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弟想到自己儿子的安危,也顾不上彭城王信与不信,一把将假圣旨狠狠按进彭城王手里,声嘶力竭道:“四弟!你还在想什么?!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打得过檀道济?!还是你觉得,杀了这满朝文武,王谢两家就找不出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刘兴弟死死握住彭城王的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想想你那独子。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死了,他能好过?你好歹给他留条活路!” 彭城王颤抖着手,看着指间握紧的圣旨,又抬眼去看皇姐,看被扣押在此的满朝文武。 这些人,与自己本不同心,拉着他们陪葬也毫不可惜! 但皇姐说的没错,即便这整座大殿的人都死绝了,依旧不能阻止刘义季登基。只可怜了他儿子,没爹没娘,小小年纪怕是也活不成了。 “你并非篡位,”刘兴弟见彭城王的神色有所动摇,赶紧趁热打铁道,“你莫忘了,你是在众人没找到先皇遗诏的情况下,受小皇子禅位才选择登基的。如今先皇遗诏找到了,你只要按照遗诏所言,奉七弟为主,就根本不是篡位,你本无罪啊!” 彭城王听刘兴弟这么一说,就把他拉隆朝臣,独揽朝政,还将先皇拷打致死的事儿统统忘到了脑后,自欺欺人般也跟着重复道:“对!朕没有篡位!朕只是不知!不知者不罪!” 他抓紧了手里的诏书,“这诏书朕不用,皇姐既然给了朕,朕要留给皇儿,换我皇儿一命!只要七弟留皇儿一命,朕愿意退位!” 谁能想到,原本不知要牵连多少朝臣枉死的宫中惨事,就被一道假诏书化解。 当日下午,皇宫便打开了大门,派出了信使,向石头城送出让位的消息。 刘义季收到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置信。确认了几次,才喜不自胜。 得知彭城王以朝臣为质时,刘义季完全没了主意。他总不能一个朝臣没有,独自登基吧?那岂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当时苍梧尊者便安抚他,说此事有解决之法。只要等上几日,然后再请皇长姐出面,此事便能妥善解决。 虽说扣押了比自己还年长外甥不那么光彩,可就此化解了一场刀兵,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刘义季拿着消息就去找苍梧尊者,想要当面道谢。却见苍梧尊者的屋内已经站着好几位行者,连檀道济也在,个个紧皱着眉头。 刘义季有些慌道:“可是出了何事?” 苍梧尊者见是刘义季,也不隐瞒,直言道:“我们这一路都没有收到仇池来的消息,实在有些不寻常。方才檀将军从石头城守军那得到消息,北魏已于月前出兵攻打仇池。” 刘义季瞪大了眼睛,“尊者是说,仇池如今正与北魏交战?!这怎么可能?北魏出兵,各地消息就算慢一些,也不可能毫不知情!” “除非有人刻意隐瞒,或是消息本身有假,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檀道济道。 苍梧尊者点头赞成,“无论如何,此事都需求证。” 刘义季忙拿出刚收到的消息,“彭城王降了,他愿意让位!” 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在这一屋子人听来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苍梧尊者略一思索便道:“老朽与檀将军一同,继续护送七皇子赴建康,确保万无一失。其他行者自此止步,返回仇池,以策万全。檀将军觉得如此可好?” 从苍梧尊者的决定不难看出,他虽对消息有所怀疑,但也不愿用仇池和邀雨冒险。 檀道济虽然担心女儿,可一是不确定消息真假,二是建康近在眼前,护送七皇子登基一事,他和王华缺一不可。 他们两人一文一武,一寒门一氏族,只有他们两人都力保七皇子,登基一事才不会横生枝节。 檀道济朝着行者们抱拳道:“小女就交托给诸位了!待我护送七皇子平安抵京,即刻就前往仇池。” 众行者还礼,纷纷道:“檀将军放心,保护楼主亦是吾等职责。” 于是南下的大军在石头城兵分两路,几位行者带领一千轻骑返回仇池,而刘义季等人则不做丝毫耽搁,直接拔营前往建康。 此时的仇池,已被魏军围城五日。 早起便风雨交加,乌云压顶,憋得人喘不上气来。 探子来报,北魏大军最迟明早就会抵达仇池,届时恐怕就不是一个先锋将军叫阵这么简单了,真正的大战就在眼前。 崔勇、子墨、姚正同尚在仇池的几位行者接连商讨了几夜,杜闻则等人每日都要将城防武器核对几遍。气氛紧张到远比这糟糕的天气还让人压抑。 继檀邀雨上次醒来暴走后,嬴风便再没离开过邀雨的房间。 照云道生所说,邀雨是因心中的怒火无法平息,才导致真气不断失控。而平息怒火唯一的法子,就是唤起邀雨的慈悲心。
