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竟是拿了个不知真假的信息便到了江家来。 “什么模样?”江以桃叹了口气,稍稍偏过头去,便又瞧见了那盏小兔灯。 谢温然道:“守活寡的模样。” …… 江以桃无言地盯着眼前的谢温然,好半晌,冷不丁地开口说:“我有一个朋友——” “你怎么了?”谢温然眨眨眼,接话道。 江以桃回眸来盯着谢温然,一本正经地重复:“并非是我,而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件十分烦恼的事儿。” “嗯嗯,你接着说。”谢温然也不拆穿了,继续从善如流地接话。 江以桃唔了一声:“她原先有个喜欢的郎君,那郎君——”江以桃说到这儿的时候,悄悄地又看了一眼白兔小灯,然后才回眸来继续说下去,“那郎君眼瞧着也是十分欢喜她的,可最近,那郎君却转头向另一个姑娘提亲了。” 谢温然又嗯嗯了两声,随着江以桃的话音点了点头。 “你说,我是——”江以桃哽了一哽,差点儿便要说漏嘴了,江以桃眨眨眼,硬是装成了个没事人一般又道,“我那好友是不是对这郎君死了心才好?” 谢温然并没有马上回答江以桃。 她走到了那小桌前坐下,也看了眼那挂在床尾的小兔灯。 有些旧了,也不是什么制作精美的新奇玩意,看着却像是灯州的那儿的手艺,想来是十分重要之人送给江以桃的,才会将这平平无奇的玩意挂在床尾日日瞧着。 ……不会罢? 电光火石之间,谢温然想起了早些时候探子与她说的话,“十三王爷向谢家的六姑娘提亲了,可江大人好像并不情愿,正四处找着人脉要拒了这门亲事。” 照顾着江以桃这小姑娘的脸皮薄,谢温然尽管是猜到了什么,也不好明着说,只道:“阿言,你是知道我的么,我向来不会对别人口中提起的人做什么评判。” 这倒是。江以桃点了点头,也跟着过去坐在了谢温然身边,撩起袖子露出一点儿纤瘦白净的手腕,为她斟了一盏茶。 谢温然盯着江以桃修长好看的手指,又瞧了瞧她修剪得干净的指甲,最后将视线放到了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心想着,多好的一个阿言,怎么就莫名地掉进了那万丈深渊里边去。 “你……你那好友,可是真心喜欢那郎君的么?”谢温然问道。 江以桃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飞快地接话道:“是。” 话音刚落,似乎又觉着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快了,毕竟是好友的心思么,哪能这样快地便说出口来,便又为自己找补道:“我瞧着她是十分喜欢的。” 谢温然笑了笑:“我也不过多评判那郎君,人活一世,谁还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呢?或许他是个负心郎,也或许不是。” 江以桃垂眸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梗,没有接话。 谢温然好像也并没有期待着江以桃的回应,自顾自地又往下说去:“我只想与那好友说,若是让她放弃那郎君,她可甘心?” “不甘心罢。”江以桃眸子都不抬,淡淡道。 “这不就好了?”谢温然又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温声温气道,“阿言,我们虽是姑娘,加之在我们身上的禁锢虽多,可只要是勇敢一些,也有许多能做的事儿。” 谢温然这话说得隐晦,江以桃闻言终于是抬眸瞧了瞧她。 江以桃自然是听得明白,只不过她并不是那般有勇气的姑娘,倒不如说是陆朝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勇气耗了个干干净净,现如今是什么也拿不出来了。 沉默半晌,江以桃只说了句:“可他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婿了,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能做抢别人未婚夫婿这种事儿?” 谢温然唔了一声:“那便让那郎君自己后悔就好了。” 江以桃盯着谢温然看了好半晌:“说的什么胡话。” “这事儿不用你担忧,我自会为你安排好,你只顺着我为你安排好一切演一出戏便好了。”谢温然起身,拿起一旁的帷帽又戴上了,绫罗撩开了一点儿缝隙,她轻轻地朝着江以桃笑了笑。 也不知道谢温然又在想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事儿了,江以桃叹了口气,只当谢温然在哄自己开心才说的这话,点了点头道:“演的什么戏?” 左右不好拂了人家的一片心意,江以桃便顺着往下说了。 谢温然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你会知道的,我们阿言是个聪明的姑娘。” 话音刚落,谢温然便放下了绫罗的帷幔,那张精致的脸被遮了个完全,只能看得清个大概了。 江以桃又点了点头,这会儿倒没反应过来谢温然说的是“你”而非“你那好友”又,缓缓将茶盏中微凉的茶水饮了个干净。 送谢温然出屋子时,江以桃最后回眸瞧了一眼白兔小灯。 它静静地挂在床头,每日都有进来打扫的下人为它擦去落在身上的尘土,可它还是一日一日,渐渐地变得越来越破旧,那粗糙的纸面也无可逆转地泛起更重的黄来。 人也是这般,尽管她每日都会想起陆朝,可小山匪那张扬恣意的笑,却在日复一日的记忆中慢慢地泛起了黄。 他终于是像江以桃的口中所说,成了一个故人。 并非是多日未见的故人,而是成了那擦肩而过的、越走越远的故人。 不甘心又能如何?
