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说着叹了声:“老祖宗还能替你们操几年心。” 何皎皎赖在她怀里,不接话也不想起来,太后身上在佛堂沾了许多檀香,让她心绪宁静。 一盏茶的时间后,太后扶正何皎皎坐好,她握着她的手,才望向外厅刻意晾了许久的小林子,“小林子,你也说说看……” 太后脸上笑意收敛,声音淡淡:“小混球又闯哪门子祸了?” 凌昭不守规矩,小林子平常跟着他也浑,可他哪敢在太后跟前造次,寒冬腊月跪出一身冷汗。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把话捋顺了,“十三殿下跟燕世子今儿在演武场打了一架……赶巧让太子爷撞见了。” 他还是要给自己主子找场子:“太子爷不由分说打了殿下十鞭子,还要关殿下一个月的禁闭,调羽林卫去守了承乾宫!” “好了!” 太后揉了揉额角,她宠坏的幺孙,她还能不了解性子? 齐周和北梁曾有世仇,燕东篱是北梁皇子,身份特殊,他从进齐周皇宫后便一直谨小慎微,不招惹丁点儿是非。 说难听点儿,说他一直在齐周皇宫里夹着尾巴做人也不为过。 燕东篱能跟凌昭打起来? 怕不是凌昭揍了他一顿。 ——也不是头回了。 太后当下额角突突直跳,厉声问道:“他把燕世子打成什么样儿了?” 这不算小事,燕东篱身体不济,要在齐周有个三长两短,到底要给北梁一个交代,一说不好,两国怕又要兵戎相见。 更何况,齐周同样有个皇子在北梁,还不晓得过得什么日子。 何皎皎垂首静坐,原是置身事外等太后问完话,此刻抬眼探向外厅,心悬了悬。 她想到燕世子一直病殃殃的,凌昭仇视他得很,手上没个轻重,燕世子挨得了他几下? “这…” 小林子埋下脑袋,吞吞吐吐,“奴才不是太医,奴才不清楚。” “放肆!” 太后气急,拍得炕上案几一颤,“那你来慈宁宫做什么?想搬谁给他当救兵啊?” “鞭子也抽了,人也关了,混账东西觉得他老祖宗能飞檐走壁把他救出来是吧?” “他老祖宗没这个本事!” 看太后一脸铁青,何皎皎站起来替她抚背顺气,忙柔声劝她:“老祖宗,你别急,别气着自个儿了。” 她给小林子使了眼色,呵斥道:“没眼儿力见儿的蠢物,胆敢在慈宁宫冲撞起老祖宗来了?” “还跪在那儿干什么,自己下去领板子吧。” 小林子见状不对,飞快磕下两个响头请罪,退出去一溜烟儿跑了。 何皎皎回过头来继续哄太后,“老祖宗,咱不理他。” “过两天咱们去寿光玩,看他被太子哥哥关着去不成,到时候保不准急成什么样儿。” 太后勉强顺过来气儿,“对,咱不理他,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才回来几天又闯祸?” 话虽这般说,太后依然招手唤来两位得力的管事,让她们分别去东宫和承乾宫问清楚。 接着让人下去开了库房,挑了年份不长不短的补品药材,并一些活血化瘀的伤药,领着个老太医去了燕东篱住处探望。 慈宁宫摆晚膳时,两位嬷嬷先后回来。 老太医跪在前厅,刚跟太后回禀完燕东篱的伤势。 他说燕世子身子一向单薄,行经滞脉,今日呕了口淤血出来,反倒气息通畅,旁的并无大碍。 他话是说,燕东篱受了凌昭一记窝心脚,让他踢得吐了血。 何皎皎听得直想皱眉,硬生生忍住了。 太后下午发了通火儿,晚上无心用膳,她端着碗劝老人家多少得用点儿吃食,不好表露别的心思。 去承乾宫的取竹姑姑先回来。 她一无所获,摇头道:“承乾宫都给羽林卫围了,说监国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承乾宫。” 对太子的称呼是监国,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要严重。 去东宫的弄婵姑姑进殿时,同样神情严肃。 当着何皎皎的面,她简略说了下经过:“今儿演武场的课,十三殿下本就去迟了,太子爷临时兴起考教,比十三殿下都要早半个时辰到。” “十三殿下到后,被太子爷训斥了几句,本来也无事。” 她越说越含糊其辞:“后来不知怎地起了口角之争,十三殿下就当着太子爷的面,踹了燕世子一脚。” 谁和谁起口角之争? 凌昭和太子起口角之争,他打燕世子干嘛? 何皎皎越听越听糊涂,见弄蝉姑姑近了太后跟前,俯身与太后耳语片刻。 太后的眉头直锁成了川字,脸上皱纹都在昏黄灯火下现出阴影。 弄蝉姑姑直起身道:“太子爷递了话儿,让您老人家放宽心,十三殿下没少半根头发。” “只是他这回,怎么也要挫一挫十三殿下这性子,说什么都要关足他一个月。” 何皎皎清楚了,有些话不是她该听的。 她当下不再好奇,问也不问,待两位姑姑退下后,她只寻些旁的趣事儿来逗太后开心。 太后心不在焉,没再出个笑模样。 直至晚膳后,何皎皎服侍太后歇息,太后换了寝衣坐上榻,方闻得她一声长叹,说得却是:“禁足便禁足,太子调那么多兵去守着干嘛,知道的是他亲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来的朝廷重犯。” “再说了,燕世子不是没事儿,禁足一个月是不是太久了?” 老人家气消了,显然更心疼小孙子。 