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仰头看着走近身前的萧愈,未及开口,冰冷匕首已架在颈侧,她感受到那里的疼,细微又尖锐,似乎有灼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淌下来。 她想说的话堵在口中,刹那间,她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 “你竟敢派人去北境传消息,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朕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合该杀了你!” “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救下谢氏?即然同朕里应外合杀了谢珣,便别想着会有回头路。你以为你传个消息,谢珣在地下便不会恨你了?” “让她去先帝牌位前给朕跪着,跪到死!” “公主殿下,陛下命奴来告诉您,谢家二子的尸首找到了,谢家谋逆之罪也已判下来,满门抄斩……” *** 过去的十年里,萧愈曾无数次地想,再见到李琬琰,他定要亲手杀了她,如同当年她对他一样,弃如敝履,赶尽杀绝。 萧愈握着匕首,架在李琬琰颈侧,他瞧见她被剑锋轻易割破的肌肤,浸出血来,衬得她的肌肤愈发苍白。 萧愈微微眯眼,只要他再稍稍用力,便可割破她的动脉,一击毙命。 此刻,他很想瞧一瞧她的反应。 萧愈垂眸看着李琬琰,似乎连岁月都格外眷顾美人,倏而十年过去,她的五官与年少时无异,只更填了风韵妩媚,可在她的眼角眉梢,他却再寻不到当年半分天真烂漫的情态。 萧愈盯着李琬琰,忽而冷笑,似是回了神。 想她当年的手段,为了她们家的皇权江山,为了她最贵无二的地位,她不惜费尽心机,与他虚与委蛇,只为要他全族的命。 她少时的天真烂漫,就像她对他表现的情深一片,全都是她装出来的罢了。 萧愈手中的匕首贴着李琬琰白皙纤弱的长颈缓缓向上,轻佻抬起她的下颚,他俯身压近,冷眼看她震颤不止的长睫,凉凉一笑。 “当年你假意助我逃出皇宫,又在半途埋伏无数杀手取我性命,可曾想过还有今日?” 作者有话说: 新开坑~求收藏~求留言~
第2章 李琬琰感受到下颚处锐利的冰冷,她睁眼开,目光直直撞进萧愈的眼睛里。 她看着他倏而拉近的五官,虽还和年少时一样,俊美耀目,让人移不开眼,但十载风雨,饱经沙场,他早已蜕变的深不可测,刀口舔血久了,不怒自威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李琬琰静静望着萧愈,他的眼眸同她记忆中少年的双眸重叠,只是这双曾经让她深深陷进去的眼眸,不再有光,他看向她时,神情皆是冷漠,充满了对她的厌恶。 萧愈盯视着李琬琰,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当年他按照她给的地图路线向北,很快遇上一伙刺客,他心知即便有她相助,也很难完全瞒过皇帝的耳目,他拼命搏杀,甩开了刺客,但很快,在下一站他又遇到了新的刺客,如此反复,他不知这一路杀了多少人,更不知还有多少人要来杀他。 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怀疑过她,哪怕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他依然相信这些提早埋伏的刺客,与她无关。 可当他九死一生从昏迷中醒来,国中铺天盖地流传的,都是那道褒奖她的圣旨。 “公主琬琰,助圣上平叛谢氏一族有功,特赐封地北境长川郡,食邑五千户……” 而他谢氏一族,他的至亲,皆被屠戮殆尽,他听闻北境长川谢宅血流成河,就连猫狗也都惨死在刀剑之下。 他曾不死心的调查过,或许她是被皇帝陷害,或许是地图被皇帝的人掉了包,这一场场想要他性命的刺杀其实与她无关。 但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他,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甚至他还找到了当年的人证…… 可今日,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想她亲口告诉他,当年的事,究竟与她有无关系。 萧愈将匕首抵上李琬琰的咽喉,嗓音有些沙哑:“是不是你?” 李琬琰仰头看向萧愈,轻易看清了他眼底的猩红。 窗外树上的春蝉在叫,一声高过一声,映衬着楼阁内的寂静。 李琬琰沉默良久,闭了闭眼,嗓间有些干涩。 “确是我对不住你。” 话出口的瞬间便感觉到颈上的疼,她忍不住蹙眉:“你若要复仇,我无二话。” 萧愈闻言握着匕首的手在颤。 锋利的刃压在伤口上,刺目的鲜红汩汩而出,顺着滢白的肌肤淌下来,落入粉白的衣襟里,染了大片的红。 颈间持续的疼,让李琬琰呼吸都轻了一瞬,她一张小脸惨白,强忍着将话说完:“可…” “可陛下还小,当年他尚未出生,他是无辜的,我心知李氏江山气数将尽,若我能让陛下禅位,省去你许多麻烦,你可愿放了陛下和李氏宗亲一条生路?” 萧愈冷眼瞧着李琬琰投来的似乎祈求的目光,不禁冷笑。 无辜? 谢家满门被屠,三百九十条人命,就连他已经出嫁的姐姐,他姐姐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未曾放过。 那些枉死的人,又何辜? 