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则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考虑到母女俩,他神色略柔和一些,“借宿吧。” 他吩咐完,侍卫就退了下去。 陆莹自然清楚,他肯定着急回京,马车里很宽敞,住里面其实跟睡床差别不大,借宿的话,还要麻烦农家,也未必有合适的住处。 他上了马车后,陆莹就道:“直接赶路吧,明晚若是周边有客栈,再住宿休整不迟。” 沈翌见她神色间并无勉强之意,才点头。 不知不觉就到了亥时三刻,陆莹将圆圆抱到了被褥上,哄道:“早些睡吧。” 圆圆乖乖哦了一声,不由偷瞄了沈翌一眼,她扭过头悄悄问娘亲,“他也跟咱们一起睡?” 陆莹神情微顿,她看向沈翌时,才发现他也看了过来,他眸色漆黑,正定定望着她。 陆莹道:“三个人难免有些挤,爷去旁的马车吧。” 沈翌心中难掩失望,他正色道:“我睡在一侧就行,万一有危险,也好照应一下。” 圆圆嘟了嘟嘴,一直以来都是她和娘亲睡,还从未有人抢她们的床,见他一出现,就要抢走一半,她又有些不高兴,她特意躺在了陆莹左边,右边则是马车,才不要跟他挨着。 她还坏心眼的呈人字形,占了一块很大的地方,笑得活像一只偷到腥味的小猫咪,“娘亲,你往中间点。” 本以为位置被占后,父皇会离开,谁料她抬眸时,竟对上了他含笑的神情,那笑犹如冰雪初融一般,圆圆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看错了,认识这么多日,他一直冷冰冰的,她还从未见他笑,等她揉完眼睛,果真发现她看错啦。 圆圆皱皱鼻子,将小脸埋入了娘亲怀中。 陆莹也不希望他睡在一侧,首次娇惯了圆圆一下,只留下一小块位置,谁料他仍旧没走,等圆圆睡着后,他就在她身侧躺了下来,那么一小块位置,他勉强躺下,陆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她蹙了蹙眉,只得将圆圆往里抱了抱,自己离他远了些。 身侧很快就传来了她平稳的呼吸,沈翌久久没能睡着,他身躯绷得很紧,直到这一刻,仍旧有种不真实感,等她睡着后,他就悄悄侧过了身,垂眸看了看她,他几次想伸手将她圈入怀中,想到她的冷漠,手指动了动,又蜷缩了回去。 翌日清晨,下马车洗漱好后,圆圆才活动了一下筋骨,她揪了好几朵野花,想起顾叔叔给她编的那个花环后,她眼睛又有些发红,小脑袋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 陆莹瞧见她这副小模样时,满是心疼,她笑了笑,喊道:“圆圆,快看山坡上是什么?” 圆圆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向小山坡上看了过去,竟发现山坡上有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她眼睛一亮,朝山坡跑了过去,刚跑几步,小麻雀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一声,就在这时,她猛地听到一声尖啸声,她连忙转过了小身体,这才发现,一只猛禽竟是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它身形健壮,展开的双翅,比她还要高大,如风一般,迅猛地飞了过来。 圆圆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这只庞然大物,擦着她的头顶,呼啸着朝后飞去。 陆莹也吓了一跳,赶忙将圆圆搂入了怀中。 海东青落在了沈翌手臂上。 圆圆吓得一脸空白,回神后赶忙晃了晃娘亲的衣袖,带着哭腔道:“呜呜,我要上马车。” 沈翌瞧见她害怕的模样,低声解释道:“它不会咬你,别怕。” 圆圆吓得眼泪汪汪的,又哪里是他一句话能劝得住的,陆莹将她抱上了马车,她一骨碌钻到了被子里,拿被子蒙住了脑袋,“娘亲,进来。” 陆莹好笑地不行,劝了又劝,她才从被子里拱出来,甚至不敢透过窗帘往外看,直到海东青飞走后,她也不肯下马车,早膳也是在马车上用的,等沈翌再次上马车,收到的又是小姑娘的后脑勺。 接下来十多日,皆是如此过的,一连好几日他们都是深夜赶路,有轮班的暗卫专门提着灯帮忙照路,哪段路夜晚不好走时,才会停下来。 沈翌仍旧与她们在一辆马车上,他沉默惯了,也不是擅长逗孩子开心的人,十几日下来,唯一的进展是圆圆没再赶他走,她仍旧不理他。 陆莹也没主动与他说过话,他仍旧忙,时不时会有海东青朝他飞来,落在他手臂上,哪怕身在荒野,他仍旧需要为国事操劳。 圆圆很怕他那只传信的海东青,哪日那只海东青若是来了,一整日,沈翌都只能瞧见小丫头的后脑勺。 此时,顾瑾一袭白衣,正立在船头,十几日前,大周的暗卫,被调回后,他便辞别了徐氏。 徐氏也很担心陆莹和圆圆,清楚自己跟去只会是拖累,她根本没提同行的事,只去寺庙求了几枚平安符,有两枚是给陆莹和圆圆求的,她只叮嘱道:“一定要将她们救回来。” 他一直让暗卫追踪着他们的下落,虽然中途跟丢了,后来他的人,在一座小城发现了他们居住的踪迹,得知他们继续北上后,顾瑾带人走的水路,打算围堵他们。 他让暗卫特意调查了一下沈翌的身份,沈翌的相貌实在出众,他又是天子,不少官员都见过他,有些京官还下放到了各州县,见有人打听沈翌的消息时,大臣们皆有些讳莫如深,还试图将这些暗卫抓起来。 暗卫费了很大劲,才躲过官员的围堵,他们只隐约猜出他身份异常尊贵,尊贵到令扬州附近的官员都肯为他卖命。 