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赢风在……他哪儿还需顾虑这么许多?说到底,都是那个檀邀雨惹出来的麻烦!想着这些,刘义隆对檀邀雨的厌恶就更胜一分。 万幸自己另外一位武将心腹到彦之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建康去做安排。如今又有了万民书在手,大势已成,即便是徐羡之生了异心,也不能轻易扳倒自己了。 刘义隆又想起后宫中的太后。皇祖母对自己一向不太喜欢。体格强健的皇子才能更好地延续皇室血脉,才称得上是合格的皇子。而刘义隆从小体弱多病,在众皇子中又不显眼,自然就不受皇祖母青睐。 这次徐羡之借了太后的旨意,才如此顺利地废掉了大哥的皇位。看来这之后还是该让老人家多多休养的好,前朝的事儿本就不是后宫该参与的。 翌日,刘义隆终于在众位大臣的几番恳求下,离开江陵,并在九月初九,九九归一之日抵达建康,次日即位为帝,改元“元嘉”。 ——分界线—— “你说什么?刘义符死了?!”邀雨近乎怒不可遏,“他应该死在我的手上!让我片上他一千刀!而不是被什么门闩砸死,简直是便宜了他!” 嬴风原想着刘义隆眼下同邀雨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所以得知刘义隆顺利登基后就来告知她。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丝毫不在意新帝登基的事儿,而是被刘义符的死气成这样。 子墨知道邀雨一直恨不得亲手剐了刘义符,毕竟当初害她被叫成妖女的始作俑者,还有将她流放了的都是这位少帝刘义符。 子墨递了块棠溪新做的蜜果子给邀雨,劝解道,“他哪配死在你手里?这么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被自己臣子杀死,对他来说,才是最惨的死法。” 嬴风搔搔鼻头,他也觉得子墨说的没错。而且以他对刘义隆的了解,估计刘义隆此时的愤怒怕是不比檀邀雨少。他尚未登基,皇兄就被杀了,这很难不让人有所猜疑。万幸刘义隆没有被一时之利冲昏头脑,硬是拖着,拖到臣民都认定少帝之死与他无关,他也是被徐羡之挟持之后,才回到建康称帝。 嬴风的消息,都是凌香阁的碧渊传给他的。碧渊信上还说,刘义隆登基之后,似是忙得脚不沾地。宫中出来采买的太监都说新帝勤政,经常忙碌政事到天亮。嬴风知道,刘义隆这是等不及要把权力一点点儿从徐羡之那儿给挖回来了。 想要亲政,就要先造势。一旦民众和百官都认为刘义隆是位好皇帝,那徐羡之就没有理由再把持着朝政不放手。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却是刀刀都要见血。 嬴风有些焦躁,这种至关紧要的厮杀之时,他却不在刘义隆身边。只能传消息给荆卫,让他们务必保护刘义隆的安危。若是计划没变,原本的荆卫应该会被打散,一批进入禁军,一批则作为刘义隆的暗卫。 刘义隆一直以为组成荆卫的那些人,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游侠儿,跟着嬴风混成了荆州的地头蛇。可实际上,荆卫的人,都是誓死效忠嬴氏一族臣子们的后裔。如今这些人渗透进了皇宫,也就意味着嬴氏一族在努力这么多代人后,终于摸到了权力的一角。 如今嬴风不在,荆卫的人很有可能只以嬴氏的利益为优先,而不顾刘义隆的死活。所以嬴风才特意私下传令给荆卫,让他们保全刘义隆。毕竟嬴风还是将刘义隆视作兄弟,也从没打算伤害过他。 嬴风一直不敢明说,嬴氏复辟,在他看来就是个虚无缥缈的执念。王朝更替这么多代,嬴氏一族有过不知多少次机会,可始终不能成事。归根究底,是民心不在。 始皇帝虽一统中原,建立了不朽功勋。可在百姓口中,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暴君的子孙想要再次统治四海,让万民臣服,这种事儿,听上去都没戏。可惜这念头,嬴风只能在自己脑子里想想。 如今族人委身在道观求生,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能光复大秦江山。若是连这点儿希望都被打破,嬴风不知道还有什么信念能支撑他们继续忍辱负重地走下去。 邀雨看出嬴风一脸心事,便问,“你主子登基,难不成没联络你让你回去?” 嬴风闻言把一根细绢条递给邀雨。这是刘义隆通过碧渊让人送来给邀雨的。 邀雨接过读了一遍,竟是刘义隆写给自己的。娟条上面写着,“杨盛已羁押回朝。谢家旁支庶子谢方明因殿前对答言之有物,特提拔为会稽太守。所应之事皆已办妥,望仙姬能如约将万程送回建康。” 邀雨皱了皱眉,将字条连着又读了两遍,随即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嬴风,“你并不是刘义隆的人?不……应该说嬴氏,或是师叔并不是站在刘义隆那边的?” 嬴风苦笑,这丫头在情感一事上那么迟钝,怎么对这种事勾心斗角的事儿却这么敏锐。 “你说得没错。我是嬴氏一族派到郡王,不,如今该称皇上,身边的。只是眼下师傅让我留在北魏,皇上却希望我能回刘宋帮他。” “所以师叔是嬴氏的人?”邀雨听得糊涂。 嬴风摇头,“应该不是。我祖父对师傅很是恭敬,待他同其他臣公的后裔都不同。而且族中凡遇大事,都要请师傅决断。与其说师傅是嬴氏的人,倒更像是我的族人们一直在听从师傅的指令。” 邀雨听了这话,沉默半晌,才问,“那你现在作何打算?”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卜一挂? 嬴风既然已经同邀雨交了底,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我想请你替我打个掩护。让皇上认为是北魏扣着我,不让我走。皇上身边我已经有了安排,即便我不回去,他也不会有事。” 