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捏着手中锦帕,懵在原地,从耳朵开始,经过脸颊又至全身,发麻到快要让她手指蜷缩,满院子的奴仆看着,她好容易才忍住,端的是一副贤良的模样。 她看着灶上那樽灶王爷的神像,忍不住又拜了一回。 旁人只当她是心诚想多拜拜,未曾想其它。 可说是搬家议程在祭完灶神便结束了,可今日是搬来的第一日,哪里真有休息的时候。 新宅是宣帝所赐,它原本是某位皇室宗亲的别院,占地极广,还有个景致极佳的园子,虽说只有沈遇同温虞二人住,需要的人手比从前在夕照院的多多了。 温虞端坐在上首,她年纪轻,面对着三十来位年长她许多,有那老夫人送来的、三房从前留下的、又在牙婆子处聘来的管事们,半点儿不露怯。 温虞今日穿着交领镶毛石榴红金丝绣锦的袄裙,脖颈间一圈白色绒毛,衬的她面色如玉,端庄温柔,她轻轻一笑,却笑不露齿,只轻缓和煦的说着:“诸位都是当差多年的老人儿了,我相信你们都有能力打理好各自分内的庶务。” 她声音含着笑,像是春风拂过般的清悦,“我年纪轻,多有不懂之事,还需各位多帮衬。” 温虞话音落了,管事们便纷纷道上一声:“夫人言重,奴婢\\奴才等定当尽心尽责当差。” 温虞又笑道:“只是有一点。” “咱们家大人,掌着殿前司与昭狱,最看重赏罚分明。” “咱们府中,也必是要行此令的,办好了差,当赏,办砸了差事,也当罚。” “赏罚分明了,办事便有了章法。” “诸位回去以后,也当如此管束底下人。” 三十多位管事依次上前来同温虞见礼,温虞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又认了脸儿,将各自的钥匙和对牌传下去。 这一项事就花了快有一个时辰。 好容易将人都遣散了,温虞才松了已经酸涩的腰肢,可刚喝了半盏茶润润喉咙,便有下人前来送拜贴,厚厚一沓,“夫人,这些都是前来送乔迁之礼的人家呈上的拜帖。” 沈遇匆忙离府,交待她府中一应事宜任由她处置,这甩手掌柜当的,真是轻松! 陈嬷嬷接过了那沓拜帖,交到了温虞手中。 温虞翻着拜帖,一边想着,沈遇如今的官职在满朝文武里,算不得多高,甚至因为朝中一向重文抑武,那些个文臣,平日里就对沈遇行事手段颇有微词。 可是上京里,谁不知道沈遇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掌着殿前司和昭狱,无论是皇亲国戚,亦或是朝中大员,惹怒了陛下,那就是落在了沈遇手中,会被如何处置,在他们心中那可不是随了沈遇的心意? 送礼来的几家,温虞心中只有个大概的了解。 她沉吟了片刻,问道:“王叔可是还在庄子上?”指的便是王昌瑞,他前两日便去了庄子上料理庶务,还在国公府时,是王昌瑞一直处理着三房的礼节往来。 温虞又想了想,住在国公府的那几个月,也没什么人上门来见沈遇。 今日原就没打算设宴招待前来祝贺之人…… “王管事要下午才能回来呢。”陈嬷嬷道。 温虞心中就有了成算,吩咐下去,“拜帖我收了,只是他们送的礼,你叫他们带回去,就说大人公务在身不在府中,咱们府上还有诸多事要忙,便不留他们吃杯茶再走了。” “待到日后得空,再请各府前来做客。” 下人得了令,躬身退去大门前回话。 陈嬷嬷微微皱着眉头,只等着人走远了,才问上一句,“姑娘此举,岂不是将送礼的人家都给得罪了?” 房中总算只剩下了温虞身边的人,她干脆的将靠背拿来垫在腰后,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润嗓,才懒洋洋道:“嬷嬷你想想,沈阎王还会怕得罪谁吗?” 如今看来,只有旁人怕得罪沈遇的份,可不见沈遇怕得罪过谁。 陈嬷嬷无奈,“姑娘,怎好如此说姑爷。”她家姑娘在外人面前,一应言行举止有多么端庄得体,而今背着人后,还是会露出本性来。 “这还用我说吧,这些送礼来的人,心里头怕是怕沈阎王怕的要死呢。”温虞不甚在意的翻出了一份拜帖来,“嬷嬷你自己看。” 陈嬷嬷接过一看,“乔家?是光禄寺的乔主簿家?” 温虞点了头,“没错,这乔家同沈家并无来往,同沈阎王……” 陈嬷嬷不赞同地看着她。 温虞连忙道:“好好好,不这么喊他就是了。” “是咱们家沈大人,这样称呼他总可以了吧?” 她自然而然的又解释着,“这位乔大人,同沈家和咱们温家都没有来往,只是他同陈南王府可是有几分姻亲关系的,咱们家沈大人主办了陈南王一案,可那些个陈南王沾亲带故的人家,心里怕是七上八下,害怕咱们家沈大人的刀会落在他们头上吧。” “乔家现在来送礼,岂非是给咱们家沈大人添麻烦?” “倒不如直接拒了才好。” 陈嬷嬷见她竟思虑了这般多,便也放了不少心,又拿起一封拜帖来,“那这林家,可是咱们大少夫人的娘家,这礼也不能收?” 温虞点了头,“自是不能收了,若收了林家的礼,却同时拒了乔家的礼,让人丢了脸面,咱们也失了体面。” “还不如全都拒收了才好。” 陈嬷嬷轻笑道:“姑娘做的不错。” 温虞还憋着一句话没说,她将所有人的礼都给拒了,头疼的反正也不是她,是她们家沈大人自个儿头疼去吧。 温虞此刻才觉腹中空空,近午时了,刘厨娘一早就在试用新厨房,说她今日要大展身手,给温虞尝她新做的菜式呢。 左右是能歇下了,温虞起身道:“走吧,咱们去厨房瞧瞧。” 她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踏出了房门时,正要同陈嬷嬷说什么,一眼瞧见廊下走来的身影,立刻收了迈出去的脚,挺直了腰背。 作者有话说: 温虞(求神版):灶王爷,你显显灵,让沈阎王收了神通吧。 沈遇(出差版):不小心打了个喷嚏.jpg 今天头疼,写的有点少。