顾瑾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他从京城而来,沈翌的人此刻,已查出他的身份,想得知他是否是大周人,只需拿着他的画像,让使者询问一下大周的皇子和大臣即可。 使者没花多少功夫,就将顾瑾的身份调查了出来,此刻沈翌已得知了他是大周的七皇子。 念在这三年,他对陆莹母女颇为照顾的份上,沈翌并未将他的消息,告知大周,而是让暗卫给顾瑾的人递了封信,让他适可而止,否则,他不会再手下留情。 顾瑾收到信时,眸色微暗,他让暗卫将徐氏带离了扬州,却没有停手,只让暗卫探查消息时再谨慎些。 他带人坐了十几日的船,才赶到冀州,此刻,沈翌和陆莹恰在冀州附近。 顾瑾也已然下了船,暗卫道:“主子,咱们手下共有二十六人,他们那边少说也有三十多人,若硬碰硬,未必能取胜。” 顾瑾思忖了片刻,方道:“去打听一下附近百里内可有山匪出没。” 暗卫闻言,心中一惊,“殿下想与山匪合作?” 顾瑾只能出此下策,他已经隐隐猜出了沈翌的身份,想从他身边带走陆莹母女并非易事,与山匪合作是他唯一的机会。 暗卫调查完,才返回他身侧,道:“百里内并无山匪,出了冀州,三百里外方有一支山匪,他们若继续北上,两日后,会离山匪近一些。”
第66章 埋伏 顾瑾道:“这支山匪大概多少人?” 暗卫道:“不算妇孺, 有战斗者,应该有一百多人。想见山匪的首领只怕有些难。” 这处寨子,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官府也曾试图过剿匪, 两次皆以失败告终,加上这群山匪既不欺负妇孺, 还曾劫富济贫过, 官府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再管他们。实际上,就算他们有心剿匪,也未必能成功。他们的守卫极严, 想上山并非易事。 暗卫如实阐释了一遍, 才道:“听说他们的大当家脾气很古怪,未必愿意与咱们合作。” 顾瑾却道:“我只有法子, 吩咐下去,快马加鞭继续北上,今晚就赶到附近的城镇。再让暗卫查一下,方圆几百里有哪些富商,要家中虽富, 并无朝廷官员的, 最好没什么后台,再查一下,山脚下哪些客栈是黑店。” 暗卫一愣,隐约猜出了他想做什么,不由劝道:“主子这般行事, 万一遇到危险……” 顾瑾打断了他的话, “届时让冥凡和冥心扮做小厮跟在我身侧即可。” 清楚主子心中自有成算, 暗卫虽担心,也没再质疑他的决定,他恭敬应了下来,很快便退了下去。 顾瑾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离山匪距离很近的一座小镇,他提前让其他暗卫隐藏了起来,进入小镇时,身边只带了冥凡和冥心,冥凡和冥心是两兄弟,顾瑾是几年前收服的他们,两人一个擅长近身搏斗,一个擅长用毒。 顾瑾一身白衣,五官俊美,一副富家公子的装扮,身边的两个人一瞧就是保镖。 入店后,他便直接丢了一块碎银子,一副大手大脚的模样,吆喝道:“小二,给爷备最好的客栈,上最的菜,最美的酒,爷有的是钱,只管往好了伺候。” 两个保镖目不斜视,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小二和掌柜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等他们上前,顾瑾就斜睨了他们一眼,怒骂道:“还不赶紧上来伺候?我爹可是林家大老爷,能亏了你们不成?刚刚不过是打赏罢了,只要将爷伺候舒服了,这个也归你们。” 他说完就丢下了一块金锭,端得是挥金如土。 掌柜的连忙亲自接待了一下,他笑呵呵将金锭和银子收了起来,赶忙报了几道好菜,还上了一坛好酒。 第二日,顾瑾再次醒来时,果然已进了山寨中,那家客栈俨然是个黑店,常年与山匪合作,早已被山匪收编,专门宰一些富家子弟。 他和冥心、冥凡两兄弟,被绑在柴房内,他腰间的玉佩已被摘走,身上的荷包也被人摸了去。 天色已大亮,金色的阳光徐徐从东边升起,寨子里还挺安静,众人正各司其职。 此刻,大厅内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厅内的后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山水画恰涵盖一面墙,前面摆着一个红木长案,案上放有香炉和各种贡品。 长案旁摆着两个太师椅,下首各三把雕刻着虎纹的椅子,此刻七兄弟已然聚齐。好几人刚从床上爬起,坐下后,也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 大当家此刻已听到了老五的通报,说将林家少爷绑了进来,老五个头不高,国字脸,小眼睛,一只眼睛刚受过伤,眼睛上蒙着纱布,他骂骂咧咧道:“我的人刚搜了他的荷包,里面仅有两块银锭子,敢情在店里一掷千金皆是假的,身上根本没多少银子。” 老三则生得虎背熊腰的,见状,轻哂一声,扫他一眼,“急甚?他若真是林家少爷,只需让他往家里写封信,想必他爹无论如何也会出钱赎他。” 很快,就来了两个佩戴弯刀的年轻人,两人一进来,就将顾瑾带了出去,顾瑾走前,给他们两个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出门后,顾瑾紧张地问道:“小哥,你们要将我带去哪里?” 两位小哥压根没理他的意思,他又哆哆嗦嗦问了一遍,另一个被问烦了才道:“再他娘的叽歪,小心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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