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忒不客气了些,但这一路的相处,薛莹雪早已习惯了,起初听着心里还有几分不舒服,后头渐渐的就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薛莹雪有些委屈的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韩大人开心罢了,大人何必咄咄相逼……” 说着声音也有几分哽咽,“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病耽误了韩大人的公务,可我也是不是有意而为之。我来淮安探亲,也不想路上遇见这些事情,若是当初在官道上没能碰上韩大人,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情之所至,薛莹雪顷刻就红了眼,接着,一连串的泪珠跟不要钱似的花落下来,她虽哭着,却没什么声音,瞧着很是委屈。 尽管只是小声的啜泣,但韩子章却听得颇为心烦。 “好了,你莫哭,我也没怪你。” 说罢,韩子章拂袖转身。 他实在不愿和薛莹雪独处一处,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正当他转身要回画舫之时,突然侧目瞅见不远处的一方小舟。 他停住脚步,仔细去看,果不其然,正是那两个月前才见过的祝苡苡。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50章 祝苡苡不明白, 怎么韩子章一个京卫指挥司使同知,会跑到千里之外的江宁府城,甚至还在一艘画坊上泛舟游湖。 在记忆中,韩子章不像是那种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的人。成日里冷着张脸, 遇见她也没有个好脸色, 没有几分好脸色便算了, 时常都要出言相讥,尽管韩子张明面上确实救了自己几次, 但祝苡苡仍旧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原因无他,韩子章说话实在难听。 就比如这回他见到了韩子章, 也不会想着要主动上前招呼,能避则避。毕竟真算起来两人也就是见过几面,算不得相熟,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祝苡苡便自然的收回了目光, 不欲再往那边看去。 回过头来, 她便看见穆延正看着她, 神情专注。 也是了,穆延方才才讲完一个故事, 她听着也很入迷, 要不是猝不及防看见韩子章, 她哪里会心思飘散。 祝苡苡弯唇笑了笑,随意牵起穆延的手。 “故事说的真好, 若是今后不想做我的护卫了,还可以去酒楼里做个说书人, 说不定挣的还比在我面前的多。” 穆延墨眉微蹙, “我只想跟在姐姐身边, 不想去做说书人。” “我与你说笑呢,意思是夸你说的好,”祝苡苡抬眸打量着穆延,见他面露欢喜,也不由得随他一同笑了笑,“我也想你陪在我身边啊。” 穆延总能逗她开心,还能与她说话,既能帮着她,又护着她。天下之大,却只穆延能做到这些,再无旁人了。 他唇边浮上笑意,恩了一声,又自然而然的紧了紧她攥着自己的手。 小舟轻摇,微风拂面。温煦的光洒下来,舒服又惬意。 祝苡苡不自觉眯着眼,享受起着片刻的惬意。 突然晃了一下,祝苡苡差点从圆凳上跌落下来,幸得身边的穆延搂住了她的肩头,帮她稳住身子,才堪堪坐稳。 她不由得拧着眉心,倏地站了起来,正打算与船夫问问究竟是何情况,转头就瞧见近在咫尺的韩子章。 分明方才还在那艘画舫上,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就跳到了她的船上。她这艘船,虽说比不上画舫大,但也要比一般的小船大上不少。可即便如此,陡然从旁跳了个人上来,船也免不得左右轻晃,毕竟这又不是装载货物的商船,没有那般沉稳。 韩子章扰了她清静,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信步上前。 祝苡苡被他贸然的举措气得厉害,小山眉高高挑着,面上满是压抑的怒火。 她极不情愿地朝已经站在面前的韩子章行了礼,一双眼毫不客气的瞪着他。 “韩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祝苡苡这幅毫不掩饰,近乎咬牙切齿的模样,倒着实让韩子章生出些意外来。 他原本还想着,祝苡苡方才分明瞧见了他,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让人生气。却不想他还未发作,她反倒先生起气来了。 这又是何道理? 他又没有得罪她,相反,他还几次三番的帮了她,就两个月前,他还在京师码头那边,帮他补齐了路演,若没有他,她少不得得耽搁行程。 且就算是没有这些事,她不也该恭恭敬敬的对着他么? 别说她现在与孟循和离了,只是一介普通民妇,她就算还是孟循的夫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员的妻室。见了他照样对行礼恭敬有加。 韩子章这几日也烦闷得很,见祝苡苡一副不给他好脸色的模样,心下微恼。 “说是别来无恙,可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脸色,我好歹也曾帮过你几次,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祝苡苡轻轻吐出一口气,“那韩大人要民女如何?对您三跪九叩,把您敬若神明?” 不等韩子章回答,祝苡苡便轻哼一声,“那委实是为难民女,恕民女无能做不到这些。” 她语气虽是恭敬的,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都是在呛他。 