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去。”陆朝的声音淡淡,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看江以桃,“阿言,回去罢,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深黑的泥土中零零碎碎地长了几颗矮小的杂草,碎石子三三两两地遍布在泥地上,江以桃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死死盯着自己露出的一小截鞋面瞧。 陆朝又说:“方才那些话是我说得不讲道理了。五姑娘以后便是太子妃了,自然是要离开我的,五姑娘便只当我是在说胡话罢。” 江以桃怔了怔,颓然地松开了揪住陆朝衣袖的手。 陆朝察觉到了这陡然松开的力道,心口却像是忽然间被揪紧,疼得他四肢百骸都开始发麻。 “你又这样啦,陆朝。”江以桃也不恼,带着笑意轻骂了一声小坏蛋。 然后她伸出手来,用衣袖缓缓地拭去了眼角的湿润,再抬眸又是那个笑意温和又得体的江家五姑娘:“我以为你会将一切都说与我听,你的谋划也好、计策也罢,我总想着能成为那个走到你身边去的人。” “真可惜。”江以桃最后也只是感慨了一句。 是,真可惜。陆朝倒是笑不出来了,他双手握拳,紧了又紧,忍了又忍。 他多想转过身去,将一切都与这个小姑娘说,他这些年的暗中布局,这些年的谋划隐忍,他统统都可以与江以桃说。 可最终也还是理智更胜一筹,陆朝明白自己什么也不该说,若是幸运的话日后他便还能再见到这小姑娘,若是不幸运的话,小姑娘便只会带着对自己的恨意一年年活下去。 是他今日听见了小姑娘答应嫁给太子,才慌不择路地说了那些话,本是不应该说的,本是要自此远离这江家的五姑娘,回去之后便称病不再出门的。 本应该是…… 与江以桃重逢之后,有太多的本应该最后都偏离了轨道,朝着陆朝无法把控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陆朝疲惫地闭上了眼,冷声道:“回去罢,五姑娘。” “好。”江以桃也淡淡地应,话音刚落她便抬脚往前走。 在与陆朝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江以桃又停下了脚步。 “我还会等你。”她说,“陆朝,我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了。你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在假山那儿,才是你的真心话,你不想我离开。对不对,陆朝?” 陆朝抬眸,他清楚地瞧见了江以桃湿润的眸子,还有纤长的、轻轻颤动的睫羽。 他明白江以桃想要听什么,他再明白不过了,可陆朝说不出那些小姑娘愿意听的话,也再说不出那些狠心冷情的话了,便只好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应。 江以桃的尾音还带着细细的颤:“我会等你,我知道你会来的。” “五姑娘,你想见之人……”陆朝缓缓开口,声音粗粝得像是夹了一把沙子在喉咙中似的,“你就快要见到你想见之人了。” 谁?江以桃怔了怔,忽然间,她想起了许岚。 江以桃还想问一句,可陆朝却强硬地打断了她还不曾说出口的话:“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 江以桃眼眶红了红,也歇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抬脚往前走去。 她每一步都走得慢,却也坚定。 作者有话说: 卡结局真的很痛苦,总是想写BE,那当然不能BE 只能写了改,改了删。 我真的很爱写BE(轻轻 年底一定要开一本BE文学快乐一下 ——
第112章 发钗 江以桃一路上就这样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她不曾回头去看陆朝,却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陆朝的气息,他像是一只躲在暗处的狼,悄悄地注视着江以桃。 这股黏在身上的视线,一直到江以桃走近了帐篷,放下了门帘才渐渐消失。 江以桃并不想去深究这些,陆朝这人的性子她倒是有几分了解,她定然是不可能改变陆朝的想法。若是别的什么还好说些,可江以桃明白,横在她与陆朝之间的,是国恨、是家仇。 是终其一生都难以消除的东西。 所以真要论起来,江以桃也只是觉着难过,并不是有多么生陆朝的气。 江以桃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山匪又何尝不是将自己吃得死死的呢,若是陆朝真的在她大婚那日来抢亲,饶是守规矩如江以桃,她也定然会抛下这一切跟陆朝走。 可陆朝不会去的,一切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去。 江以桃这才坐下没多久,便听见江以李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惶恐与害怕,怯怯地问:“阿姊,我有些话想要与你说,是……总之、总之是有话要与你说。” “阿李,”江以桃正欲起身,又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轻声道,“阿李,我有些倦了,正想着要歇下。你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便进来罢;若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明日再来与我说也是好的。” 江以李在外边轻轻地“啊——”了一声,踟躇了好一会儿,才泄了气一般道:“哪有什么事儿是比阿姊的身子更重要的呢?若是阿姊累了便快些歇下罢,阿李明日再来寻阿姊。” 到了这会儿,江以桃才开始庆幸起来自己身子不好,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还要被以为是在寻什么不愿见人的借口呢。 毕竟这会儿还早,大多数人也只是才从睡梦之中醒来。江以桃虽说是醒的早了些,左右也只不过是去了官家那儿说了会话,到底也是累不到哪儿去。 