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枝被抓着很不舒服,忍不住抬腿踢他。 她力气不小,裴连瑛停了停,而后发出一声轻笑,吻得温柔了些,手也不再束着她了。 舒服很多,青枝不再抗拒。 毕竟是夫妻,有些事情总要适应的,她慢慢抱住他的腰。他托住她后颈,不知疲倦地吻她。 爆竹声渐渐停止,但夜还长着…… 陈家锦缎铺生意越来越好,其他店铺跟织娘们眼红,竟开始偷偷模仿这些纹样,想要卖出贵价。 然而顾客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们觉得陈家锦缎铺的锦缎艳而不俗,华贵富丽,因此将它们称为“陈式艳锦”,与京城别的锦缎区分开,独树一帜。 来陈家求艺的人一时堵塞大门,青枝精挑细选,又收了四名徒弟,全是女弟子,家中贫困,却有志向,若学成定会为陈家锦缎出一份力。 严采石为大师兄,下面五个师妹,他怕哪日技不如师妹,被师妹们取笑,格外勤奋,姚珍也是不服输的性子,六个孩子你追我赶,弄得青枝作为师父也不敢松懈,天天练习,陈家的织机除了深夜就没停过。 织机当然是苏起做得,苏起做完躺椅后,又被青枝请了去做织机,现在还差最后一张。 周茹看家里的人忙忙碌碌,后悔的脸都青了。 说什么收徒了就会清闲了,根本不可能,明明女儿更加忙了,这么下去,就不怕裴家长辈怪责? 可她又不能说,之前答应过女儿,不能多管闲事,她只好憋着,倒是见苏起总来家里,就给苏起脸色看。 青枝有一次撞见,很不满的说母亲:“苏师傅多好的人,娘哪里看不惯?我以后要做什么都要请他的,您这样指不定苏师傅不肯再做。” 不做最好,周茹道:“我只是叫他注意点,毕竟你姑姑还未嫁,他一个男子来我们家不合适。” 又不是名门世家,也不是,弄这么多规矩,青枝道:“您就是太闲了,没事去看看我婆母吧。” 周茹:“……” 青枝去给苏起道歉:“我娘有不周到之处,还请您别介意,我娘没坏心,就是太关心我姑姑。” 苏起了解:“我确实也有不妥之处。” 眼前的男子不止有风度,生得也好,举手投足实在不像个木匠,青枝想起裴连瑛的话,问道:“苏师傅你是京城人氏,应该知道长兴侯府吧?” 苏起一愣:“……知道。” “那你知道长兴侯与你同名同姓吗?” 苏起:“……” 最初他隐瞒身份接近陈念是因为赵廷俊,但后来陈念也知道了,苏起想一想后回答:“我就是他。” 青枝呆住:“什么,你是长兴侯?” “是。” 原来裴连瑛没有猜错,青枝惊讶道:“你家世这么好,为何会做木匠?”她绝不是看不起木匠,只是像侯府这种门第,子孙应该都是要入仕途的,他们从小学得就与旁人不同,好比那个林云壑,就算跟纨绔差不多,都当上官了呢。 苏起沉默片刻:“说来话长。” 青枝忙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一时好奇,并不是想窥探什么。” 苏起笑道:“我知,你不用解释。” 因为太突然,青枝现在脑子里有点混乱,很快便告辞离去。 刚到家门口,发现看门的婆子正跟一个妇人说话,青枝以为是从锦缎铺那里来的客人,正要问,那婆子先道:“少夫人,这是姚珍的母亲,她是来找姚珍的。” 在理县的那一幕,青枝印象深刻,为此她很不喜欢姚珍的母亲,淡淡道:“你女儿已经卖给我了,你有何事?” 姚珍的母亲孙氏,当然也认识青枝,满脸堆笑的道:“裴少夫人,奴家以前不知您这般尊贵,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您见谅。我们阿姚珍被您收为徒弟,实在是她的福气啊,奴家一定好好教导她,让她孝顺您。” “用不着,我刚才说了,姚珍是我的人,如何教导她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青枝打算叫婆子关门,“你回去吧。” 孙氏脸色一变:“裴少夫人,奴家确实是把阿珍卖给你了,可阿珍还是奴家女儿啊,您让我见见她吧,求求您!” 看她几乎要哭出来,青枝皱了皱眉。 诚然,她可以替姚珍把孙氏挡在外面,可姚珍现在什么想法她并不知,万一姚珍在这段时间有所改变了呢?万一她是想见她的母亲的呢?青枝思忖着道:“你在这里等一会。”说罢走入大门。 姚珍正跟严采石织锦。 上次他们送给青枝的骑驴图有些粗糙,但经过刻苦的练习后,已经称得上精美了。 青枝在织房门口叫她。 姚珍忙停下,从花楼下来跑出去。 “师父!”她笑眯眯的站定,大大的眼睛,光彩照人,“我跟师兄马上要把山雀登梅图织好了。” 这是青枝想出来的纹样,一放到锦缎铺果然很受姑娘们欢迎,都想买来做锦袄,青枝道:“织好了应该可以拿出去卖。” “真的吗?”姚珍惊喜,但很快又变得担忧,“怕丢师父的脸。” “可以卖便宜些,一分价钱一分货嘛,你不用怕。你才十三岁,十三岁能织出这样的锦缎已经很厉害。” 得到夸赞,姚珍脸颊微微发红:“好的,师父,我一定更加努力。” 青枝点点头:“……你母亲正在外面,你可想见她?” “我娘来了?”姚珍惊讶,“她来做什么?” “我不知,你要见她吗?” 姚珍低下头,过得一会道:“我想知道她为何过来。” “好,那你去吧。”青枝叮嘱道,“你的卖身契我一直没有还你,就是怕有这一日。阿珍,如果她要求你做什么,你记得,你是我的人,你可以不听。” 