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到了紧要关头,青枝微微拧一拧眉。 他的手指在她腰间轻抚,嘴唇贴在她耳朵上:“我保证不出大理寺,好不好?要是再出血,随你怎么说我,打我都行……好不好?” 左少卿大人近乎都撒娇了,她哪里撑得住,勉强板起脸:“你明儿回来我会检查的。” 他笑了,顺势亲她耳朵,手也不规矩起来。 青枝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一把打开他的手:“要上药呢。” “那等上完药……” “上完药吃饭,然后你自己先去歇息!”也不瞧瞧自个儿的伤势,还想亲热呢,他是不是想把伤口崩开? 裴连瑛:“……” 虽然不甘心,但如果硬来,伤势铁定会变严重,那明日就去不了衙门了。 裴连瑛只好听从。 看他一脸不情愿地乖乖坐着,青枝忍着笑给他上药包扎。 幸好也是累了,一沾到枕头便睡得很深。 而黄开先却睡不着,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妻子会被带去大理寺。 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的妻子对此事虽知道一些,但性子实在急躁,又不机敏,不然那日她就不会随手把簪子给康太太了。她只是为了一时方便,急着用这个堵住康太太的嘴,万没想到这一支簪子会害了他们两人。 应该早些去拿回来的! 可恨他派去的杀手没有找着,有可能是康太太临死前把当票故意藏好的,阴差阳错,最后落在裴连瑛跟林云壑手里。 不知妻子在大理寺如何应对? 他愁苦万分。 而黄夫人面对这样的处境,也是慌张无比,但她没有如实供出,只说簪子掉了,被人捡去了。再问,她就哭,说大理寺的官员欺凌女眷,要求他们放人,不然便绝食,死在大理寺,让高士则偿命。 高士则一阵头疼。 “林指挥,你看怎么办?”他问。 才被抓,精神都是稳定的,林云壑道:“继续关着,但要让她一晚上不能闭眼,明日就好办了。” 不错,高士则心想,难怪天子派他查案呢,倒是挺有想法。 第二日,裴连瑛在关押处见到黄夫人,发现她面色晦暗,眼睛红肿,整个人蜷缩着,像是一整夜都没睡过。 “应该容易撬开口了。”林云壑站在身侧,得意地告诉他,“我听父亲说过,两方打仗,如果抓到战俘,想要套出敌情就得这么对付。” “看来你应该在刑部谋个审讯的职务。”裴连瑛一笑。 他走进房内。 黄夫人听到声音,浑身一震:“你们快放我出去!我是三品夫人,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我要告御状!” 不怕她提天子,裴连瑛一撩衣袍坐下:“此案原就是天子下令……哦,黄左侍郎不知是吧?怪不得他,天子是暗中命我们调查的。” 竟是天子亲自指使。 黄夫人立刻矮了半截,声音放轻:“你们抓错人了,那簪子不在我手里,我昨日说了,我有日掉在外面,不知被谁捡了去。” “你认不认识康太太?”裴连瑛冷不丁问。 “我……哪位康太太?” “康长茂的太太,康家一家原本住在陵州的永安县,你跟你丈夫也在陵州,你们两家先后来了京城。” “哦,好似有些印象,我不记得了。” “有车夫记得,他有一日送了康长茂夫妇来你们家。” “是吗?”黄夫人神色僵硬,“他认错了吧?” “康家是他的常客,不会认错,那支簪子也是他说的,他看到唐太太出来时,头上多了一支红宝簪。”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 裴连瑛把簪子放在桌上:“你不记得,那杀手应该记得,等会我就拿给杀手看,问问他是不是在找这支簪子。” 黄夫人脸色一变。 “你只是给了唐太太一支簪子,别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如实供出,你有什么罪呢?人是杀手杀的,康家也不是你结识的。”裴连瑛说着站起身,“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这儿厢房多,你待上数月也无事。” 数月? 这里蚊虫不绝,臭气熏天,竟然要她待上数月?黄夫人原是地主家女儿,来京城后越发习惯锦衣玉食,她叫道:“不,你得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关着我?我的丈夫呢?我要见他!” “那得看他想不想管你了。”裴连瑛拿着簪子离开。 门重重关上,房内又陷入阴暗。 黄夫人轻轻啜泣。 林云壑靠在墙上问:“你觉得她何时会招供?” 若是被冤枉,那定然不会开口,可他们已经能肯定黄夫人在撒谎。凭她熬不了苦,凭她没耐心,一定很快。 “至多三五日。”裴连瑛思忖着道,“她跟黄开先感情不深吧?” “黄开先等同于上门女婿,黄夫人必然瞧不起,后来因佛经发大财,又升官,二人才好些,但要说感情深,我看难。” “那就好。” 后来两日,黄开先上奏天子,说大理寺无故抓人,请天子做主,然而天子说一切听凭大理寺处置。 黄夫人终于撑不住了,承认自己确实将簪子送给了康太太,说唐太太跟康长茂不知何故纠缠丈夫,她嫌他们聒噪,用簪子打发走了,别的一无所知。 高士则便命人将黄开先带来大理寺。 一个是陵州知府,一个是永安县小吏,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他要用什么借口来圆谎?他也不知妻子到底供出了多少。 那是叛国罪啊。 