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连瑛见状道:“破相了别说二十两,十两都没人要。”他转过身,“青枝,我们走吧,没必要非得收她。徒弟还不好找吗?京城有得是小姑娘。” 妇人急了。 刚才裴连瑛一针见血,说她女儿性子倔,她也知女儿性子刚烈,说不定今儿真的毁掉脸,忙道:“哎呀,你们别走,有话好好说。” 裴连瑛铺垫了这么多,青枝当然也顺势道:“你卖就卖,不卖就算了,我们还得赶着回去。” “卖卖卖,我卖。”妇人一叠声道,“不过你真是收她做徒弟,学织锦吗?” “是。” 也好,卖给别人做妾后面就没好处了,可女儿学了织锦可以挣钱,妇人急忙答应。 “我们去立个契约,”青枝问姚珍,“你愿意跟我走的吧?” 自从出生后,姚珍在家里就没感受过母亲的关心,她明明年纪小,却还要照顾兄长,什么好的都让给兄长用,她早就不想待在这个家里。姚珍毫不犹豫:“我愿意,去哪里都行!” 双方到牙行立了契约,并且在官府备案,姚珍此后便算是青枝的人。 周茹这回难得的没有反对,女儿又收了一个徒弟,那两个徒弟就可以一起织锦了,女儿有帮手自然就能空出时间来,就是二十两有些贵。但她也看不惯那妇人的行径,自家女儿不肯还逼着卖,实在无情。 青枝把严采石介绍给姚珍:“这是你师兄。” 姚珍嘻嘻一笑:“我应该比你大吧,你几岁?” “十二岁。” “我十三。”姚珍眨眨眼睛,“果然比你大,可惜了,我早些来就能做师姐。” 严采石也看到她的悲惨遭遇了,可姚珍一转眼竟都忘了似的,笑容满面,顿时很喜欢她这份开朗:“我已经跟师父学了一阵,我把学到的告诉你吧。” “好的,师兄!” 两个徒弟一见如故,青枝十分欣慰。 裴连瑛道:“这妇人往后恐怕还会找你麻烦,到时你可以来大理寺……这次不好抓人,但这姑娘已被你买了,她若还捣乱,便是自寻死路。” 青枝唔一声:“再看吧,我觉得没有你裴大人,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真是…… 他说那小姑娘倔,青枝何尝不是?物以类聚,难怪她要收人家为徒,裴连瑛淡淡道:“早知你如此能干,我何必替你省这十两银子。”处处帮她,一点回馈都没有。 这话说得,青枝道:“我没让你帮我,是你自己先提的!”说完忍不住噗嗤一声。 左少卿大人虽然表情平静,实则语气里的委屈快要冲上天了。 可谁让他害她退不了亲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如此,但想到裴辉的事,她又感觉难解。 一团乱麻。 见她还笑自己,裴连瑛真想把她捉住狠狠欺负一番。她真的就跟那野猫似的,接近的时候,总会不小心被她突然伸出的爪挠到,不是很痛,但也深可见血。 只是,依然会想着哪一日会驯服这野猫,让她乖巧地挨在身边。 因生意谈得顺利,一行人很快便回了京城。 青枝让姚珍跟翠儿睡一间房。 隔了一日,刘守派人把一百斤丝线送来京城,青枝跟陈念检查过后,放在西厢房的侧间里。 姚珍十分勤快,每日第一个起床,劈柴烧火煮饭,比两个婆子手脚还麻利,等吃饭完也不歇着,抢着洗碗,洗干净后便跟青枝学习,跟严采石一起学织锦。 青枝叫她不用这般操劳,可姚珍说在家里更忙,在这里舒服多了,后来就变成两个婆子跟姚珍抢活干,整日都是热热闹闹的。 而青枝其实更忙,要找店铺,找到店铺又要招伙计,然后还要招账房先生。因裴辉也在西街,听说此事倒是主动帮了一点忙,事情也就一样样定了下来。 铺面是在西街,靠近新燕巷那头的倒数第三间,原先也是家锦缎铺,掌柜年迈要回乡,正好青枝找上门,屋主便爽快地赁予她,连修葺都不用。 一年五十两银子。 店铺定下后,青枝跟陈念把那些织娘请来,挑选锦缎,商谈细节。 有几位织娘原先是在万春锦缎铺的,听说青枝每幅锦缎只收取十分之一的银钱,简直是要高兴地跳起来,她们说郑泰初要收取十分之四。 光是寄卖收这么贵也太狠了,青枝笑道:“你们来去也自由,哪日不愿放在我店里卖,哪日便能来取。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想同我们切磋下织艺的,要看底本的,我们需得立下契约,改收十分之三,六年为期。” 说是切磋,实则是指点,因青枝看过这些锦缎之后,发现都不如自家,如果姑姑指点后,织娘们的织艺得到提升,马上离开店铺,那么吃亏的必然是她跟姑姑。 她很坦诚,说得明明白白,织娘们觉得合理,当下要么决定把锦缎交出,要么签下契约。 几日下来,收了一百来幅。 一幅挣一两银子的话,周茹掰着手指头数,哎呀一声:“如果全卖出去,你岂不是能得一百多两?你这是招财童子啊!” 青枝不满:“招财仙子还差不多。” “是了是了,仙子。”周茹笑哈哈,“可惜你爹不在了,不然不知得多高兴!” 她有这念头原也是因为父亲,而今终于圆了父亲的愿,青枝微微一笑。 陈念道:“我们去告诉兄长吧。” 三人便去了侧间。 周茹在牌位前点上香,跟陈念躬身行礼,青枝则是跪着拜了三拜。 “眼下就差青枝的婚事了,相公,你得点醒她,叫她别再做傻事!”周茹趁机告状。 青枝一点不怕,父亲极疼她,一定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裴家…… 她问母亲:“裴大伯当初为何向父亲借钱?” 