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心如擂鼓,喧闹的皇宫瞬时便没有了声音。 池鱼的双眸紧紧盯着午门前正在登记的两人的人影。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徐有道自从到了午门便感觉有些奇怪,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这目光的来源。 他只得上前,将身份玉牌递给登记的太监,低眸便看见了太监身上的玉佩,他顿时一惊,双眸紧缩。 这不是刘泰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这! 徐有道回眸看向刘泰,刘泰接受到徐有道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前几日他用来收买狱卒的玉佩出现在了太监身上。 这怎么可能!是被人发现了吗?还是只是个巧合? 他走到徐有道身边,安慰道:“老爷莫慌,当时小的将这块玉佩给李武的时候,确保无一人看见,今日之事,有可能是个巧合,李武当时已经将玉佩当了,有可能是机缘巧合落入了他手。” “最坏的可能也不过就是,他们确确实实发现了这块玉佩,但是并不知道是谁给李武的,今日恰逢所有官员参加年宴,拿出来试探的,老爷我们还是不要露出马脚。” 徐有道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采纳了刘泰的建议,如今的局面,只能这般做了。 他敛起神色,与刘泰一齐走了进去。 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池鱼眼里。 她兴奋得回眸看着沈羽,握着沈羽的手攥得愈发紧,她难掩激动道:“燕飏哥,找到了,找到了!没想到灯下黑了,竟然是徐有道。苍天不负有心人呐!” “等会儿我派陆英过去看看徐有道身边跟着的那个长随脖子上是不是有黑痣。若是有,那就是十成十的确定了。” 见沈羽征征地久久没有回话,池鱼有些不明所以,不禁问道:“燕飏哥你怎么了?说话呀。” 沈羽面色酡红,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看向两人紧握的手,池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后知后觉发现此事。 她飞快地松开沈羽的手掌,刚刚太过兴奋,一时竟没有察觉,想到她握着沈羽的手许久,她不禁羞红了脸。她结结巴巴地道歉,“抱歉,燕飏哥,我太开心了……就……忘记了……” 沈羽想要摸一摸池鱼的头,手微微抬起又放下,他低声浅笑道:“无事,我们进去吧。” 池鱼点点头,轻声应下,“好。” …… 酉时二刻,参加年宴的官员以及其家属已经落座完毕。 京城里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有诰命在身的女眷都需要参加年宴。 每位官员还可以带一名无官职,无诰命的亲人前来来参加宴会,大多数带来的都是子女。 定国公一家四口,池鱼,池简,池谨都有官职在身,而姜娇玉有一品诰命在身,故而一家人都需要参加年宴。 沈羽居左一,池鱼一家居右一。 池简与姜娇玉并排而坐,池鱼与池谨并排而居二人身后。 晋安帝对定国公一家的重视,以及几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酉时三刻,晋安帝携皇后白落仙落座,两人各说了些吉祥话,便宣布开宴了。 诸多山珍海味一一被端上餐桌,池鱼惊奇地发现,只有她的桌上多了一盘栗子糕。 她歪了歪身子,在姜娇玉身后冒出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沈羽,无声地说了句,“栗子糕是你做的吗?” 沈羽浅笑着向池鱼眨了眨眼。 池鱼抿唇轻笑,眼里的欢欣几乎要压抑不住,她歪回身子,拈起一块栗子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总感觉今日的栗子糕比往日的要香甜许多。池鱼开心的想。 池谨在一旁看了看池鱼桌上独此一份的栗子糕,又看了看眉目传情的两人,不知为何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酸意。 他抬手便拿走了一块栗子糕,池鱼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池谨咬了一口,眯了眯鹰眸,眼里映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若是池鱼敢找他算账,他怕是下一秒便会将她与沈羽的事情告诉池简与姜娇玉。 池鱼只得作罢。 菜肴已经上桌,丝竹之声响起,数位身着艳丽的玫色舞裙的妙龄女子迈着轻柔的步子缓缓上前。 几人围成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蕾,随着飘渺的乐声缓缓绽放,露出站在花心中的女子。 女子身着彩衣,像是百花丛中,最艳丽的一抹色彩,她迈着蹁跹的舞步,翩翩起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倾国倾城的面容上。 池鱼这才看清,在花瓣中心起舞的人,是玉生烟。 池谨看着人群之中的玉生烟,目光忍不住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细细琢磨着她的每一个舞步。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蒙了一层朦胧的月色,天地间唯剩下她一人。 似是感觉到池谨的目光,玉生烟转身回眸,两人目光相汇,似是心照不宣一般,玉生烟轻轻向他勾唇一笑。 对,就是这样,若不是今日的年宴上有池谨,她才不会来呢,这个呆子,每日只知道查案办案,两人连面也见不上,若是等着他,她与他擦出火花得猴年马月。 玉生烟的笑容勾得池谨的心脏像是疯了一般跳动,或许种子早已发芽,只是在这一刻,悄然绽放出世间最美的牡丹。 一舞完毕,玉生烟带着舞娘缓缓退场。 