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良埋了埋头道:“虽不是我刻的,但我也认罪了。” 既已认罪,刑部尚书方要拍了堂木结案,哪知赵青言却道:“果然不是你刻的?说,你混入皇陵,是受谁指使?” 秦小良刷地抬起头来,嘴唇都忍不住哆嗦道:“我,我没有受人指使。” 屏风后头,李辰舟听闻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慌,已经可以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弱小无助极了。 呵,可当年背叛我的时候,倒是决绝得很,那一刀砍的毫不犹豫。 想到此,他轻拂了拂手上的伤痕。 谢传英却一眼看到,殿下放在身前的双手微微发颤,一心惊疑不定。 秦小良跪在地上,远远地瞧见上首几位大人端坐着,对她的话显然一分也不信。 忙又道:“我只是孤身一人,想要做点事赚钱,至于那飞龙的眼睛,权当是我刻的吧,我已认罪了,绝不狡辩。” 赵青言冷笑道:“什么权当?你如此急于揽过责任,是想替谁遮掩?” “我。。我没有。。我。。” 李辰舟再忍不住,自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屏风旁边。 屏风旁的缝隙里,果然瞧见一个姑娘孤零零地跪在堂中。 大理寺的刑堂太大,她跪在当中显得如此渺小,就像是滚滚江水中的一片枯叶,飘零无依。 再见到她,李辰舟感到透不过气,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瞧着也比以前黑了,此刻身体耷拉着,看起来感觉再不复当年的神采奕奕,恣意飞扬。 屋外黄昏的光线照了进来,照进这略显黑暗的刑堂。 照在她小小的瘦得如巴掌一般大的脸上。 她瘦了许多,连下巴都如刀削的一般,衬托地一双黑黑的眼睛愈发的大。 此刻那黑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无助。 便是这惊慌无助,使得他的心感觉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丝丝疼痛,窒息难言。 李辰舟啊李辰舟,当年她如此对你,不顾你的死活,此刻你难道还要心疼她? 她既已经抛弃了你,今日这一切,便得由她自己承担。 “啪!”一声惊堂木响。 赵青言知道她一定如此狡辩,不由嘲讽起来:“你们这些刁民,不用些大刑伺候,总不肯老实交代。” “本官已给了你机会,你既如今还在狡辩,等用了刑,便会后悔此刻说的话,乖乖招供出来。” “上拶刑!” 一块令板被扔了出来,在地上弹跳一番,落在了秦小良的面前。 拶刑是什么刑? 秦小良惊慌地左右环顾,而后看到一旁的两个衙役拿过一块黑黑的木头夹子一般的东西。 那木夹子被绳子串着,两头绳子长长的挂着,都在别人的手中。 又来了一人,一把抓过她的手,便将那木夹子一根根穿进了她的手指里。 她看明白了,这是夹板,而每根木板都被削的尖尖的,只需两头的人一用力,这夹板便会如刀一般割在她的手上。 秦小良惊恐地尖叫道:“大人,我真没有受人指使,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这夹板下来,她的手就废了。 她可以死,却不能带着一双废掉的手活着。 她是秦家人,世世代代为人刻碑立牌,她还要秉承秦家的遗志,一直这样下去。 “听闻你有一双极灵巧的手,做起雕刻来也是栩栩如生,不知这样的手,在这夹板下能撑到几时?” “我没有,我真没有。”秦小良到底害怕起来,这尖尖的夹板套在手指上,简直比鞭子还要可怕,她忍不住就要大哭起来。 一丝残忍自赵青言的双目中划过。 他方高声道:“行。。”刑字还未出口,突然发现身旁多出了一个人。 昏暗的刑堂里,那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如幽灵一般。 “何人大胆擅闯三司会审!”赵青言忍不住怒斥道。 几个陪审一愣,具都转头看来。 屏风前,李辰舟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并未穿朝服,只是穿着家常的月白色衣裳。此刻却满面冰霜,瞧着比冰雪还要凉。 几人一惊,忙自椅子上起身,桌椅乱响之下,忙跑到堂下拜倒:“参见太子殿下。” 赵青言汗颜道:“臣一时未曾看清,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一时刑堂上两侧的陪审官,师爷,书记官,分列的衙役,正准备行刑的官差,跪在远处受审的众人,具都跪伏下身来。 “参见太子殿下。” 参拜声响起在刑堂上。 秦小良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果然瞧见李辰舟远远地站着,那身月白色的衣衫,在晚风下轻微拂动。 瞧见她看过来,他一动不动,周身清冷,眉眼笼着寒霜。 秦小良一时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却走到正中空荡荡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是今日三司会审的主审,那主审的宝座空荡荡了一整天,终于在黄昏来临时,迎来了它的主人。 