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自顾自地吐着苦水,宗爱和乔女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两双眼睛全都落在名册上,将上面的人一个不漏地看过去。
第七百九十四章 、疑心生暗鬼 拓跋焘果然如内侍预料的,根本没把檀邀雨从宫中调人的事儿放在心上。哪怕有人试图吹枕边风,也只会得来一顿训斥。 各宫娘娘们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想着檀邀雨进宫后或许会因此念着她们的好,于是也就息事宁人了。 可宗爱和乔女却越来越坐不住,他们费尽心事打听檀邀雨究竟叫这些宫人去做甚么,最后得到的答案却叫他们更是心惊胆战。 “你是说,檀邀雨根本没指派他们任何事情,而是直接将人送进了金吾卫?!”宗爱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几乎是低吼着重复着乔女的话。 乔女却意外地平静,只是不停地抚摸一块上好的布料。那是她本来打算给钟儿做衣服的……却一直没机会替儿子量一量身高体长。 宗爱见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有些急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檀邀雨明显是在查太子案!那女人有多邪门你难道还没领教到?!” 乔女扫了宗爱一眼。她自然知道檀邀雨的厉害。甚至比宗爱还清楚,她对付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檀邀雨又何止檀邀雨自己一人…… 可厉害又如何?她又不是真的神仙。只要她还能被杀死,那就必须给自己的儿子偿命! 乔女似是下定了决心,对宗爱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也别想着能侥幸逃脱了。檀邀雨想要对付的人,哪一个没倒下去。” 宗爱一听这话,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是啊……檀邀雨想杀的人,还有活着的吗?哪怕如崔浩般位极人臣,又能如何?檀邀雨甚至都没有亲自动手,就将人五马分尸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宗爱突然站起身,开始原地转圈,“她一定是察觉了什么!那些人被抓进去几天了?!三天了!整整三天了!那起子人,莫说三天,三个时辰都熬不住!” 宗爱转身就去抓个了灯台,在空中挥了几下,似乎在试手,“必须先下手为强!檀邀雨早就说过,只要她进宫,第一个就会处死我!绝对不能让她成为皇后!既然我杀不了她,那就只能……” 宗爱露出一脸凶相。乔女又望了他一眼,冷冷道:“即便要动手,也得将陆真先支走。如今禁军令在他手中,他在一日,你想成事就没有丝毫可能。” 宗爱闻言腿一软,抓着灯台跌坐下来,“你说的没错。檀邀雨早就算到了,所以才会让陆真进京。你说的没错……我得想办法将陆真支走!” 乔女似乎已经对宗爱的阴谋没了兴趣,只是抚摸着那布料。 宗爱以为乔女是吓傻了,也顾不上安慰她了,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着道:“皇后的印玺你放在哪儿了?!给我!” 乔女抬手指了指床榻旁的箱笼,“你自己去取吧。” 宗爱二话不说就冲到箱笼旁,打开后一顿翻找,待他将后印拿到手中,眼中已经满是杀意。 他将后印揣进怀中就走,到了门口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乔女叮嘱道:“你这样子,就装病几日先别出门了!等我事成……你的好日子还长着!” 乔女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待宗爱走了,才缓缓起身关上房门,然后从另外一个精巧的小匣子里取出几个竹筒和丝帛。 乔女坐在案桌前,看着面前的笔墨出神了片刻。 这些年,她暗地里帮了宗爱不少忙。若不是她用拓跋破军最后的一些情分,宗爱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同宗室的几家联手,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眼线遍布禁军和御林军。 然而情分这东西,只会越用越少。拓跋破军死了这么多年,曾经受他相助的宗室和将领也不可能再死心塌地地帮她了。特别是钟儿死后,有些人连书信都不再回复了。 如今能让他们再为自己效命的砝码就只有一个了……那高高的皇位……既然自己的儿子坐不上,那拓跋焘的儿子和孙子也别想坐上! 乔女咬了咬牙,将绢帛裁剪成整齐的数条,然后在上面仔细地写下相同的数段话: “拓跋焘已死,储君未立,宫中秘不发丧。先入平城者为帝。” 为了让这布帛更有说服力,乔女更是取出自己仿造的玉玺,用御书房的印泥用力地盖了上去。 同样的十五条布帛写完后,乔女深吸一口气。将布帛仔细地放入竹筒中,在用蜡封好,又将竹筒重新放入小匣子里。 做完这些,她像是精疲力竭一样靠在桌案上。明日……这些竹筒便会被飞鸽送往各处。到时群雄逐鹿,拓跋焘和檀邀雨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钟儿……娘没用……没法手刃仇人……这是娘唯一能做的了。你在天上要保佑娘,让娘能为你报仇!让拓跋焘和檀邀雨为你陪葬!” 撇开宗爱和乔女各怀鬼胎不谈,叔允此时才是一脸茫然…… 檀邀雨差人丢下一句话,但凡是来金吾卫的宫人统统羁押。叔允虽然不明所以,可他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于是便依言将送上门的宫人全都捆了。 这些宫人有内侍也有女婢,粗问之下在各宫当差的都有。起初叔允只是疑惑,可被抓的宫人一日多过一日时,叔允也慌了! 先不说他不懂云台观娘娘究竟抓这些人做什么,他一个金吾卫的小官,如今可是把各宫娘娘都给得罪遍了! 如今骑虎难下,叔允只能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审了再说! 于是这些宫人在被关押了三天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地上了刑架。 叔允不知道自己要审什么,于是就发挥了金吾卫的长项,纯打! 一边打一边问,“你招不招!招不招!” 被押的宫人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被叫来送信,信送到金吾卫就被扣下了!扣下头三天还好好地,之后就开始一道道酷刑! 宗爱有一点倒是没料错,这些人当真是三个时辰都坚持不住。既然不知道金吾卫要问什么,便开始竹筒倒豆子地说,连哪宫娘娘有脚气怕被陛下知道,于是每次侍寝都用药先泡一天这种事儿都招了…… 叔允看着面前一堆杂七杂八地供状头疼不已。可他还算尽心,尽管是鸡毛蒜皮,却依旧逐一都看了一遍。 待到他读到其中一条供述,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如坠冰窟般,大热天的叔允竟打了个寒战。他也顾不上已经日头西下,扯着干哑的嗓子喊道:“备马!备马!!速去云台观!快!快!快!”