第二十五章 禁宫西华门至宣政门的范围以内,乃三司(亲军司、兵马司、殿前司)、刑部、刑狱司(昭狱)并大理寺等公署所在地。 至西华门处,有一行人在此等候多时,沈遇翻身下马时,那行人为首的乃是刑部四品侍郎宋从武上前,只见他目色沉沉。 宋从武今年三十有一,是武将出身,身材高大魁梧,长相称的上是周正,只是面带煞气,倒让人不敢多看他的脸。 刑部一向同殿前司不对付,偏偏刑部、殿前司、大理寺三个衙门职责交叠之处颇多,多年来为争权而互相看不顺眼,矛盾重重。 是以,宋从武拱手向沈遇行礼时,神色有几分不自在,低眉颔首道:“沈大人,有劳您在今日,还跑这一趟。” “皇城的治安管辖乃本官分内之事,当不得宋大人一声有劳。” “可宋大人同此事有和干系,要在宣政门前候着本官?” 沈遇神色淡然的将缰绳扔给下属,抬脚便往刑狱司的方向走去,宋从武被问得怔神片刻,却见他根本没有等回答的意思就往前走远,连忙咬了咬牙跟上去。 沈遇同宋从武身量相当,却不比宋从武生的魁梧,二人并排走着,宋从武的魁梧身形却完全掩盖不住沈遇周身的锋芒锐气。 宋从武大步追着沈遇的步伐,一张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恼的,他又急又快的说道:“您来之前,王尚书已命人将王二郎鞭笞了二十鞭,王二郎如今还跪在刑房,已然是知错,他知道他昨日不该触犯禁令,聚众狎妓,只是杀人一事当真不是他所为,今晨白虞侯前去尚书府问话,他一时情急才打伤了白虞侯,还请沈大人……” 这话说的便有些意思了。 沈遇来的路上,就已经知晓今日出了何事。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 上京城乃皇城所在,自昨日宣帝封印,全城守备愈发森严,赌坊、教坊、闹市、闲人聚集之地,皆被严令禁止,不得聚众,更不必提在街头巷尾闹事者,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世家子弟,若敢闹事者,一律重罚。 而今日这桩连沈遇都惊动,亲自前来处理之事,同刑部尚书王秉成二子,王二郎有关。 却道这王二郎出生显贵,上有二品大臣的父亲庇佑,有能干的长兄撑起门楣,他就如同这上京城的每一个世家纨绔子弟般,整日里不干正事,同狐朋狗友四处寻欢作乐。 上京纨绔数之不尽,只要不犯事,旁人也管不着。 白虞侯今日当值,带人巡视西城,恰好路过勾栏瓦子,便听见里头传出女子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便带人入内查看。 而这王二郎,昨夜同友人便在此狎妓,昨夜伺候王二郎的妓子今晨被发现死在房中,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此匕首上镶嵌着宝石,价值不菲,一看便是珍奇之物,又有旁的妓子佐证,匕首乃王二郎之物。 沈遇并不耐烦听,当即就打断宋从武的话,“王大人要如何训子,本官自当不会插手。” 沈遇勾了勾唇,却是不为所动,他们已经踏进刑狱司的大门,两旁禁军皆垂头静默行礼,他停下了脚步,缓缓说道:“无论是谁,入了这刑狱司,一切刑罚只以证据证词论罪,宋大人在刑部为官十载,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难不成要本官因他是王尚书之子,就徇私枉法?” 宋从武知道身旁的年轻人,从来都不会给人留情面,他和沈遇打的交道算不上多,今日受王尚书所托,前来为王二郎一事周旋,此刻被当众下了脸面,何其难堪。但又不能当场同沈遇闹翻,便强压着羞愤之意,连声道:“自是不会……” 有殿前司值守骁卫疾步从西侧门走出来回话,“大人,柳仵作已经开始验尸,您看是要先去验尸,还是先提审嫌犯?” 沈遇解下大氅扔给身后跟着的鸣争,看也不再看宋从武一眼,面无表情经过他身旁,走进大堂,“提人上堂。” * 温虞接受了多年的仪态教导,在看见那缓缓走向她的妇人之时,一瞬间就拿出了十成的态度,步伐徐徐地迎上前去,却也在走到妇人跟前时,露出了个真切的欢喜笑脸,带着天然的亲昵唤道:“阿娘,您怎么会来?” 她原以为是大年初二才能回家见到爹娘呢,真是没想到她阿娘会来,年关节下,家家户户都在忙,她阿娘操持着家事,不比她轻松,哪里有空亲自过来,原以为会等到阿弟上门来传话呢。 妇人年岁已过四十,却保养得当,容貌昳丽,行走间如杨柳拂面,身形款款,气质温雅亲和,端看那恬静而又温柔的眉眼,温虞便与妇人七成相像,正是温虞亲娘温夫人吴氏,她轻柔地牵着温虞的手,边走边轻声言道:“我有些放不下心,今日总该来瞧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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