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不言,谢不言。”江以桃思索良久,最终还是胡诌了个名字。 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且这番她虽未曾透露自己回京的消息,可她到底是说不清是否哪儿会走漏了风声,招来的这无端祸害。 “不言,阿言……真是个好名字,像你。”许岚说着说着靠近了些,烛火在她眼中跳动,“阿朝虽是将你保了下来,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想让你尽量不要离开阿朝的院子。” 许岚敛下笑意的严肃模样看着有些许骇人,江以桃哽了一哽,未接上话。 不过那严肃的模样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许岚马上便重新扬起了笑来,“掳你来的那伙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又长得这般标志,若是自个儿在外边乱跑,出了什么事儿阿朝也是来不及保住你,你便乖乖待在阿朝院里吧。” 江以桃疑惑于他们山匪还拉帮结派的么,睁着一双小鹿般清亮的眼睛去看她正欲离去的背影,张口便问了出来:“他们与你们不是一伙人吗?” “不是。”许岚走到了门边,又回头放柔了语气道,“有些人并不是生来便为山匪,有些人确实穷凶极恶,但我们这儿大多是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 江以桃似懂非懂,又问道:“另一位与我一起被抓来的姑娘呢?是否还安好?”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并不清楚你说的这位姑娘发生了什么,我回去仔细盘问一番再来与你说罢。” 说完这话许岚便走出了门去,留江以桃一人待在这有些破旧的小屋子里,颓然地盯着那扇饱经风霜的门出神。 也不知织翠是哪儿寻的护卫,竟这般不顶用。 可事已至此,江以桃又开始担忧起来。不知家里是否知道她被山匪掳了去,江家是个看重身份清白的地方,就算最后是被救了回去,也不知会被如何编排…… 倒不如是死在这土匪窝来得干净了。 思及此,江以桃也顾念起织翠的安危来,不知织翠处境如何。好半晌,江以桃才悄悄红了眼眶,轻轻拭去了那点儿泪花,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脱身才好。 —— 溪山的夜里静得很,树影婆娑摆动的细碎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清冷的月光透过斑驳的叶片,洒落在碎石板铺成的小路之上。 这床不似苏州府中铺满厚厚鹅绒的雕花床,饶是也铺了一层粗棉垫子,江以桃这自小便娇养着的身子也是睡不惯的,翻来覆去地过了半宿,也未曾合眼。 江以桃心一横,索性拖着酸痛的身躯,提心吊胆地摸索着出了门,有些破败的木门发出一声厉响,在寂静的夜里宛若平地惊雷。 江以桃一惊,更是放缓了脚步才走出屋子。透过淡淡月光,她终于是瞧见这土匪窝的原貌。 这儿倒是与普通的村庄无异,沿着小坡错落地搭着一个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是三三两两的小屋子,院与院之间由小路连接着,时不时在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若江以桃不知这儿是土匪窝,她甚至要觉得自己不过是在灯州的普通小村庄里。 江以桃尚在愣神,远处渐渐传来了谈话声,许是山寨夜里巡逻的人,江以桃想起了许岚吓唬她的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害怕,蹑手蹑脚地闪进了小屋后面去。 后面还有一排厢房,可江以桃无心好奇,沿着那路一直走到了后边的竹林里去了。 夜里更是风急,竹叶在风中摩挲发出浪涛般的声响,江以桃踩着满地的枯黄竹叶,小心谨慎地朝竹林深处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前边出现了个半人高的石头,那石头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江以桃顿生惊恐,所幸那人背对着,她慌乱中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踩断了一根枯枝。 枯枝断裂的声响在这寂静夜里显得有些刺耳,那人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只脚支着,另一只脚自然垂落,双手撑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以桃。 是陆朝,那个将她带回来的“少当家”。
第3章 赏月 陆朝看着慌乱的江以桃,忽然就笑了,漏过竹叶的斑驳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我听许岚说,你叫不言。”陆朝坐得高,这样看着江以桃,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江以桃有些无言地看着他,心想着,这是灯州的山匪对待逃跑俘虏的特殊方式吗?先寒暄一番? 陆朝将一只手架在膝盖之上,撑着下巴,朝江以桃笑得露出一只小虎牙:“我叫陆朝。” 夜色昏暗,陆朝的眸子却亮得像是有光。 江以桃怔怔地看着陆朝,摸不清这位少当家的想法,稀里糊涂道了一句:“不言见过陆公子。” 此话一出,江以桃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一抬头看见陆朝有些震惊的眼神,更的是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这行为无异于山羊给狼问好。 “那么,不言姑娘夜里不歇息,在这竹林里做什么呢?”陆朝心想着果然是千金小姐的做派,也觉有趣。 江以桃沉默半晌,糊弄道:“赏月。” 陆朝抬头瞅了瞅,“赏月?” 江以桃也随着抬头,这才发觉方才尚且明亮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一片乌云遮了个完全,连点月亮的影子也是见不到了。 