可从江以桃的口中说出来,依着她向来都是身子不好,便无端地让人信服。 江以桃也不应话,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了江以李慢慢走远的脚步声。 哪里是什么身子乏了,不过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妹妹,不知道这会儿能与自己妹妹说些什么话罢了。更是害怕从妹妹口中听到什么安慰的话来。 安慰。 江以桃又坐下,忽然勾唇笑了笑,伸出纤细的食指来,在梨木的桌上沿着那显眼的纹路轻轻地画着。 她并不需要这一声一声的安慰,说起来,这世间最无用的事儿便是安慰了,左右是不好的事儿已经发生了,安慰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罢了。 虽说是出了江家五姑娘这一件不好的事儿,可这春猎也不曾因为这一件事而延时,更是没有取消,第二日便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江以桃还是醒得早,她掀开帘子往外瞧,盯着不远处那个站岗的侍卫,轻声问着身后的晴佳:“晴佳,昨日里站在这儿的侍卫,是这人么?” 晴佳闻言便略过了江以桃,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了瞧,也疑惑道:“好像不是这侍卫,今日这站岗之人怎的瞧着十分眼生,像是不曾见过一般。” 江以桃皱着眉,轻轻抿了抿唇。 晴柔正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瞧着主仆两人站在窗边,便凑热闹一般地也走近了,伸长着脖子跟着往外瞧,问道:“姑娘,您在瞧什么呢?竟这样入神。” “无事。”听见了晴柔的说话声,江以桃才回过神来,慢腾腾地垂手放下了帷幔。 “姑娘瞧着外边的那侍卫眼生,便多问了一句。”晴佳跟着自家姑娘走到了妆台前,眨眨眼睛解释道,“我也觉着那侍卫有些眼生,想来是今日来被调了过来的罢?” “嗐,”晴柔将手中的妆匣放在了桌上,十分无谓地摆了摆手,“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这官家带着人多,侍卫自然也是要换值的,瞧着眼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啦。” 江以桃没有应晴柔的话,依旧是蹙着眉,露出了一个十分忧愁的神情来。 晴佳只当自家姑娘还在因为那苗疆小公主的事儿后怕,便出声安慰道:“姑娘,晴佳觉得晴柔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才来了不久,本就不曾将所有人的脸都记在心中,觉着面生也是有的。” 觉着面生自然是应该的。 江以桃垂眸盯着自己纠缠绞在一起的十指,无端地在心底浮上了些担忧害怕来。她并不是觉着这侍卫面生,而是十分诡异地觉着,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侍卫才是。 她觉得这侍卫有些眼熟。 晴柔从妆匣中拿出了一串流苏珍珠的步摇就要给江以桃戴上,一颗颗圆润的粉嫩珍珠在日光之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江以桃眯了眯眼,忽然指了指妆匣中的另一串步摇。 “晴柔,将那个拿来给我瞅瞅。” 晴柔闻言哎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流苏珍珠步摇,转而顺着自家姑娘手指的位置去瞧。 那是一支安安静静躺在匣底的小山钗,两边用金丝串了几朵小花,虽瞧着有些平常,但越是看便越是觉着比其他的簪子都来得精巧。 晴柔拿起那支小山钗,那用金线串着的花朵儿便颤巍巍地跟着抖了抖。 “姑娘果真是好眼光。”晴柔赞叹着,这小山钗不至于太华贵,却也不会太平常,照着姑娘不愿出头的性子,自然是钗这一支最好。 江以桃轻轻笑了笑,她哪里有晴柔这小丫鬟想得那么多,她只不过是瞧见了这小山钗上的几朵桃花儿罢了。 她没有将陆朝送她的那支桃花簪子带到这猎场来,忽然间瞧见了这样一支小山钗,便也是生出了几分欢喜来的。 江以桃从前,并不喜欢这些花花朵朵的东西。 相比于花朵儿,江以桃倒是更愿意养些实用点的玩意儿。 比如在江南时,爬满了回廊的葡萄藤。 无端地,江以桃便想到了陆朝,想到了那个常常趴在墙头与自己说话的小少年。 “爱哭鬼——” 忽然间,江以桃的耳边好像响起了那个小少年的声音,她慌慌然地回眸去瞧,竟然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瞧见了幼时的自己正蹲在墙角呜咽着。 幼时的陆朝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小声地认着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爱哭鬼。你、你不哭了,好不好?” 小江以桃哪里管他,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哭得肩膀都一耸一耸地,眼瞧着便是十分难过的样子。 陆朝哪里哄过什么小姑娘,伸出手去想要拍拍江以桃的脑袋,又好像觉着这样并不合规矩,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悻悻地收了回来。 “你若是不哭,下次我便悄悄地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沉默半晌,陆朝忽然这么说。 小江以桃的动作顿了顿,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瞧着陆朝,带着哭腔的尾音还微微地颤抖着:“此话可当真?不是说出来哄我开心的么?” “当真,当真。”陆朝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包着什么东西的绸帕子来,往江以桃的面前一递:“喏,我来本是为了给你这个,哪曾想被你哭得差点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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