“但他就不一样了!”说罢,一脚踢上卢濯的后背,把他踢倒在地,道:“范小姐不在宫内当值,你可还在宫内当值呢!你就是这么护卫宫城,这么保护我皇伯伯的?!” 听了萧璃的话,荣景帝眼睛一眯,而后看向卢濯,面色不善。 是啊,范烟不过是个无知的小娘子而已,但卢濯可是羽郎将,职在护卫宫城! “还有,这步摇那么贵重,人家赠你,你就收了?你还要不要脸?”仿佛还不解气,萧璃又踹了卢濯一脚,直接把他踹得吐了一口血出来。 卢濯这一口血喷出来,形容很是凄惨,萧璃却满脸惊讶道:“本宫就这么轻轻踢一脚,你就吐血了?你搁这碰瓷本宫呢?”说完,萧璃蹲下,捏着卢濯的脸仔细看看,才道:“哟,还真吐血了,你这身子骨也不行啊,你真是护卫宫城的羽郎将,不是那些一步三晃的文臣吗?” 骂完了,萧璃手一甩,卢濯的脑袋又嘭一声摔到地上,萧璃站起身,一边拿出手帕仔细擦手,一边不阴不阳地对郭威说:“大统领,活干不好可以不干,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萧璃!你说什么呢?这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哦,抱歉抱歉,皇伯伯,那我换个词。”萧璃咧嘴一笑,说:“干不了就不干,不要尸位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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