池谨的目光直直地追随着玉生烟而去。 池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玉生烟绝妙的舞姿,而且一旁因着陷入美色而丢了魂儿的池谨。 她头一回儿见到这样的池谨,等她回去,定要将此事告诉娘亲,让他刚刚威胁她。 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的舞蹈中如痴如醉,陆英趁机来到池鱼身后,附在池鱼耳边低声道:“郡主,我看到了,徐有道身边跟着的那位长随,脖子上确实有一颗黑痣。” 池鱼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那,就是确定无疑了,与张景密谋的人就是徐有道,那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先帝心腹又是谁呢? 在五年前先帝还在位时,因为晋安帝夺嫡,在他与废太子的战争中,先帝心腹便被两人铲除不少,晋安帝继位后,又再次清理了先帝旧人。 不知这位先帝心腹可否尚在,若是还活着,能在清理先帝旧人之中脱身的,怕是不如张景与徐有道这样的小喽啰好对付。 其背后势力,估计也十分庞大。 陆英悄悄退到一旁。
第40章 烟花 中间又有舞女陆续跳了几支舞蹈, 但终究没有玉生烟的舞来得惊艳。 大殿之中又喧闹起来,充满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许多人恭维着池简与姜娇玉,说他生了一双好儿女, 各个都是人中龙凤,两人骄傲地回着众人的话。 池鱼听得心烦意燥, 百无聊赖地一根一根挑出鱼里的刺, 忽地她感受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似是要戳穿她一般。 池鱼不用看, 便猜到了这目光的主人是谁, 毕竟这年宴之上,与她有仇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徐有道经过前几日的事情,尤其是有晋安帝与池简在场,他可不敢如此放肆, 而徐知远还在家养伤, 那么, 只剩下了一个人,徐成玉。 她抬眸向徐成玉看去,挑衅地一笑。 徐家已经日薄西山,没有几天能跳的了, 池鱼对徐成玉今日的挑衅并不是很在乎。 只是, 她很好奇, 她也了解过徐成玉的家庭, 即使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徐有道与郑氏的目光却依旧全部集中于徐知远那个一事无成, 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身上。 池鱼她也承认, 徐成玉这人虽然没有任何大局观, 为人斤斤计较又恶毒,但确实是要比徐知远强上许多,若是徐有道与郑氏加以培养,或许徐家便不会是今日的光景。 她从小不受宠爱,处处为徐知远让路,受尽苦楚,但是如此这般,她应该对与她同命相怜的陶乐然更加惺惺相惜才是,但她不一样,反而是处处针对陶乐然。 池鱼猜测或许是因为她从小的经历,养成了她这般恶毒又扭曲的性子,对着比她境遇要好一些的陶乐然便处处针对,将她打落谷底,来释放心中的恶意。 明明,陶乐然与她境遇相同,最后却发展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可悲又可叹。 徐成玉见池鱼看向她,连忙垂下了头,敛去了恶毒的神色,但是家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在池鱼那里吃了瘪,徐有道的官位都要不保,她也不敢再得罪她了。 春晓垂首立在徐成玉身后,脸上怨毒的神色几乎要抑制不住,她死死地握住双手,指甲几乎要刺破手心。 池鱼,池鱼,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池鱼,以前只远远地看过她一次,与她心中所想的一般无二。 今日,她要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有徐成玉,也不能让她好过。 哪怕她死,都不能放过这两个人。 戌时时,一位宫女来到皇后身边,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句话,皇后白落仙点点头,摆手让宫女离去,接着便将话传给了晋安帝。 晋安帝微微颔首。 白落仙人如其名,人如九天之上的仙子落入凡尘,不染纤尘,洁净得如寒玉,她的神色总是淡漠的,好似这人间没有任何事能入她的心与眼。 只有看向晋安帝时眼里会溢满爱意,沾染上点点温度,似乎是只有这时,她才像一个凡人。 白落仙与晋安帝是少年夫妻,在晋安帝还是一位籍籍无名的皇子时,两人便互通心意,当时他娶了这位素有东晋第一绝色的女子时,还在京城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白落仙是右相庶女,晋安帝登基后,力排众议,封了她为后,成为一段东晋口口相传佳话。 白落仙淡笑着开口:“诸位,今年民间的能工巧匠进献了一批新的烟花,据说花费十年才研究成功,绽放时极为绚丽多彩,只是成品不多,本宫与陛下便想着留到今日与众位一起观看,如今烟花已经布置完毕,我们移步御花园如何?” 在坐的诸位自是没有异议,随着白落仙与晋安帝来到御花园。 而有几个人却悄悄在队伍里偷跑了出来。 沈羽悄悄走到池鱼身后,低声道:“小年,我们去钟楼,那里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池鱼眉眼弯弯地应下,与沈羽一齐去了钟楼。 江愈本想着寻池鱼一起,毕竟这次的烟花大赏可遇而不可求,只是转头便看见池鱼与沈羽一齐离开了,他悄悄跟了上去。 而池谨对烟花并不感兴趣,他还想着玉生烟的勾唇一笑,惹得他心烦意乱,他不禁偷偷跑了出来。 他想着玉生烟应该会对烟花感兴趣,便寻找起她来。 他明白自己过于冲动,可想起玉生烟在年宴上翩翩起舞时,那些人垂涎三尺的表情,越发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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