李琬琰仰头望着萧愈,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的身子开始发抖,似乎是失血所致,她冷得厉害,眼前萧愈的脸也开始重影。 “将军掌兵百万,陛下不过小儿,将军又何必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计较?若将李氏宗亲赶尽杀绝,于将军日后的声名也是无益。” 萧愈听着李琬琰接连的劝说之言,她倒是替旁人想了无数活命的说辞,反而不为自己求情一句。 她想是早知道,既落到他手里,就是必死无疑。 他目光流连过她褪尽血色的面庞,见她额前的冷汗淋淋而下,她方才说话时,尾音都在颤,似乎是极痛苦。 萧愈清楚,只要再深一寸,只需再深一寸,他便可一洗前耻,了却与她的仇恨。 “谢氏满门血债,你这一条贱命,如何偿得起?”他嗓音冰冷似刃,一刀一刀凌迟般割在李琬琰心头:“不仅是你,李氏的宗亲我会一个一个杀掉,一人不留。” 李琬琰闭上眼,压住眼底的红,是先帝先对旁人赶尽杀绝,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旁人手下留情。 轮回报应罢了。 伤口疼得李琬琰牙齿打颤,她紧咬住唇,等着下一瞬,萧愈将她一击毙命。 萧愈瞧着李琬琰这副静等赴死的模样,反而嗤笑一声,收回了架在她颈侧的匕首。 “你倒知道求死容易。”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掐住她下颚,迫她仰头,他垂眸睥睨着她苍白一片的小脸,像是在审视落网的猎物,冷酷绝情。 “可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的命,让你亲眼看着,你最在意的权势,你在意的人,都是如何失去的。” 他指尖无意蹭到了她的血,他下意识皱眉,似乎极嫌恶,他松开掐在她下颚上的手,指腹在她光滑的脸颊上用力一抹,随后甩了甩手。 他垂眸瞧着她脸上晕开的那抹血迹,莫名妖冶好看。 “要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李琬琰走出积云阁时,外围的兵士都随着萧愈一起离开,被扣住许久的贴身大宫女明琴跑过来,发现她颈间的伤,吓得脸色一白。 明琴连忙抽出袖中的帕子,捂住李琬琰颈侧不停流血的伤口。 李琬琰接过帕子,抬眸看见明琴通红的眼,虚弱开口叮嘱道:“小伤,去请何院首来,不要漏了风声,就说是本宫的旧疾犯了。” 明琴领命,匆匆俯身跑往太医院。 李琬琰又唤来近身内侍去备轿,随后有些疲惫的倚在楼前漆红的石柱上。 她独自一人,面对春意盎然的御花园,早春的花已开满遍地,她望着出神,思绪一时飘到很久远的时候。 寂寂月夜,那年中秋的月亮格外圆,同是御花园中。 他牵着她的手,侧颜深邃,眸中熠熠生辉,似乎碎满了月光。 “我谢珣,对着天上的月老起誓,此生若负有李琬琰,必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住口。”她闻言惊心,忙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 他侧眸望她,一字一句格外认真:“今日所立之誓,此生不变,我必一生所循,永不负你。” 风吹花动,李琬琰忽而回神,自嘲的笑了笑。 软轿很快抬来,她由内侍扶入轿内,入轿之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吩咐:“将丞相请来。” 李琬琰先回了未央宫,不久太医院院首何筎风提着药箱赶来。 明琴将他引入寝殿,扣了扣内室的门:“殿下,何院首到了。” “进来。”李琬琰提前将宫中内侍全部遣走,她独自坐在铜镜前,妆台上是沾满血迹的帕子。 何筎风入内,和明琴一样,被李琬琰颈上的伤惊吓到。 李琬琰免了他的礼,他此刻也顾不得往日里的礼数周全,匆忙上前查看伤口。 何筎风仔细看查许久,终于松了口气。 这道伤很有分寸,不深不浅,正正好好压在人的命脉上,再多一分,就会致命。 何筎风庆幸下手的人没能伤到李琬琰的命脉,不然都等不到他此时来救。 他从药箱中翻出外敷的药粉,呈给李琬琰:“殿下请先许臣为您清理一下伤口,然后让明琴姑姑替您上药。” 何筎风没有问这伤口从何而来,保持着一贯的分寸,不多言不多语。 这也是除了医术精湛外,李琬琰多年来提拔,重用他的原因。 何筎风今年才二十六岁,这个年纪在太医院中实在稚嫩,而这个年纪就坐上院首之位的,何筎风是开国来第一位。 何筎风本就受长公主提拔,偏还生得清隽俊逸,又至今未婚娶,宫中已流传多年他与李琬琰之间的种种秘闻。 “好。”李琬琰低声应了句,随后她像是很疲惫的闭上了眼。 何筎风撩开衣摆,跪在李琬琰身侧,他目光在李琬琰微蹙的眉心停留片刻,接着下移,滑过她凝脂般的雪肤,柔软的唇,最后停落在玉颈上的伤口上。 何筎风神色微深,他轻手轻脚的为李琬琰清理好伤口,随后退下去配方煎药。 “殿下,那幽州节度使……”明琴是在先帝驾崩后,才被李琬琰选到身边的,并不清楚从前的事:“那节度使也…也……太蛮横了。” 想当年曹随进京,虽对京中不满他的大臣肆意杀戮,但对李琬琰还是有几分尊重的,也从未动手伤过她。 可这萧愈,看着俊美无俦,气质超群,竟是这般粗鲁之辈。 李琬琰静听着明琴的话,仍未睁眼,药粉洒在伤口上,丝丝的疼。 蛮横? 萧愈若真的想要蛮横,七十万大军,足以屠了这座皇城。 她如今虽还猜不透他的打算,却很清楚,对于萧愈,她手中那几万禁军,真的打起来,无异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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