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看见轿辇前后跟随的宫内护卫,猜测道:“殿下,这是北黎的使者吗?” 她早就听闻北黎使者将于近日进京,北黎一直是大楚的强敌,皇帝刚登基那一年,北黎曾趁着大楚朝局不稳侵犯边境,当时是庆王领兵抵御,击退北黎,最后与北黎签订盟约,互不侵犯。 “是他们,”李琰识得北黎人的装束,他看着那一队人马,目光微暗,“如今盟约期限将近,他们此次进京是为签订新的盟约。” 不过北黎野心难消,此次使者进京究竟是何意图还未可知。 云棠看着那队人马消失,她知道坐在最中间的定是北黎王女,近来宫中也在传,北黎此次让王女进京,似是有意和亲。 至于与谁和亲,尚不可知。 云棠收回目光,不去胡思乱想,她整理好发饰,朝素食斋外走去。 这间素食斋离附近的首饰布料商铺并不远,云棠和李琰并肩走在长街上,一路上行人回望众多,他们低声讨论这两位衣着相貌不凡的年轻夫妇身份,周边商铺的吆喝声似乎也更大了些。 云棠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她正要走进一家布庄,李琰握住她的手腕,却是带她走向布庄旁边的脂粉铺子。 女掌柜见他们二人气质不凡,自是殷勤招待,李琰也没怎么听那些话,他的目光在那些脂粉间扫过,最后落在一盒细腻如雪的脂粉上。 掌柜眼尖地察觉到,立刻将那盒脂粉奉上前,笑着道:“客官好眼力,这盒脂粉名叫雪颜粉,因其质地细腻且不易溶于水,颇受都城的姑娘们喜欢,客官可要试试?” 李琰接过那一盒雪颜粉:“店内可有试妆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客官这边请。” 掌柜领着他们朝一侧的隔间走去。 这隔间虽小,里面铜镜木梳巾帕清水倒是一应俱全,本就是准备着给客人们试妆换妆的地方。 云棠不太明白李琰怎么突然兴起带她来瞧脂粉的兴趣,她捂住自己的脸,警惕道:“我瞧着这雪颜粉不错,直接买下吧,不用试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根本不懂什么脂粉,若是任由他乱涂乱摸,她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李琰见她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他伸手不紧不慢地在瓷盒里沾了些脂粉,他确实不太懂这些东西,不过这盒脂粉瞧着和她出门前用的那盒挺像,应该也可以吧? 云棠还在防范着他给自己抹粉,在他靠过来时还要后退,接着肩膀一凉,她搭在肩上的披帛滑落在臂弯处,那细腻如雪的脂粉被涂抹到她的肩上。 李琰微砺的指腹在她的肩颈上缓慢轻揉,渐渐遮去那片嫣红,云棠偏头不去看她,如此一来肩颈上的触感更加明显些,那手指顺着她的肩轻轻扫过她的锁骨,又像是无意地往上攀沿,沿着她的脖颈向上。 脂粉的香味一路在肌肤上蔓延,云棠放在身侧的手微动,她握住那盒被放在桌上的脂粉,接着一偏头对着脂粉盒朝李琰猛地吹了一口。 质地细腻的脂粉轻盈散溢,落在深色的衣襟上分外明显,连带着他的眉毛眼睫上都沾上些白.粉,好在他闭眼及时,才没被迷了眼睛。 李琰一睁眼,对上一张铜镜,他在铜镜里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接着听见小姑娘在铜镜后面笑着道:“我的殿下,好看吗?” 他拨开铜镜,看到笑靥如花的一张芙蓉面,小姑娘还不忘威胁道:“殿下以后还敢在外面乱来吗?” 李琰也不在意满身的狼狈,他俯身亲了一下小姑娘的红唇,眉目挑衅:“孤正在乱来,你当如何?” 云棠蹙起秀气的眉毛,不甚有杀伤力地威胁他:“我咬你。”说着当真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唇脂蹭在他的唇畔上,红润的色泽十分明显。 云棠瞧着,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将蹭在他唇上的口脂抹开,还不忘威胁他:“你今日欺负了两次,我也要欺负你两次,就这样,不许擦。” 第一次抹口脂的太子殿下默默站了一会儿,接着将身上的脂粉擦干净,当真抹着口脂走出去。 云棠跟在他身后几次快要忍不住笑,其实那点口脂抹开便很淡了,只是她看得出来,李琰很不适应,她在挑布料的时候,偶尔问问他的意见,他都只是点头示意,似乎开口说话很艰难。 纵使这般,他还是顶着这口脂回了东宫,一进寝殿,就将小姑娘堵在榻间,报仇似的将她口上所有的口脂亲得干干净净,最后也不知谁的唇更红一些。 “殿下忒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欺负我的。” 云棠愤愤拿着手帕去擦他唇上的口脂,正要跟他再理论几番,听见孟谦在门外道:“殿下,俞太医进宫了。”
第52章 离霜 李琰眸光一闪, 他握住云棠的手,止住她擦拭的动作,让人准备一盆清水来,他用白帕将唇上沾着的口脂擦干净。 云棠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利落的动作, 他似乎很急着去见俞太医, 这位俞太医出宫游历三年, 如今甫一回京立刻前来东宫, 云棠不由自主想到他的头疾,她隐隐觉得这位俞太医许是知情的。 李琰擦拭完口脂,他刚往前走一步, 衣袖忽然被人扯住, 转过身看见云棠抿唇望着他, 她眼中犹豫不决, 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李琰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想去听一听?” 心思被猜中,云棠便颔首应道:“是关于殿下头疾的事吗?如果是,我想一起听一听。” 