回想起以前见面,祝苡苡待他也不会这样。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前后差别如此之大? 韩子章皱眉凝神,片刻后得出了结论。 “你怪我方才吓着你了?” 见祝苡苡不说话,韩子章便自顾自的开口:“我们好歹也算相识,既见面了招呼一声,又有何妨碍,你方才分明瞧见了我,却视若无睹,我不过想了要上前来与你打声招呼,又有何错?” 祝苡苡双手放在身前低垂眉目,不动声色的朝身旁的穆延靠近了些。 “韩大人自然没有错,错的是民女。” 见祝苡苡这般举动,韩子章心中也有所察觉,想必确实是生气,恼他方才陡然跳船。 可他真不是有意的,他实在是不想与那薛莹雪待在一处。加上也确实想与祝苡苡说几句话,冲动之下,才跳了过来。 “罢了,方才是我不对,吓着你了,我同你赔礼道歉。” 尽管韩子章看上去面色仍旧不善,但他确实躬身行了一礼。 他既是广平侯府世子,又是指挥司使同知,这样身份高重的人,能在祝苡苡面前赔礼道歉,也委实是难得。 甚至这难得的让祝苡苡有些不敢相信,让她怀疑面前这个人,是否是她曾经认识的高傲不可一世的韩子章。 祝苡苡怔了会儿,直到韩子章挑眉打量着她,才缓过神来。 她扯着唇笑了笑,“韩大人客气了。” 哪里是客气。他若是不说这句话,祝苡苡怕是到这刻都得恼恨着他,也不愿再搭理他。 她这句客气的话,韩子章也就听听,不会放在心里。 他话题一转,朝她身侧的人看去,“这位又是何人,祝小姐怎么不说说?” 韩子章方才便注意到了跟在祝苡苡身边的人。 瞧这模样倒是挺年轻的,大抵还未及冠,从他登船到现在,都始终提防而又戒备的看着他。 刚才韩子章还在画坊上的时候,可是瞧见了祝苡苡主动去牵他的手,模样亲昵。两人好似还在说着什么,言笑晏晏。 韩子章几乎没有看过祝苡苡这样真切的笑,可见两人关系,绝计非同一般。 祝苡苡扬唇轻笑,“韩大人何时也这样爱管人闲事了?” 她原本想这样一句玩笑话,就此糊弄过去,没想到韩子章却不吃这一套。他沉默的看着祝苡苡,等待着她的回答。 祝苡苡犹豫了会儿,只得无奈开口:“我新招的护卫,穆延。” 她说话时,韩子章暗暗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方才一眼瞧着,只大致看出了年纪,如今仔细一看,才注意起他的模样。 长得斯文俊秀,颇有几分女气,但看行为举止,又像是习武之人。 韩子章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听见祝苡苡的话,他直接嘁了一声,“少来糊弄我,只是护卫,你还与他如此黏糊?” 这话一出口,祝苡苡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韩子章在她面前说话向来是这样,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而她身边的穆延却截然不同,原本还戒备提防的人,悄悄红了耳根。 穆延抿着唇,似有几分不安。 他担心自己牵累她的名声,却又想牵累她的名声。 祝苡苡不以为意道:“那又与韩大人有何关系?” 韩子章皱眉,“你和离才几个月,这就另觅新欢了?你就是这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女子?” “您也说我已经和离了,那既然和离了,我便与其他男子没有任何关系,自然想同谁亲近,就同谁亲近。” 说着,她朝身侧的穆延伸了伸手,穆延会意随即将手搭上。 祝苡苡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韩子章面前,握紧了穆延的手。 穆延心底雀跃,面上却未显半分,只是悄悄松开了方才拧着的眉头,坦然自若的握紧了那柔软细腻的手。 韩子章登时瞠目结舌,凝眸望着那双交叠在一处的手,竟莫名生出几分恼恨。 当他觉察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时,也是愣了片刻。 就如祝苡苡刚才说的一样,她与那位孟大人已经和离,现在是自由身,和谁牵扯,只随她的意,与旁人都没有半分关系,他生什么气? 祝苡苡和谁有瓜葛,分明都与他无关。 诚然他不该生气,可越看着那两只手,他心底越是不舒服。 韩子章当即便收回目光,冷冷的睨着祝苡苡,“你便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名声?才和离就与旁的男子有了牵扯,任谁都会觉得你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祝苡苡倒是不在意韩子章的话。 她心态好的很,随他怎么说。 可她身侧的穆延却不然。穆延眸色一冷,当即松开了祝苡苡的手,迎面朝韩子章袭去。 韩子章虽早有察觉穆延是习武之人,但对他这下突如其来的一拳也是始料未及,只堪堪避了过去。 他的拳风擦着韩子章的鬓发过去。 若不是韩子章反应敏锐,这一拳便生生要受在脸上。 韩子章陡然变了脸色。 他何时被人这样打过?仔细想想,倒是许久未和人动手了。正好借此机会,看看祝苡苡的这护卫身手如何。 顷刻间,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他们的动作,引得这艘小舟摇摆不定,在船头的船夫都险些没站稳,就更别说完全没有预料到此刻状况的祝苡苡了。 她没有站稳,脚下一滑,便跌坐在地上。 这边陡然变幻的状况,让那边原本打算登上这艘小舟的薛莹雪犹豫极了。 她紧捏着双手,进退维谷。 她只是想和韩子章多说几句话,哪曾想韩子章才见着她,话没说上两句,便纵身一跃,跳到了两尺开外的一艘小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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