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匆匆被提及,又匆匆被放下,在皇帝的最后一句话中尘埃落定。 宴会最后,皇帝放下筷子说:都早些回去吧,料想你们也不想陪朕吃饭。街上花灯好看,都各自玩去吧。 出了畅和殿,经过红梅园,梅花开得正好,陆语容和方恨玉就在梅园里赏梅,殷九逸还折了几枝让内侍送去给皇上插瓶。 不远处殷九清和太子妃齐梅的声音传来。 他二人很快也注意到了我们,还是齐梅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上元佳节,街上景致甚好,我和殿下正要出宫赏玩,皇兄不如带着嫂嫂们同往。 怎好打扰你们雅兴——殷九逸开口推辞。 谁知说了一半,一直默不作声的殷九清开口了:皇兄莫不是怕我二人打扰你们? 最后,我们六个人走在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上元节出来看灯的好心情全被毁了,心中膈应极了。 大街上香粉阵阵、人流涌动,天空中也不时响起怦怦炸响的烟花声。 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道路两面全是吸引人们花钱的小摊,猜灯谜的、卖簪子的、画糖人的,应有尽有。更离谱的是,还有卖小猫、卖兔子的。 道路更加难走,几乎是水泄不通,我的鞋子突然被人踩掉。 提完了鞋子,一转眼,殷九逸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正找寻时,手突然被人握住,带着往前走。 看清来人后,厌恶感崩泄而出,我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放开。 殷九清二话不说,扯住了我的袖子,将我带到一个能站得住脚的角落:抱歉,认错了人。 虽然我和齐梅今晚都穿了蓝色的衣服,但我比齐梅漂亮多了。 有毛病,自己的妻子都能弄错。 我不想跟他多言,也不想胡乱发泄因为看见他而产生的怒火,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转身离去时,殷九清再一次拽住了我的袖子,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新年了,我在静安寺给孩子奉了一盏长明灯,你—— 你少在这假惺惺。我回过头来,压低声音愤然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起他,是不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梦见他向你索命,你害怕了? 我没法对他怎么样,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恨他了。 都已经过去好久了,现在还和我说什么呢? 长明灯对他没用,他不过是一滩血水,配不上长明灯,更不配白白耗费着香油。 殷九清沉默了半晌,声音消失在烟花绽开的巨响里:除了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呢? 注意力被腾上天空的烟花乍响声掠去,我没听到殷九清的话。 珠珠。殷九逸举着一个猫猫图案的糖人,满头细汗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他身后是鼎沸的人群和五颜六色的烟火,他朝我走过来,面上云淡风轻,手却紧紧将我牵住了,汗淋淋的掌心粘腻了我的手心。 怎么随便乱跑,万一被拐卖了可怎么办,你不知道你这张脸多招摇吗? 我松开他的手,从袖子里拽出手帕,踮起脚尖替他将额头的汗擦去了。 殷九逸锁着眉头垂眸看我,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将糖人递给我:走了,她们在桥上。 那太子妃呢? 也在。 正此时,殷九逸的余光瞥到我身后的殷九清。 他愣住了,僵了片刻,才对着殷九清说:弟妹在潋滟桥上等你,她很着急。 回去的路上,殷九逸都没怎么说话。 回了府,他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只说:本王累了,先回去了。 陆语容戳戳我的胳膊:今晚买个糖人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表哥特别着急,你快追上去,说两句好话哄哄他。 我手里还举着没舍得吃的猫猫糖人,尽管如此,还是感觉张不开嘴,我哪里会哄人。 纠结了半晌,我决定先回自己的院子。 小桃最喜欢糖人,我允许她先吃一口。 小桃接过糖人刚咬下一口,殷九逸就进了我的屋,顺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小桃拿着的糖人,又用那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第45章 我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一手抄起猫,一手拿起糖人往他院子走。 急切地推开门,他的袍子正脱到一半,回头看到我,赶紧又将外袍穿上了:做什么? 我将元宝放在他床上,元宝顺势趴在床的东南角,伸了伸腿躺下了。 小桃很喜欢糖人,每年上元节都会给我吃一口她的,所以我才给她吃一口我的。 以前吃个糖人都得和小桃子分?殷九逸的眉头鼓起来了。 我摇摇头解释:我不爱吃甜的,偶尔才吃一次,没有买的必要。 他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糖人,面色有些难看:小桃子都咬过了,你如何再接着吃?都给小桃子吃吧,明日回来我再给你带。 翌日我拿着殷九逸给我买的糖人去找陆语容和方恨玉,她俩正好在议事。 一共有三个,我给她俩一人一个,陆语容揶揄道:我们俩从不吃这个,表哥给你买的,你都吃了好了。 方恨玉接过一个牡丹花图案的糖人说:那我可要一个了。 那,那,那我和恨玉吃一个就行。陆语容又凑了上去,立马改了说辞。 陆语容伸着脖子咬了一口方恨玉手里的糖人,咂巴着嘴说:对了,刑部尚书女儿的亲事定下来了,我们正商议着随什么礼呢。 