窃取佛经送与安国使者,一旦定案必然是凌迟。 最终,黄开先在家中用一根绳索结束了他的一生。 此案震惊朝野。 吴申来由此沉冤得雪,朝廷给予了吴家母子俩补偿,不止赠送宅院,还有用不完的金银,以慰冤魂。 吴家搬家那日鞭炮声震天,裴连瑛路过时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他是为升官,但也是为百姓,谁说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情呢? 他打马而去。 过得一回,新燕巷竟然也响起了鞭炮声,原来长兴侯府也在搬家。 “真是稀奇了,长兴侯府百年权贵,竟然会搬离居住那么久的宅院,还是搬到香云桥下……” “有何奇怪?那赵府千金都不肯姓赵,要姓苏,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听说是两头住,那赵姑娘拜了陈掌柜为师了,要跟她学织锦。” “怪哉,怪哉,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 百姓们纷纷议论。 长兴侯府搬家的事儿很快也传到赵廷俊耳中,他想到那个害他落得如此境地的亲生女儿,气得脸色铁青,咳嗽不止。 “老爷,您是不是该将养一下?您这样撑着何苦呢?”随从劝他。 他一旦将养,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庙堂。 他如何接受? 就算天子一心要冷落他,哪日将他调去别处,他也要东山再起。赵廷俊喝下补药,他得先把身子养好。 对,他不能怕,都到这一步了,怕有什么用?天子又不能无缘无故地将他贬职,他们都没有证据! 赵廷俊决定无论如何都得撑下去,哪怕是爬也要每日爬去衙门。他不能让他的岳母,他的女儿,还有苏起,陈念笑话他! 苏老夫人买下的院子就在陈家对门,陈家一家都去拜见苏老夫人。 小厮们忙里忙外地搬家具,一件件都是好物,苏起疑惑道:“您真的要常住了?” “在那边住腻了,换个地方新鲜。”苏老夫人再看侯府一花一木都会想起女儿,睹物思人那。可惜她这年纪经不起太大的伤悲了,她想要活久一些,看苏起成家立业,也想看外孙女嫁个好夫婿。 这样她才能瞑目。 苏起明白了:“也罢,蕊儿学织锦原也要学好几年。” 周茹则笑着道:“您来了这里就更热闹了,我也多个人说话。您若是愿意,把我亲家也请来,我们还能经常打叶子牌。” 苏老夫人高兴极了:“叶子牌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其乐融融。 而此刻的李韭儿正捧着金银,跟裴老太太,裴辉说话。 大理寺众官员与林云壑纠正冤案,揪住了叛国贼,杨景恒论功行赏,重赏了裴连瑛,抬着箱子前来的黄门说,裴左少卿是此次得赏赐最多的官员。 李韭儿心想,儿子为查这几桩案子差点连命都没了,当然得拿头功了。 不过天子出手实在阔绰,他们在京城开店铺挣了六年的银子,也就与这箱赏赐差不多吧,别的不说,就这雀金线便是价值不菲。 裴老太太道:“天子难道知道青枝会用雀金线,不然岂会赏赐丝线?” “怎么可能?”裴辉觉得母亲太高估儿媳的本事,天子再怎么闲也不会关心织娘的事情啊,别提天子日理万机,“一定是天子询问连瑛,连瑛借此提及的。他啊,一心想要讨青枝欢心。” 三人都想起那天裴连瑛把青枝抱在腿上的事。 “该有孩子了啊。”裴老太太拿起一锭金子,“瞧瞧这么多金子,我们怎么用得完?就得要连瑛跟青枝多生几个孩子才好。” “急也急不来的。”裴辉心想,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用他们操心的,他喜滋滋道,“今儿晚上我们请亲家一起去清风楼吃饭!” 等裴连瑛回来,两家就去清风楼享用了一顿。 瞧着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周茹未免心疼,但想到女婿得了重赏,又豪气的想,这算什么,女婿能挣钱,女儿也能挣钱,一辈子都不用愁,该吃就吃。 一众人吃到戌时尽兴后方才道别,各自回去。 到厢房内,青枝又看见雀金线,拿着在手里欣赏:“比林老夫人的雀金线还要漂亮呢……我刚才没问,你怎么不怕天子怪责的?天子客气问一句,你还真的敢提要求?” 雀金线对青枝来说贵重无比,但对天子来说,不值一提。他讨要雀金线,在天子看来只会觉得他痴心,别的又有什么?不过他没讲这些,在青枝唇上啄了啄:“你看我那个时候都想着你,你高不高兴?” 而今他可会说甜言蜜语了,青枝知道他想要什么,主动去亲他。 裴连瑛搂住她的腰:“这可不够……” “你还要什么?”她不满,她第一次主动亲他时,他别提多激动,现在都不稀罕了吗? 也不是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想要她跟自己有同样的期盼,他吻着她的唇道:“想要我跟你的孩子。” 其实青枝很早就察觉到裴连瑛的意图了,就在拜了送子观音之后,只不过他没有明着说,都在用行动表达。青枝没有拒绝,她当时只为难一件事,如果孩子在和离之前就出生的话,情况有点复杂。 当然现在她不会没事就考虑和离的事,但对于孩子仍没有多大期待,毕竟怀上了会影响织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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