何皎皎故意板起脸:“老祖宗,你这样可不成,咱说好了不理他的。” “好,不理他,哀家有令仪陪着,懒得理他。” 太后来拉何皎皎的手,笑容显得疲倦。 翌日,十一月初七,不见天光。 后天便要启程去寿光了,何皎皎一早起来,同管事们最后清点了一遍行装。 望着天穹昏昏,她略显忧虑,“怎么瞧着要下大雪的模样?” 那山里边的寿光猎场,得多冷啊? 雪蕊知道自家郡主最受不得冻,宽慰她道:“许只是阴几日。” 到傍晚,细小黑影于夜中纷飞,举灯一探,竟真下起细细密密的雪来。 太后怕雪下大起来冻得路滑,早早撵了何皎皎回去。 回到玉琼殿,雪蕊领人去备她洗漱之物,何皎皎自个儿带着几个小宫女往寝殿走,未下游廊,她瞧见寝殿内昏昏暗暗,一点光也未亮。 何皎皎待下人宽厚,只疑惑了一句:“兰茹跟寒蕊呢,怎么没人掌灯?” 几个宫女相互望了望,纷纷摇头,其中年纪最大的月枝道:“郡主,奴婢先过去瞧瞧吧?” 她提着灯笼加快脚步,越过众人去,边高声喊守值的宫婢名字,“兰茹姐姐,寒蕊姐姐,你们哪儿躲懒去了,怎地连灯也不掌?” 灯笼照亮脚下一射之地,众人见月枝裙摆翩然踏过厅门,再一拐过墙,那灯笼晕黄的光一坠,竟蓦地熄了去。 而那门后,竟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郡、郡主?” 留在何皎皎身边的宫女脸色登时煞白,拉住何皎皎停下,全都护到她身前。 寒风呜呜似哭似泣,她们手中灯笼光芒淡淡,四周绿植照出暗影,张牙舞爪。 何皎皎喊,“月枝?” 无人应答。
第7章 挨打 ◎你成天跟个傻子一样,不知道疼啊?◎ * 宫婢们强做镇定地问道:“郡主……奴婢们再去唤些人?” 唤几个高大彪悍的粗使嬷嬷们过来瞧瞧。 何皎皎胆子算不得大,可皇城中戒备森严,有几个敢来装神弄鬼的?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拍拍宫婢的手安慰她们道:“无妨,本郡主亲自去瞧瞧。” 她拨开人群,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往寝殿里走,众宫婢拦她不住,都提灯跟上。 灯笼光暗暗沉沉,照亮寝殿外厅陈设,分明与往常无一般,凭空多出几分阴森来。 风声幽幽过。 何皎皎踏进厅门,不待她四下看顾一番,左手边陡然一股大力,拽得她猛然撞到一人身前。 灯笼骤亮,现出一张让光照得白惨惨的脸,“爷等你等得好苦啊……” “啊——” 纵使何皎皎有心理准备,依然被这冷不丁的一出骇得毛骨悚然,她下意识一巴掌扬出去,扇到那人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宫婢们急忙上前想要拉走何皎皎的动作都顿住,她们齐齐瞠目结舌:“十三殿下?” 果然是凌昭。 凌昭一手拉着何皎皎,一手提灯笼,让她一巴掌打愣住了:“你敢扇爷的脸?” 他到底是位皇子,恐怕生平头一回遭人打脸,且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两人平日再如何打闹,何皎皎始终记得分寸,她懵了片刻,将打他那手背到身后去,咬着下唇抬眸看他,“我不是成心的。” 被凌昭胁迫不许出声儿的几个宫婢从屏风后走出,轻手轻脚去点亮各处立的灯烛。 她们低头缩肩,不但想笑得忍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不向厅中二人看一眼。 凌昭瞪着何皎皎来回踱步,显然恼得不行,他薄唇抿直了,反复地质问她:“你打爷的脸?” 厅中已大亮,何皎皎看他身着一件靛蓝的长袍,分明是副太监打扮,心下埋怨。 太后不会飞檐走壁,可凌昭自己会啊。 想来太子派的那队羽林卫,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让他大晚上溜出来,跑她面前来发疯。 何皎皎惊魂未定的,也生了气,她且心虚着,低下头小声喏喏,“人家手还打疼了呢。” 心道:他不自找、不活该么? 凌昭听得清楚,他一时喜怒不定,气极反笑:“那爷不是还得跟您赔个罪,怪爷脸皮生得厚?” 何皎皎根本没使力,除了那一声听得响亮,连个红印子都没在他脸上留下。 她偏头不跟他对视,蚊子哼哼似得道:“想来是这理儿。” 谁让他先吓唬她来着。 凌昭没听清,懒得再问,瞪她一眼,大步挟风,绷着脸拐进殿后的暖阁去。 雪蕊这时领人过来,看着外厅站着一堆人不明所以,“郡主守在这儿作甚?” 何皎皎长出一口气,烦得不行,“冤家来了。” 她让雪蕊奉茶,跟进暖阁,凌昭大马金刀坐在首位,看她走近冷哼了声。 何皎皎坐到他跟前去,先伸手戳了戳他肩膀,后伸脚,裙下绣鞋踢了踢他的靴子,她声音软和道:“凌昭,你小气。” 凌昭的确小气,他转身拿背对了何皎皎。 何皎皎又去戳他背,一抬眼,却看见他后脖斜竖了条指宽的红痕,绽在皮/肉上,颇为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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