江以桃索性眼睛一闭,认命道:“这月光皎洁明亮,甚是美好。” 陆朝又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余竹叶摩挲发出的碎碎声响。 好一会儿陆朝才笑出了声来,认真道:“这便巧了,我也觉得这月光甚是美好,不知不觉瞧了许久。” 差点儿觉得自己要命丧于次的江以桃疑惑地睁眼去看陆朝,心想着他真是个奇怪的山匪,自己胡诌的话也全数当了真。 “月也赏了,该回屋歇息了,不言姑娘。”陆朝又道。 江以桃不为所动,依旧是站在原地,与陆朝对望着。 “难不成不言姑娘今夜要在这竹林歇下?当真是好风雅。”陆朝勾勾唇角,语气中带着揶揄的笑意。 江以桃有些赌气道:“你这小山匪怎管如此闲事,我今日便还要在这儿赏月到天明了。” 话一出口,江以桃才惊觉失言,这儿不是以她为贵的苏州江府了,顿时收了话头讷讷地瞅着陆朝。 陆朝却并未生气,动作轻巧地翻身下了巨石,高束着的马尾在空中划出弧度,他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江以桃面前,“不言姑娘或许不知,我们这后山,可是有野狼出没。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以后可不要再来这儿赏月了。” 陆朝的话里分明意有所指,江以桃正欲出口反驳,远处竟真的传来了几声狼嚎,就像是为了应证陆朝的话一般。 江以桃哪里听过什么狼嚎,小声嘟囔着:“这是谁家的狗,叫声好生奇怪。” 这下轮到陆朝无言了,指了指声音传来的地方,“那是狼。” 江以桃顿时吓得发出一声短促惊叫,又觉着自己这般大惊小怪有失风度,捂着嘴用眼神发出询问:真是狼么? 眼见陆朝点点头,江以桃吓得扭头便要跑。走了几步发觉这四周的路为何都长一个模样,竟是忘记了自己来时的路,便又猛然停在原地。 陆朝笑着追上她,明知故问道:“不言姑娘怎么停了,不往前走么?” 江以桃面不改色地继续胡诌,“将陆公子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实属小人行为,何况陆公子救我一命,我更是不能恩将仇报。” “噢——”陆朝依旧是那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走得很慢,“那你可要跟上,这竹林容易让人迷了方向,莫要迷路了才是。” 江以桃听出了陆朝的意有所指,抿抿唇,权当没听见。 陆朝也没有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地穿梭在竹林中,寒风又穿过他们之间,江以桃冻得用双手环抱着自己。 那轮月亮又从乌云中溜了出来,天地之间霎时明亮了几分。 “不言姑娘,不知许岚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这山上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若是每天夜里都像这般出来闲逛,我可不能保证你每天碰见的人都是我。”陆朝走在前边,看似无所谓地提醒道。 江以桃冷得难以思考,下意识接话:“我本是要……” 逃跑两字被江以桃吞回肚子里,哽了一哽。 偏是这会儿陆朝突然回了头,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盯着她看,“是要什么?” 江以桃心虚地低头去看那时不时从衫裙中露出来的绣花小鞋,转移话题假意关心道:“陆公子可当心点儿走路,莫摔了才好。” 陆朝也并未深究,笑了笑又转了回去。 气氛便又静了下来,江以桃心下却觉惊奇,她竟与这“少当家”闲聊了这么一会儿,那群山匪对他分明是敬畏且害怕的,可自己这番却毫发无伤,甚至他像是没有看透自己这拙劣的谎言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山匪…… 江以桃这般想着,两人已是走回了院子。 陆朝将江以桃送到了屋子前,“不言姑娘,以后可不要半夜三更出来赏月了,我们这儿,可不比山下来得安全。” 江以桃推门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恍然间明白了,或许陆朝什么都知道。 知道自己不是去赏月,知道自己准备逃跑。 江以桃转身,看着陆朝的背影说道,“多谢陆公子提醒。” 陆朝头也不回,朝江以桃挥了挥手,进了对面的屋子。 江以桃也回了屋,经过这番折腾倒也逐渐起了些睡意,迷迷糊糊中她莫名想起了陆朝,他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点儿也不像这凶狠的山匪。 一夜无梦。 —— 天刚蒙蒙亮,江以桃便醒了过来,远处甚至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睡眼朦胧间江以桃听得并不甚清楚,恍惚着以为自己还在苏州。 好一会儿,江以桃的思绪才逐渐清明,反应过来这儿并不是苏州江府,自个儿这会是在土匪窝里呢。 江以桃不禁有些难过,转头透过窗户却看见陆朝在院子中舞剑。 他的马尾在空中不断扬起又落下,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然,伴随着利剑刀锋划破空气的声响,江以桃终于觉得眼前的陆朝有几分山匪的意思了。 陆朝的身姿矫健轻盈,像笔墨画中腾飞的龙,江以桃也不知自己坐着看了多久,直到带着温度的晨光照在自己脸上才如梦初醒。 她下定了决心般推开门,走到了陆朝的面前,“陆公子,你放我下山吧。” 陆朝挑挑眉,不置可否。 江以桃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我们家是盛京城里有名的富户,姓谢,做的是丝绸生意,你尽管可以去打听。你若是将我放了回去,金钱上定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盛京城的确有一家做丝绸生意的谢家,只不过谢家姑娘并不叫不言,江以桃未离开盛京时,与谢家姑娘是十分要好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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