听说刑部尚书的千金自小体弱多病,没哪家人敢娶,是以年逾二十了还未曾婚配,倒是不知许给哪户人家了。 婚期早就定下了,就在三月十二日,张尚书要招大理寺的小柳大人做上门女婿。 小柳大人?我不知道这位大人。 侧妃方恨玉解释道:这位小柳大人是新科进士,四月进了大理寺,因为大理寺已有一位姓柳的少卿,为区分二人,大家便唤他小柳大人。虽说他官职不大,但他心细如发、做事狠绝,上任半年,就跟着破获了好几桩案,我爹都曾赞过他前途无量。 陆语容接过话茬,探着脖子八卦道:据说,前些日子跟着刑部协同办案,他在城南抛尸案中立了大功。参加庆功宴时,不知怎么被刑部尚书的女儿看上了。自古有哪个男人能容忍给人做上门女婿呢,为了仕途他还真是能屈能伸。既然他有能力,早晚是要出头的,为何要这般急躁,上门女婿这实在有些……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张尚书许是看中了小柳大人的才能吧,张尚书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个才情一般的儿子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招小柳大人为上门女婿或许存了支撑门庭之意。我倒觉得,他做上门女婿也不是什么坏事,张尚书定会礼遇有加。 想想也是,张尚书那般疼爱女儿,肯定不会轻易嫁女。或许张小姐和小柳大人是两情相悦呢,听说张小姐性情才华都好,就是被身体拖累了。 陆语容感叹了一番又挠挠头说:我记得小柳大人是叫柳什么照吧? 方恨玉提醒道:好像是柳什么明。 柳朝明?我轻轻呢喃出声。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她们说的人和我记忆中的大相径庭,记忆中的柳朝明,为人胆小,人也很笨,看起来傻傻的,哪里能配上做事狠绝这四个字。 你怎么知道?你和表哥成婚时,他还送了一只羊脂玉的手镯呢。难不成,你同小柳大人有旧吗? 我轻声说:小柳大人的父亲曾是章府的管家。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们王府一向同他没什么往来,他怎么随了这么重的礼。当时我还以为,恨玉的父亲是大理寺卿,他又在大理寺供职,所以他才这般的。 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柳朝明曾同我说过,他家有个传家玉镯。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他曾在我成婚的时候送了这样的礼物。 这玉镯应该戴在他妻子的手上,而不是在王府库房琳琅满目的珠宝间黯然失色。 姐姐,你能将这个镯子送给我吗? 珠珠你如此奸诈,为了个镯子,竟然叫我姐姐。好吧,看在这声姐姐的份上,我便答应了。陆语容嘻嘻笑了起来,即刻派侍婢去库房里给我取镯子了。 回了院子,我打开了小木盒,温润的白玉散发着质朴的光泽,触之生温,实在是好东西。 殷九逸来我屋里找抱元宝玩的时候,我正在数我的银票,几十张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三千两有余。 其中有两千两是殷九清给的,五百两是我出嫁时,我爹给的。 我换了个长条形的木盒,将两千五百两铺在最下面,又铺了一层红布,将手镯放了上去。 你在干什么?殷九逸问我:镯子不喜欢吗?收起来干什么? 王爷,张尚书的女儿三月十二成亲,她成婚的时候,你带我去吧。 殷九逸抱着猫问:为什么? 我没法对殷九逸说假话。 张小姐的夫君叫柳朝明,他曾经保护了我很多年,我想亲眼见证他的幸福。 柳朝明?殷九逸很是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视线落在猫上,五指在元宝的背上轻轻慢慢地摸:这又是谁?
第46章 柳朝明成亲这日是个极好的日子。 张府张灯结彩,到处都贴满了喜字。 柳朝明身着大红喜袍,穿梭在宾客间敬酒。 他变瘦了,脸颊上的肉少了些,人显得沉稳干练了许多。 他来我们这一桌敬酒,正仰头一饮而尽时,殷九清伴着几个官员一齐到来。 官员们都起身行礼,柳朝明也放下酒杯,随着尚书大人去向殷九清行礼。 尚书大人将殷九清引到我们对面那桌,方才被打断的筵席又继续下去。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恭房一看,果真是小日子来了。 走到小池塘,蓦然被殷九清截住了去路,满襟酒气扑面而来。 他的婚礼你要来,那我呢?你就这么恨我? 我一闪身避过了他,无视他,径直往前走。 殷九清一倾身扳住了我的肩头,眼尾带红,声音嘶哑:章秋荷,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搭上了别人,你就将我弃如敝屣,你根本是个狐狸精!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用力地捏着我的肩头,肩膀隐隐作痛,他说话时的酒气吹落在我脸上,话语里的狐狸精三字更是刺痛了我的耳膜。 我用力掰扯着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咬牙切齿提醒道:太子殿下还请自重,我倒是没什么,你就不怕别人看到,你的光辉形象就此毁于一旦吗? 好啊。他哼哼笑了起来,附在我耳旁一字一顿说:皇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吗?他知不知道你是那种女人?你当年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怒火翻腾不休,我气得浑身颤抖,响亮的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泪珠子无意识地滚落: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杀了我的孩子,这还不够吗,你还要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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