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惊呼过后,细珠儿并没有乱了方寸,反倒就势扑倒在魏皇胸口,花容失色道,“陛下吓死奴家了。您摸摸,奴家这胸口跳得紧……”说着两只纤纤玉手便握住魏皇粗大的左手,引着魏皇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魏皇哈哈大笑,“你很好,甚得朕意!不过美人莫急,朕今日可是要坐享齐人之福的!” 细珠儿心中错愕,魏皇这是还看上别的女子了?难不成是…… 未及细珠儿细想,魏皇已高声道,“来人,取那双南朝送来的嵌金琉璃履来,赏给那位跳蛇舞的美娘子!” 子墨在人群里为之一动,有些不安地看向邀雨这边。 魏皇又道,“朕觉得,今日这《白纻舞》甚是动人,可那蛇舞却最为特别,诸公以为如何?” 魏皇都这么说了,难道旁人还能说不是吗?自然都出声应和,赞赏了邀雨的蛇舞一番。 魏皇满意道,“美娇娘的一双星目,真是勾人心魄。想必面纱之下,定也是容貌出众。来来来,快将面纱去了,让朕一饱眼福。” 邀雨心里暗骂,都是秦忠志出的馊主意!这面纱是有魔咒吗?一个两个都想掀!她想装糊涂,动也不动地依旧站在艺班众人里。直到太监把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嵌金鞋递到她面前,她才气馁地想,这事儿就玩大了…… 她盯着那鞋流光溢彩的鞋子,不知道是要接还是不接。她虽说是用献媚做幌子,可真心并没打算这么做啊!魏皇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若她接下这鞋子,就等同于是被纳入北魏的后宫了。 就在此时,邀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本使也同意魏皇陛下的说法。这蛇舞真是难得一见。在下原以为早已看遍人间美色,今日才知自己果然是井底之蛙。不知魏皇陛下可否恩准,让此女为本使作陪,也好一亲芳泽。” 魏皇闻言,眉头一皱,自己独赏这舞女,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仇池国的使节却突然冒出来抢人,实在不知好歹! 可是同他国使节抢舞姬,这种事儿也难免失了帝王气度。于是魏皇转向夏朝主使道,“夏使,这舞姬是你带来的,你觉得如何?” 夏朝主使只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他此次出使,是为了结交北魏,所以断然不敢得罪新登基的魏皇。 但仇池乃是掌控魏朝实权的大将军拓跋破军的私地。这事儿虽没被放到台面上讲,可只要有些眼线的国家也早就知晓了。 夏主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上首侧的一人站了起来拱手道,“皇上与仇池国甫结友邦,理应有所表示。依微臣看,不如就将这舞姬赐予仇池国节度使吧。” 魏皇的面色一冷,吓得他怀里的细珠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若不是魏皇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她肯定会本能地跪在地上请罪。 就当所有人都担心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时,魏皇先收敛了怒气,讪讪道,“既然皇叔这么说,那便如此吧。”言罢,举起身前案桌上的酒盏,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细珠儿忙欠身又替魏皇斟满了一盏,玉手捧着递到魏皇的嘴边,“奴家服侍陛下满饮此盏。” 魏皇被细珠儿遮挡住的双眼,如出鞘的宝剑般,凌厉地扫向细珠儿,惊得她的手一抖,却立刻就被魏皇握住。 魏皇就着她的手喝光了的盏中酒,接着哈哈大笑,“哈哈,好酒!果然酒还是要有美人儿相伴,才更香!” 座下众人忙朗笑着附和,可心里想的都是,新魏皇果然只是个傀儡。
第六十四章 、故人重逢 子墨出使的事,拓跋破军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为了避嫌,没有私下见面。今夜他见子墨突兀地与魏皇抢女人,便知其中必有缘故。 他虽与子墨交往不深,但也心知子墨除了邀雨外便心无旁骛。如今为了个舞姬与魏皇正面冲突,实非子墨的行事作风。再一看那舞姬的身形,拓跋破军才恍然大悟,也顾不得冒犯之嫌,赶紧站出来说话。 邀雨见子墨要了她,就毫不犹豫地要走过去。怎知才迈了一步,便被巴拉暗中拉住了。巴拉拱手作揖道,“她是,奴婢。身份低,坐不得。” 夏朝主使赶忙打圆场,“巴拉,仇池节度使大人既然要了她,那就是她的造化。你不要再多说了。” 邀雨怕巴拉误会,赶紧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没事。”说完便翩翩莲步走到子墨身边落座。 见邀雨走了过来,子墨才暗暗对拓跋破军点点头,以示谢意,拓跋破军却全当没看见,只低头喝酒。 子墨又看了一眼邀雨,小声怒道,“怎么穿这么少!” 邀雨一乐,心想自己假扮的是舞姬,不妖媚点怎么行? 再低头看看自己,虽然刚才围了件斗篷,可依旧隐约可见她的金缕舞衣。细碎的裙边才过膝头,手臂、腰背都露在外头,脚上也没穿鞋子,只系了串铃铛。放在平日里,可以算得上一丝不挂了。 子墨不知从哪儿拽了张毯子出来,直接盖在邀雨身上。邀雨见了忍不住打趣,“节度使大人不是该被我的美色吸引吗?怎么把我盖得像熊一样。” 子墨一个眼风扫过去,“贫嘴。” 邀雨一点儿也不怕子墨凶,分别多日的重逢让她心情大好,忍不住要同子墨分享她的喜事,“我找到师弟了。” 