第七百四十章 、小人君子 嬴风这两天快把自己头都抓破了。为了唤起邀雨的慈悲心,他想了各种法子。 云道生说邀雨虽然昏睡着,可实际能听见他们说话,嬴风便每日引经据典,就差把“慈悲”两个字刻在嘴上了。 可就算念经书念到嘴角起泡,檀邀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嬴风气得直接将书简扔在地上,由不解气地又上去猛踩了两脚,“什么劳什子仁术仁君!听起来和欲取欲求有何分别?!这东西我听了都不信,还能指望你这么个小心眼儿的人能同意?” 这世上虽有人懂得心怀感恩,可大多数人都是得陇望蜀。他们从邀雨这里得到了别的帝王无法给予的好处后,却不会因此满足,反而觉得这都是理所应当,就因为邀雨是女子,非如此不可立国。 所以他们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可以索取更多。试问满天下,哪里有臣民跪在皇帝门口,请皇帝出城迎敌的先例? 可无论是谁,都觉得仇池百姓这么做事合情合理。就连秦忠志也觉得,这是檀邀雨分内之事。 正当嬴风越发焦躁之时,子墨推门入内。 他扫了眼地上的竹简,直接抬脚跨了过去,坐到邀雨的床榻边,仔细查看她是否有哪里不妥。 嬴风将邀雨照顾得很好。哪怕这些伺候人的活儿他以前从没做过,可他用了心,不想邀雨有任何的不妥。 “你考虑得怎么样?”子墨突然开口道。 嬴风垂着眼,盯着地上的书,明知子墨是在问他,他却不答话。 这几日子墨跟着崔勇在城墙上守着,只要轮到他休息,他必定会来邀雨房里瞧瞧。期间无论是嬴风,云道生还是祝融,他都不闻不问,只看邀雨,别的多一个字都不说。 可就在前日,子墨突然趁房中只有嬴风时道:“你带她走吧。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我会替她守在这儿,若连我也守不住,她醒了也不会觉得愧对仇池百姓了。” 嬴风当时怔了,因为他并没想过要带邀雨走,或者更准确来说,弃国而逃。 如今子墨再次提起,问他是否想通了。嬴风却依旧不知该如何作答。 子墨瞟了眼地上的竹简,“你当真以为这东西会有用?” 嬴风这次倒是答得痛快,“对云师弟那种可能行得通。雨儿从来睚眦必报,让她放下仇恨,光凭几句‘之乎者也’必是不行。” “那你为何犹豫?”子墨冷眼看向嬴风,“你们都是君子,都心怀天下,但我愿作小人,我只求她平安。若是我可以带走她,我绝不会开口求你。” “我知道。”嬴风心里清楚,子墨对邀雨的感情能有多绝对,哪怕是他自己,也做不到将嬴家,行者楼和天下人都抛诸脑后。 嬴风之所以一直没点头,就是因为他知道,“雨儿是不会愿意用一国子民换自己一命的。” “若她死了!”子墨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嬴风的衣领,“她若死了,你说的这些全无意义。师父去请南尘行者,其中耗时多久还不可知,能不能请来也不可知,你要等着老天大发慈悲,给她个奇迹吗?你难道不清楚,你们维护的天道,对她究竟有多残忍?!” 子墨的手颤抖起来,“只有你能送她出去,跳过重围……送她去行者楼,给她一线生机。我不能让她死……无论如何,我想她活着……她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嬴风扯住子墨的手,想将那手拽掉,“我一定会让她活着!但不是生不如死!我要她活,且要活得开心。我信她,她不是那种柔弱不堪的女子,她一定能熬过来。” “你如何知道!?若她醒不过来,你要如何?”子墨的手不松反紧,恨不得一拳揍醒嬴风。 “她一定会醒!就算要耗尽我的功力,我也会唤醒她!” 子墨和嬴风一时激动,互相较劲,眼看就要动手。 云道生和祝融及时赶到,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两人。 秦忠志随后进屋,见嬴风和子墨剑拔弩张的样子,急道:“两位郎君这是做甚?!北魏大军眼看就要到了,两位不思合力抗敌,怎么还自己人动起手了!” 祝融大吼一声,原本还能说清的话此时也急得乌哩乌噜地说不清了。 云道生一边拉着嬴风一边道:“师伯已经去请南尘行者了,咱们只要在他们回来之前守住仇池,就一定能有希望。” 子墨红了眼,“你们说得轻松!谁能保证南尘行者就能入得了仇池?!即便南尘行者治好了雨儿,她刚从生死一线得救,你们还打算让她领兵退敌吗?!” 在场几人同时沉默了片刻。不只是仇池的百姓和官员,就连他们,也一直将檀邀雨视作战无不胜的存在。 无论局势多糟,只要邀雨愿意,她总有办法扭转败局。 可子墨说的不错,即便是邀雨醒了,以她现在的身子,领兵打仗根本是无稽之谈,更何况他们要面对的还是北魏铁甲。 秦忠志叹息,“惭愧,惭愧……此前某听见城外的咒骂和城内的埋怨,还心中不平,觉得这些人忘恩负义。可某又与他们何异?某不是也同他们一样,觉得只要女郎醒了,定会有所不同……” 云道生却不认同,“秦相言重了。我们都知道,师姐对仇池的重要。如今军心不稳,师姐若能醒来,定然能鼓舞士气。只是……若是别的北方小国,或许能平安度过此劫。可如今北魏大军压境,若是南宋不能及时调兵,联合抗敌,便是师姐醒了,怕是也无济于事。” 秦忠志皱眉摇头,“给檀大将军发去的急信已不下十封,南下的大军却毫无回信。按他们的脚程算,即便此刻大军回调,也要二十日才能有援军抵达。” “二十日。”这三个字只是从口中念出,就仿佛能看见那一望无际的尸山血海。 仇池能不能在北魏大军的强攻之下守二十日?即便能守住二十日,就能等到援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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