第七百九十五章 、心惊胆战 叔允早就听说云台观的守卫堪比禁宫。陛下为了不让人伤了云台观娘娘,原本只是一千的镇西军守卫如今已经增加到了三千,同东宫的守卫相等。 早就听闻娘娘不见外人,叔允本来做好了心里准备要同守卫解释一番才能进得了门,谁想到他的马才刚停在道观前,就有一女冠出门迎他入内。 叔允一路跟着女冠,心里不停打鼓,观中人怎知他前来? 身为掌管平城治安的金吾卫首领,这云台观叔允以前也是来过几次的。可不知为何,道观的一砖一瓦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却又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 女冠领着他一路到了檀邀雨的住处。那里的门开着,门内却被立起了屏风。隔着屏风的薄纱和屋内的烛火,能隐隐看见屏风后倚坐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云台观娘娘没错。 屏后人穿着很宽大的衣服,本来是看不出甚么的,叔允却敏锐地察觉云台观娘娘比之前瘦了许多。因为屏后人很小的举动都能让那宽大的袖口晃荡一下。 叔允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反倒是开始推算陛下上次见云台观娘娘是什么时候。以他对云台观娘娘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会在意什么男女大防的人,那今日又为何立起了屏风? 檀邀雨见叔允站在门口出神,便率先开口问道:“叔大人可是查到了本宫想知道的事?” 叔允一个激灵,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醒过来,赶紧对檀邀雨下跪答道:“虽不知是不是娘娘想知道的,却觉得还是得跟娘娘知会一声。” 叔允说着从怀掏出一卷竹简,双手捧着奉过头顶。一名在侧服侍的女冠上前,将书简拿起转到屏风后。 叔允透过屏风的纱看到女冠将竹简展开,捧到檀邀雨面前,檀邀雨始终靠在那儿,只是歪过头看了一会儿,就示意女冠将竹简还回去。 竹简上面是一个小内侍的供述。说他在太子出事前看到过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从宫人出入的偏门驶出皇宫。而守门的禁军侍卫对马车内是何人连查都没查一下。 这条供述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指出什么,却给了人足够的猜测空间。 檀邀雨轻声追问:“叔大人怎么看?” 叔允咽了口口水,他此时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才查到这么点儿模棱两可的线索,就急匆匆地上了云台观?这显然不是他平时查案的作风! 此事看上去是宫门的禁军失职,可叔允查案这么多年,风里哪怕有一丝腥味儿都躲不过他的鼻子。他很确信这里面有问题,可他又不敢说,因为这毕竟涉及太子案,但凡说错了一个字都是杀身之祸! 檀邀雨似乎感知到了他突然的惶恐和紧张,对身边的女冠轻轻抬了下下巴,那女冠便施礼倒退了出去,又将房门关上,独留叔允和檀邀雨两人隔着屏风对话。 叔允看到屏风后的人缓缓坐起身,声音也变得严肃,“叔大人不妨将心里想的说出来。你既然选择来见本宫,心里当是清楚,本宫在此事上与叔大人是盟友。” 叔允深吸了口气,他明白,檀邀雨之所以直接把宫人送进金吾卫,就是相信他叔允能查出些什么。而这些蛛丝马迹的线索,在别人看来可能没什么,檀邀雨却绝对会认真待之。 “臣猜想……”叔允犹豫了一瞬后开口,“景穆太子逃出宫可能是演的一出戏。他很有可能是……被人送出宫的……” “为何有此猜测?”檀邀雨继续问,“单凭一辆没被搜查的马车?那车上坐的可以是任何人。” “臣……”叔允咽了口口水。面对檀邀雨的发问,竟然有种一步步走入陷阱的错觉,仿佛檀邀雨在勾着他,将他最不敢说出口的猜测给吐出来。 “臣始终有些奇怪……若说太子叛逃出宫……为何守卫东宫的禁军一个都没跟着……太子若真的想反……怎会不带一人?甚至连太子妃都被留在东宫一无所知。” 檀邀雨的叹气声从屏风后传来,“除非……他是被逼的。或是无力反抗的情况下,被人当了替罪羊。” 叔允闻言有些激动,他因常年查案,对什么事儿都有些疑神疑鬼。檀邀雨的话,证明自己显然不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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