邀雨想了想答应道,“我虽然不知道师叔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你帮过我这么多次,如今就当我还个人情给你吧。病秧子应当认识你的字吧?你亲自写一封信给他,我让秦忠志替你送回去。” 嬴风道谢,“多谢你了。如今只盼着北魏和柔然的战事能尽早结束,我才能尽快脱身。” 嬴风的话引得在场的几人都微微叹息。开战已有两月,交战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遭遇的不是避难的部落,就是散兵游勇。柔然可汗的王帐所在依旧毫无头绪。大檀显然是想将北魏的大军拖死在这草原上。 北魏同柔然开战与同南宋开战不同。如果是北魏攻打南宋,一切粮草补给可以边打边抢。可柔然这地界儿,四周除了草就是泥。就算马料的消耗能降低,可这八万大军一日吃掉的口粮都是不可小觑的数目。 若不是今年北魏境内遇到丰年,崔浩又办事得力,将收缴上来的粮食第一时间供给大军,拓跋焘如今怕是只能撤军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再这样无止境的耗下去。 拓跋焘每日都会收到各地传来的消息。得知刘宋已经顺利完成新旧更替,仇池那边也终于不再分成两派。而自己这边的战事却始终如同陷在泥潭里一般,动弹不得。拓跋焘只觉胸中憋着一股闷气,恨不得找人打一架,发泄一番。 宗爱此时正在拓跋焘身边帮他研墨。自打上次拓跋焘将女妓赶出帅帐,宗爱就不停地在琢磨,他到底该怎么做? 宗爱已经看出来了,陛下怕是已对檀邀雨用情颇深,只是他自己尚不肯承认。檀邀雨若真嫁入北魏,那是一定会入主中宫的。 可做得上皇后位,不代表就能坐得稳皇后位。檀邀雨自是不会怕后宫那些阴私的手段。可宗爱却怕拓跋焘会就此沉迷于男女之事,到时候朝臣们认定檀邀雨霍乱君上,就会以清君侧之名要求拓跋焘处死檀邀雨。若是那样,帮着檀邀雨的宗爱也会受到牵连。 可换个角度说,若檀邀雨真是天命所归的仙姬。她做了皇后,定会对陛下和北魏都颇有助益。到时候她的后位就会坚如磐石,而提前投靠了她的自己就会成为皇帝和皇后最宠信的内侍,从此就有数不尽的好处! 宗爱想了很多,唯独没考虑檀邀雨不嫁给拓跋焘的情况。在宗爱看来,既然是魏皇想要的,就只分为现在得到和将来得到这两种而已。 宗爱挣扎良久,最终决定赌一次。看看檀邀雨是否真的有仙姬的命数,受长生天庇佑。于是他一边继续研墨,一边似有若无地道,“陛下,奴才有件事儿不知当不当说。” 拓跋焘连头都没抬,继续批改奏疏道,“少在朕面前卖关子。有话就说,说对了朕自会赏你,说错了,也别想逃了责罚。” 宗爱讪笑,“那是,那是。陛下英明神武,最能明辨是非。其实,以奴才看来,陛下根本无需如此焦急。您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出师之时,仙姬曾小病了一场。后来没过多久就痊愈了。这说不定就是长生天给陛下的暗示,咱们这一仗开头或许会打得有些艰难,但肯定会柳暗花明,大胜而归的。” 拓跋焘听到此处,终于停下笔,抬头扫了眼宗爱。这怕是最近他听到唯一顺耳的话了。拓跋焘索性不再批改奏疏了,他身子后仰,靠在圈椅上,似是要歇息片刻道,“你接着说。” 宗爱忙放下墨锭,笑着净了手,边替拓跋焘按压肩膀边接着说道,“奴才觉得。与其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不如去请仙姬试试看,说不准下面人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仙姬卜一挂就能问长生天再请道明示。” 拓跋焘闻言也不说话,似是在闭目养神。宗爱见自己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就不再开口,专心为拓跋焘按摩。 檀邀雨的仙姬之名在军营中虽然传得有些神乎其神。但拓跋焘一直都知道那是邀雨的谋略,并不是神谕。可拓跋焘也隐隐觉得檀邀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运道。即便是她请不来神谕,以她的聪慧,说不定也能寻到些办法将柔然人从他们藏身的地方揪出来。 拓跋焘想了一会儿,吩咐道,“来人,去请仙姬。” 没一会儿,邀雨就在墨曜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两人见过礼,分席落座,邀雨直截了当地问道,“陛下寻本宫可是有事?” 拓跋焘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这两月一直在草原上奔波行军,想问问仙姬是否还习惯,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邀雨礼貌地答道,“并无不便之处。军需主簿一直将好的东西优先送到本宫这处,想必是陛下叮嘱过,本宫还未及感谢陛下。” 拓跋焘知道,邀雨并不只是跟他客套,对邀雨来说,这样的行军并不算苦差事。拓跋焘突然好奇地想,自己宫中那些莺莺燕燕,有几个能受得了行军的苦?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拓跋焘的眼里出邀雨。他虽为魏皇,却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青春慕爱,最是动情。如今只觉得便是天上真正的仙子,也不如檀邀雨分毫。看着檀邀雨,想着想着竟走了神。 墨曜见拓跋焘瞧自家仙姬瞧得都要流口水了,有些不满,故意挡在邀雨身前,假意为她倒水,阻隔了拓跋焘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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