第87章 挑衅 谢温然在这盛京城中也算是个十分出名的姑娘了,一部分来源于这姑娘总是不出门,这盛京城中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这谢家七姑娘的真面目。另一部分则是因着那六个各有本领的兄长,活生生是要将自家妹妹宠成这盛京城中人人惊羡的姑娘。 那些个什么名贵的玩意儿,甚至是不用谢温然动一动嘴皮子,那些个兄长便会为她寻来,再好好地放在她的院子里去。 在谢温然走了之后,江以桃又自个在庭院中坐了一会儿,仔细仔细地思索了好半晌,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这从谢家七姑娘口中说出的话,向来没什么虚假的。 或许这姑娘并不是在哄骗自己,而是真的在着手筹谋什么。 想到这儿,江以桃登时便站起了身来,忧心忡忡地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吓了两个小丫鬟好大一跳,还是晴佳过来将江以桃扶着进了屋,才算是稍稍安抚了一些。 江以桃实在是有些惆怅,谢温然这姑娘因着极少出门,又因着头上有六个兄长好好地宠着,所以她的大多数想法与盛京城中的姑娘都不一样。 谢家七姑娘,是个十分特立独行之人。 从前,江以桃还在江南苏州时,与谢温然只能保持着书信的往来,那时候起江以桃便瞧出来了,谢温然逐渐地成为了与自己不同的姑娘。 她像是在盛京城中都能自由翱翔的一只雄鹰,自由而无畏。 如果是谢温然的话,或许真会做出什么让江以桃难以想象的事儿来。 江以桃叹了口气,到了这会儿也只能静等着明日再看了。 …… 江以桃盯着眼前笑得温和的太子殿下与一旁面色清冷的十三王爷,三人对峙着沉默了好半晌,江以桃为自己昨日的草率而深深后悔。 真不愧是谢温然,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连太子殿下这般人物都敢邀着来,果真是谢家的姑娘,旁人哪儿敢做这般的事儿。 谢家的祖上与皇室有些渊源,直到了谢温然这一代,还喊着那位谢小世子表哥。谢家的几位郎君与太子殿下自然也是熟识,真要说起来,邀请这太子殿下确实也并非难事。 可…… 江以桃盯着面前沉静的十三王爷,冷漠地勾了勾唇,心说这谢温然倒是聪明,怎么从昨日那短短的谈话中就什么都猜了出来。 一想到谢温然分明是什么都明白,还顺着自己的话听了好半晌的场景,江以桃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面上也染上了些许窘迫的绯红。 宋知云瞧着江以桃,又瞧见了她渐渐泛红的脸,一时间只觉着这江五姑娘竟是瞧自己瞧得脸红,心中喜意更甚,温声道:“还要多谢谢姑娘邀孤一同踏青,孤十分欢喜。” 陆朝闻言阴阳怪气地瞅了瞅江以桃,咬着后槽牙轻啧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江以桃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唇,悄悄地瞥了一眼陆朝,又觉着自己十分没骨气,便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左右不管谢温然说得有没有道理,自己都不应该在陆朝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才是。 这么想着,江以桃的笑意便带上了几分真切来,软声道:“太子殿下能同意以桃这么唐突的邀请,以桃才觉着荣幸呢,哪里能让太子殿下屈尊说这些话。” “江五姑娘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宋知云展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挥了一辉,笑道,“早就说过了,孤与江五姑娘是幼时的情谊,江五姑娘可别老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才好。” 虽说是今日的气候渐渐地暖了起来,可这盛京城中也并没有到要用上折扇的时候罢,这太子殿下真不冷么?江以桃十分担忧地多瞧了两眼,一时间也没有听清这太子殿下说了什么,胡乱地应了两声是。 陆朝冷笑一声,谁要看这两人在这浓情蜜意的?瞧着江以桃的视线黏在宋知云身上不放,陆朝心中怨气更甚,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口处一点点地往外泛滥开去。 深吸一口气,陆朝出声打断这两人:“话可是都说完了?若是说完了,也是时候该出发了,照你们这样闲聊下去,可别到了那庄外都是夜里了。” 果然是陆朝,说话阴阳怪气的。 江以桃也冷哼一声:“那不是正好不用去了,一齐在江家用个晚膳,十三王爷也好与我家妹妹好好说说话,我们也省下舟车劳顿了,可不是正好么?” 这话说得有些酸。 话音刚落,江以桃也猛地发觉过来,飞快地瞟了一眼陆朝,又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陆朝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登时便勾唇笑了笑,含糊不清地应道:“五姑娘说的话确实是有些道理在身上的,真不愧是五姑娘。”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意有所指地揶揄自己呢。 江以桃霎时间便有些恼火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朝,也不再说些什么话了,被两个小丫鬟扶着上了江家的马车。 放下帷幔的那一瞬间,陆朝回身去看了眼江以桃。 江以桃也鬼使神差地抬眸,正正好好地与陆朝的视线对上,她好像看见了陆朝微微启唇,无声地喊了一句:“阿言。” 帷幔被两个小丫鬟放下,把江以桃和陆朝隔绝开来。 四目相对之间,江以桃好像听见了陆朝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又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连带着最后陆朝无声的话,也是她臆想出来的一般。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江以桃有些愣神地呆坐带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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