从前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知晓这些事情, 但如今她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却不知他的情况, 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既如此, 那就请俞太医过来,你有什么想问的, 尽可问他。” 李琰没有一丝回绝云棠的意思,他复又握着云棠的手坐下,见小姑娘有些愕然地望着他,伸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还在想, 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问我。我知道, 你不敢问, 但或许其实我也不敢说,今日便让俞太医告诉你一切吧。” 他不知未来如何,也不知俞太医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但既然她想知道,他就让她知道。 不到半刻,孟谦引着一位年愈五十的老者走进来,那老者步伐稳重,脚步声却极轻,看得出是个练武之人,他两鬓间白发极少,面容宽和,精神矍铄。 他背着药箱走进来,低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见过侧妃娘娘。” “俞太医不必多礼,请上座。” 俞清源谢礼过后,方才坐下。 孟谦领着服侍的众人退下,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李琰开门见山:“不知俞太医此去三年,有何所获?” 俞清源见他不避着侧妃,思及应是他信任之人,于是从药箱中取出五味药草,递与李琰:“回禀殿下,这是微臣三年来寻回的五种药草,由这五种药草配制出的药丸可以缓解头疾,但若想根治,还缺一味药。” “什么药?” “北黎圣物,冰珀。” 俞清源答完,殿内一静,李琰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握紧,云棠察觉不对,她心下有些不安,问道:“怎么了?是这冰珀很难取吗?” 俞清源心中微叹,他声音有些沧桑地答道:“侧妃娘娘有所不知,十年前北黎王室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存放冰珀的宫室被燃烧殆尽,这圣物百年方得,那场大火却将北黎王室所有的冰珀一尽燃烧,如今这世间,再难寻得一方冰珀。” “冰珀有起死回生之效,亦是解开离霜花毒性最关键的一味药,只是微臣无能,三年来也未曾寻得一方冰珀,还请殿下治罪。” 俞清源说着跪下请罪,他心中叹自己无能,遍寻三年竟是毫无所获,如今难道只能束手无策吗? “俞太医为孤寻来这五味药草,已是不容易,孤岂能责怪于你?”李琰赶忙起身扶起俞清源,他看向那五味药草,他深知俞清源为寻来这五味药草也是费尽心力,“当初孤尚不知身中何毒,若非俞太医这些年一直为孤寻医问药,孤又如何撑到如今?” 俞清源见李琰神色平静,知他怕是已猜想过最坏的结果。 李琰忍受离霜花毒十余年,早已将希望放得很低。 但俞清源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慧贤皇后临走前托他好生照看这个孩子,他如何能见他解毒无望? 俞清源压住悲观的念头,他取出脉枕:“不知殿下如今身体如何?还请让臣诊脉一查。” 俞清源两指搭在李琰脉上,云棠在一旁看着,她注意着俞清源的神情,见他神色愈加不好,心也越发往下沉。 “如何?”云棠见他收回手,急急问道。 俞清源收回脉枕,表情略微凝重:“殿下这几月头疾发作是不是较以往更加剧烈?” “是,幻境较以往更加真实,对心神的影响也更加剧烈,且发作时日在不断缩短,若是孤没猜错,这是离霜花毒的后期症状。” 李琰平静说完,云棠却止不住惊愕看向他。 她只见过他四次头疾发作,她知他发作时日间隔在缩短,但她从不知他还会看见幻境,更不知那些幻境还会影响他的心神。 云棠:“那幻境会蛊惑殿下去做什么?” 俞清源见她不知,又看了看李琰,见李琰点头,这才答道:“殿下身中之毒名为离霜,是为离霜花研制而成的毒药,此毒发作时头疾难忍,头痛欲裂,伴随着出现中毒者心中最愧疚的人和事,亦或是心中最恐惧的事,那些幻境会利用这些愧疚和恐惧心理蛊惑中毒者用性命赎罪,所以中此毒者,后期往往会被头疾或幻境折磨疯,从而选择……” 俞清源没有说下去,云棠已经猜到他最后要说的话——所以中毒者最后会选择自尽了结。 云棠身体微颤,她感觉到心底蔓延出的恐惧,那种真切落到实处的恐惧,逼着她不得不去面对,她看向李琰,眼中渐渐漫出泪来。 然而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她猛地看向俞清源,眼中带着些希冀:“俞太医,我似乎能缓解殿下的头疾,您帮我看看吗?” “什么?”俞清源尚不知此事,他先是看向李琰。 李琰上前安抚地握住云棠手腕,他解释道:“侧妃生母年少体弱,当年其父为续其性命,曾设法从北黎求来一块冰珀。医药典籍中也曾记载,服用冰珀者及其子女身上会携带一种极其浅淡的香味,且身体较常人更为寒凉。许是因此,孤触碰侧妃肌肤会缓解头疾,意志昏沉之时,侧妃身上的体香也确实能帮孤清醒。” 李琰早已探知过一切,先前云棠生母身份不明,他无法得知原由,后来他寻人问过纪北昱,又去查了医药典籍,所以大概能猜到一些因由。 只是这些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云棠,他总想着俞清源或许会给他带来好消息,但如今云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问时,他无法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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