子墨不解,“什么师弟?” 邀雨却忽然想到,“说起来,我先拜师,然后你才拜的。你也是我师弟。那巴拉就是小师弟了?” “巴拉?”子墨眼光扫向方才阻拦了邀雨的那个男人。方才夏朝的主使好像唤他巴拉…… 邀雨自然没看见子墨同巴拉眼神交汇时的电光火石,她只一心叙述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恨不得把自己每日吃了几碗饭都告诉子墨。 魏皇瞄见子墨和邀雨咬耳朵,心里百般不顺。受了一轮敬酒,就推说不胜酒力,拉着细珠儿离了席。 细珠儿临走时依旧不死心地望了巴拉一眼,却见他只看向邀雨。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公子会突然让自己上台。抢了邀雨的风头,却不是真的为了引起魏皇的注意。 细珠儿认命般低头苦笑,只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子啊……你又会是谁人的落花呢? 魏皇一走,其他人闹了会儿也就散了。 邀雨跟着子墨出了宫,正打算上马车去驿馆,却被身后一人叫住。 邀雨回头去看,是个官家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仔细看了看,却是不认得。 妇人走上前低语道,“奴家是拓跋将军府上的,想请女郎借一步说话。”她说完,拿出拓跋破军的印信给邀雨看。 这印信邀雨见过,在将军府的时候,她还让子墨偷偷仿制了三个。此时其中一个假的正在她怀里揣着呢。 邀雨原是准备趁宴席结束后跟踪崔浩,打探一下崔府的虚实。可显然拓跋破军是有事找她,否则也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儿的时候差人来寻。 邀雨点点头,让子墨先去跟踪崔浩,明日一早两人在艺班的营地集合,装成是回去取邀雨的东西。 子墨虽有些担忧,不过想来拓跋破军的人是不会加害邀雨的。早日解决掉崔浩,才能早日回仇池。于是他叮嘱了邀雨一句“小心”便离开了。 邀雨随妇人上了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 妇人将邀雨引到院前,躬身道,“姑娘请自行进去吧,我们在这守着。” 邀雨点点头,缓缓走入院内。 此时夜已深了,月色明亮,照得院内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楚。院子虽然不大,却看得出是精心布置过的,石板路两侧都点了灯笼,倒是不怕会走迷了。 邀雨扫了一圈,只有前厅有烛光映出,于是信步走过去。 推门而入,里面的人也闻声转过身来,是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虽有了些年纪,却风华依旧。 邀雨见到妇人也不惊讶,开口道,“原就想邀嘉禾夫人再见一面,却不想被夫人抢了先。如今,我可该称呼您为将军夫人?” 妇人上前恭敬的施礼,“娇娘见过仙姬。” 邀雨笑道,“你若不是嘉禾夫人,我便也不是仇池仙姬。夫人何须多礼?” 娇娘见邀雨神态随意,便也不再拘谨,“我虽与女郎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可我自认当时易容的脸旁人绝认不出来,不知道女郎是如何识得我的。” 邀雨有些狡黠地笑道,“猜的!” 见娇娘挑了挑眉,她又道,“我在北魏就认识一个拓跋破军,他身边除了大名鼎鼎的娇娘还有谁呢?” 娇娘极其优雅地掩面而笑,“早就听闻女郎多智,今日竟是被女郎将我的身份诈出来了。娇娘实在佩服。” 邀雨忙摆摆手,真心道,“若说佩服,也该是我佩服你。我听秦狐狸说了一些你的事。身为女子,你也当真称得上忍辱负重了!” 邀雨的话说得诚恳,让娇娘的心很是熨帖,也就不再兜圈子,明言道,“将军算准了女郎今日会来,却没想到弄得这么热闹,就连魏皇都为女郎倾倒。” “娇娘的消息倒是灵通。想必是拓跋破军有意让你见我了。不知所谓何事?” 邀雨心里吃不准拓跋破军知道多少内情。要是他知道自己是来暗杀崔浩,肯定会出手阻拦。可如今仇池与拓跋破军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不到万不得已,邀雨并不想于拓跋破军撕破脸。 娇娘并没有回答邀雨,反倒露出明艳动人的笑,“将军虽未阻拦我来见女郎,但有话想与女郎说的是我。”
第六十五章 、天下明主 对于这娇娘,邀雨当初从秦忠志那听说了她的事,所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本是拓跋破军的原配,拓跋钟的亲生母亲。当年拓跋破军功高盖主,前魏皇对他心生猜忌。后来娇娘诞下一子,前魏皇更觉自己的皇位岌岌自危。匹娄便暗中授意,几次想加害钟儿,都被堪堪躲过。 四年前的冬至,娇娘原准备带钟儿去永宁寺还愿。怎奈钟儿临行前染了点风寒,娇娘便将孩子交给奶娘照料,独自带着家丁去还愿。 回程的途中,娇娘担心儿子,便让家丁抄了近路。马车后遭到魏皇派去的刺客埋伏,刺客没想到娇娘会些拳脚,打斗之下连人带车翻入江中。 刺客本意只在拓跋钟,见娇娘落水,以为她必死无疑,便速速离去了。没曾想娇娘后来被个奇怪的老人救了下来。老人不但救了娇娘,甚至教她易容术保命。 最离奇的是,娇娘身子好了以后,又收到老人的书信,让她去青越秦家,找秦忠志。 后来娇娘费劲周折,到了青越,偏巧当时的秦忠志正打算去投奔拓跋破军。娇娘按老人叮嘱的,将自己的遭遇都告诉了秦忠志。两人商议后,决定让娇娘就此从世上消失,好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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