很久远的事情了,周茹道:“怎么问起这个?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裴大伯可惨了,只是在地上随便放了一筐鱼,就被个老妇害得赔了一百两银子!” 原来此事是真的,裴连瑛没骗她,青枝揉了揉额角,长叹口气。 开张的吉日定在最近的二十六日,店铺名字很简单,名陈家锦缎铺。 因陈家在京城只有裴家这一个亲戚,故而当日来恭喜的人也不多,除了裴家一家外,就是严家与姜家。 严采石最近长高不少,帮着师父放爆竹,一波又一波,一波又一波,引来客人无数。 这些客人当然不只是被爆竹吸引,而是之前就通过万春锦缎铺关门一事对陈家产生了好奇,想看看陈家的锦缎到底如何。 青枝才来京城就有开店的念头,当时留了三十幅锦缎,再想挣钱都没有卖掉,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百鸟朝凤,八宝吉祥,绣球狮子,兰桂齐芳,并蒂同心,四季如意,流云蝙蝠,蟾宫桂兔等等锦缎如云般卷开,小心的挂在墙上或铺在柜面上,供人欣赏。 颜色之艳丽,图案之清晰,形象之神妙,令客人们叹为观止,纷纷拿钱欲要买下。但青枝没有卖,这些得留着做样本招揽客人,想要的得等。 急性子的自然不行了,便选一些别的织娘织得不错的锦缎,但真正喜欢的客人却愿意等,一个个都交了定金。 周茹眼皮子直跳,她又是后悔又是高兴。后悔的是不知女儿得多久才有空闲,高兴的是家里再不会缺钱,随便算一算,都是几百两银子那。 她一会叹气一会笑,李韭儿忍不住道:“你不必担心,青枝如此能干,相公都改主意了,我们家是不会反对的。” 周茹更加愧疚:“是我对不住你啊李姐姐,这孩子一心挣钱怎么办呢?我都不知怎么劝她。” 上回裴连瑛从理县回来,李韭儿已经探过口风,轻声道:“应该是有好转了,再等等。” 周茹眼睛一亮,那次在理县,两孩子是说了不少的话,难道说真有戏?她顿时又高兴起来。 姜怡今儿也随母亲来恭贺,她父亲跟兄长因不是休沐日,跟裴连瑛都在衙门,不曾出现。 这阵子陈家的事儿听了不少,此时见青枝居然开了锦缎铺,裴家长辈们都来帮忙,脸上没有一丝的不快,姜怡实在惊讶。 她今年十六,自从去年开始父母就替她择夫了,她眼光不低,挑肥拣瘦,父母起先很是包容,让她仔细挑选,但眼瞅着今年八月都要过去,便开始有些抱怨,催着她早做决定,在十七岁前把亲事定下。 可陈家,裴家居然能容忍青枝这等行径,青枝明年可是要十八了,而且她的未婚夫还是裴连瑛。 姜怡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见青枝招待了一批客人后去里屋歇息,便寻个借口说话:“陈姑娘,我要的锦缎你还能织好吗?如果来不及就算了。” “来得及的,”青枝看到姜怡戴着帷帽,“你难得出门的人,还专程来恭贺,实在劳烦你。就冲这个,我也会尽早织好。” “可你怎么有时间?”姜怡看了眼外面的客人们,“这些人都要锦缎的,你就算收了两个徒弟也很忙吧?再者,你不还要成亲吗?” 说起这事儿,青枝就有顾虑了,回避道:“不管如何,都不会耽误织锦。” 见她对织锦如此执着,姜怡突然有点羡慕,想到自己的处境,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长辈们同意的?” 青枝一愣:“什么?” “我是说……”姜怡咬了咬唇,有点难以启齿,“我是说,令堂怎么会同意你开锦缎铺的?你是裴公子的未婚妻,一旦嫁入裴家,便是左少卿夫人了,裴家怎也没有阻拦你开店?” 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青枝瞅瞅姜怡,透过帷帽隐约瞧见她脸颊上有一层薄红,看来她自己也知不该问。青枝想一想道:“可能我自小就不听话吧,母亲早已习惯,而裴家原先住我家隔壁,裴大伯裴伯母多少也是了解的。” 姜怡呆住。 原是这么回事! 如此说来,她的父母有所不满,是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太听话了吗?努力学琴棋书画,努力做个贤德的才女,从不让父母失望。 现在她一点点的挑剔,父母就开始嫌弃了,想让她早些嫁出去。 姜怡未免委屈,暗暗叹气。 青枝忽然道:“姜姑娘似乎对我很好奇呢。”之前见到她,还总相劝,叫她不要织锦。 姜怡的脸孔更热了:“我们家与裴家走得近,我一早就知你身份。见你来京城后,还以为很快就要来贺喜的,谁知……我着实想不明白,你为何不嫁裴公子。”这个疑问已经盘旋在她心头许久,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然而青枝也不会告知。 她刚才说那么多已经对姜怡很是大方,可姜怡还不知足,既如此,礼尚往来,青枝道:“姜姑娘,我跟裴连瑛定亲,京城的人都知道吗,包括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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