姚珍很感动:“多谢师父,我知道!”她快步走去门口。 门外的母亲穿一身半旧的薄袄,棉裙打了两个补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看起来有些陌生。 姚珍开门见山:“你找我想说什么?” 几个月而已,小姑娘已经大变样,个头高了,脸也丰盈了,不再像那个野丫头,孙氏笑得更慈祥:“阿珍,为娘想你啊,所以过来看看……”她拉住女儿的手,“不愧是官夫人的徒弟,你瞧瞧你,都像京城的人了。” 这是第一次,母亲那样对她,在姚珍的记忆里,母亲从来都不会亲近她,嫌弃她是个赔钱货,最喜欢差遣她做事。姚珍把手用力一抽:“我不信你专门过来是为看我。” “我难道会骗你?”孙氏委屈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生你的时候出了那么多的血,你怎么会忘了你呢?我天天都在担心,怕你在外面不习惯。” 真是如此,为什么要把她卖了当妾?姚珍心想,母亲是觉得她傻吗,一点事儿都记不住?她冷冷道:“我还忙着呢,你若没有事我就走了,我还要跟师父学织锦。” 孙氏欲言又止。 姚珍转身进去。 孙氏想跟着一起走,看门的婆子道:“少夫人没请你,你是不能进来的。” 孙氏无奈之下只好道:“阿珍,我来是想求你帮忙,你哥哥前阵子摔断了条腿,没有办法做事,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 姚珍心头一刺,果然是为她儿子来的。 在母亲心里,儿子是心肝肉,她算什么?她连一根草都不如,姚珍讥讽道:“什么摔断腿,他怕是被人打断腿的吧?你有空再这里与我借银子,不如回去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打断,省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让你不止卖女儿,哪日要把自己都卖了!”她姚家世代缫丝,原也不是多穷困的人家,是父亲母亲宠坏了兄长,让他把家底都掏空。 孙氏脸色一变,忍不住斥道:“阿禄是你哥哥,你不能这样说他!他再不好,也是姚家的根,你做妹妹的,应当扶持他,他将来好了,姚家才能好。”姚珍的兄长叫姚禄。 姚珍实在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了,跟婆子道:“以后她再来你直接把她赶走,她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婆子答应,将门用力关上。 孙氏在外面高声咒骂,句句狠毒。 姚珍感觉胸腔里有什么涌出来,却又流了回去。 可能是她心里的血。 只是她不会再痛了,在很小的时候,她曾哭过,后来她再没有哭过,那个家,从来就不是她的家。 见到严采石,她笑着道:“师兄,我们赶紧把山雀登梅锦缎织好吧!” 在窗口看着的青枝微微一叹。 姚珍这个徒弟她真的没有收错,只是姚珍也太勤奋了些,有这样的徒弟,她又怎么能懈怠呢?总不能,哪日师父不如徒弟…… 赶紧织锦去! 答应了的事,已经拖到二月,裴连瑛这回下衙后单独同父亲说话。 父子俩坐在书房里。 裴辉笑吟吟问:“可是有事与为父商量?”他很欣慰儿子会想到他这个父亲,平常裴连瑛更听妻子的话,成亲后,又是跟青枝较为亲密。 裴连瑛点点头。 裴辉更高兴了:“什么事?不会是朝政大事吧?” “应该算是家事,”裴连瑛盯着裴辉,“您应该知道陈姑姑在均州的事情吧?” 裴辉愣住:“……阿念?” “对,我想知道负她的人是谁。” 裴辉当然清楚,可他不想告诉儿子,他当时与妻子见到赵廷俊后,二人想法一致,假装不识。 “那是陈家的事,你怎么问我?”裴辉想蒙混过关,“再说,我们离开均州多少年了,我哪里记得。” 发现父亲眼神闪躲,裴连瑛问:“那人是不是官员?” 裴辉一惊,冷汗直冒:“你,你为何会这么想?谁告诉你的?阿念吗?” 不怪裴连瑛怀疑,像他岳母这等性子,原是冲动不能忍的,如今女婿是四品官,提到负心汉竟然隐瞒名字,不想报仇,这不合情理。而他父亲的态度也一样诡异,他觉得那负心汉可能是不好得罪的人。 “您若不说,敌在暗我在明,哪日他放冷箭我可能都来不及躲。” “敌人?哪来的敌人……你别胡乱猜测。”裴辉还是不松口。 裴连瑛循循善诱:“您不把他当敌人,他未必如此。现在我已经娶了青枝,陈念也是我姑姑,你觉得那人不会多想?父亲,这几年您都在京城,看到的听到的还不够多吗?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裴辉嘴角颤动起来。 裴连瑛又适时地夸赞他:“我之所以来问您,没有问祖母跟母亲,就是知道您有分寸,顾全大局。您告诉我后,我们也能一起合计合计。” 这下裴辉再也守不住了:“好好好,我说,那人是赵廷俊!”他说完,吐出一口长气,“赵廷俊当时风头正盛,在都察院任职,又是长兴侯府的东床快婿,他要给你使绊子再容易不过,你怎么斗得过他?就是现在,也一样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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