寒冷的天气里,几位陪审官员满头是汗,心中忐忑,不知太子殿下已来了多久。 他们各自回忆,在此期间可有何不妥的言论。 只是太子殿下驾临,怎么竟无一人前来禀告? 李辰舟双手轻轻放在身前,淡淡地开了口:“起来吧,坐。审了一天,诸位辛苦了。孤方至,你们继续。” 几位陪审侧着身子坐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谁该先开口。 此处是大理寺,还是赵青言率先起身开了口:“回禀殿下,此次皇陵案,臣等幸不辱命,现查礼部工部。。” 李辰舟却摆手打断道:“此审结束之后,你们细细上个陈条上来,孤自会看。” 赵青言一愣,殿下这是此刻不想听结果? 他转头,见堂下还跪着个女子,那女子此刻呆呆地,满面惊慌。 这才想起此刻还有这飞龙刻眼一事未结。 立马躬身禀告道:“回殿下,此刻下堂所跪乃皇陵一案中的一名石匠。她犯着忌讳,竟将飞龙壁刻了双目,传说只要刻了眼睛,飞龙便会起飞,皇陵坍塌必有其一因。此等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臣料定她一定还有同党。” “她招了自己有同党?” 赵青言摇头道:“还未,待臣用了刑,便会招了。” “哦。”李辰舟面色不动,淡淡地道。 秦小良听着他们在上面一言一语,看到他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寒冷如冰,比看向陌生人还要可怖。 后来,他连看也不再看向自己。 在他的世界,早已经没有她了。 秦小良心中酸痛难言,想要痛哭一场,却又死死地忍住了。 这样挺好,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那几个准备用刑的衙役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撤了,跪在地上一时进退两难。 哦?赵青言不知殿下这声是支持还是反对? 没说什么想必是不反对了。 遂又要开口道“用刑”。 哪知太子殿下又开了口:“听闻她有一双灵巧异常的手?” 赵青言忙道:“正是。能入皇陵刻碑的,手艺自然也是屈指可数,此虽是个女子,想必手艺也不差。” “当真?果真她的手灵巧地可以造一只真龙出来?”李辰舟的语气似乎满是好奇。 “殿下说笑了,再灵巧的手如何能造出真龙。” 李辰舟转头道:“所以你不是想找出一起造出真龙的帮凶?” 赵青言一愣,脸色有些白起来。 一旁的刑部尚书忍不住有些得意,闹了一整天,你好好的结案就算,非要抓住个石匠来纠缠。 此刻瞧太子殿下面上淡淡的,但想必是极不满。 堂堂大理寺的刑堂,在审问一起石匠刻出真龙的案子?岂不是笑话。 赵青言显然也发现了殿下的不满,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李辰舟却自座椅上站起身来,鬼使神差地往前走。 “孤来瞧瞧这能刻真龙的手到底是如何灵巧。” 瞧见他走上前来,几个准备用刑的衙役忙退了开去。 李辰舟走得极慢,身形飘忽,这一段路似乎很长。 秦小良脸上挂着泪,满目迷茫,愣愣地瞧着他走向自己。 五年了,时光飞逝,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有生之年竟还能重逢。 只是此刻的他,却似带着光晕,在她的所有时光里从未消失,却灿然出现。 不过他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天上月,而她如今,还是地上的泥。 李辰舟慢慢地走上前来,再移不开半分眼睛,外人瞧不出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藏在身侧的手颤抖得有多厉害。 每一步都走得双腿酸软,虚浮无力。 可这路到底还有尽头,他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方走到面前,便撩起衣摆蹲了下来。 月白色的衣衫铺展在地上,染上些许灰尘。 两人四目相对。 秦小良一脸惊慌,而他一脸冷漠。 李辰舟瞧见她面上挂的泪,下意识要伸手帮她擦拭,却突然反应过来。 抬起的手,拐个弯便抓住了她的手。 那双他赞叹了无数回的巧手,此刻粗劣异常,满是老茧。 这不是闺阁女子的纤纤玉手,却刻在他的心里,一直紧紧抓着他的心。 “果然灵巧。”李辰舟道。 秦小良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来到了嗓子在跳舞,哑着嗓子已失了声。 说完李辰舟却一把松了手,任由她的手跌落下来。 秦小良感受到了他的冷漠,忙低下头来,拼命忍住自己酸涩的眼睛。 李辰舟的手却突然伸过来,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感到那手微微抖着,冰冷如铁,紧紧地贴在下巴之上,迫使着她抬头看向自己。 耳边传来他冰冷的嗓音,低声道:“听闻当年你将孤卖了三百两银子?” 秦小良满目慌张,想要狡辩,却发现他说的是事实。 她确实将他出卖,拿了赏银三百两。 李辰舟步步紧逼,低声质问:“在你心里,只怕我还不比这三百两重要?” “你可会想到,被你出卖之后我还能活着?” “感谢秦姑娘当年决绝地赐我一刀,倒让我活得更好。” “只是秦姑娘得了这出卖未婚夫获得的三百两,怎得还如此落魄?” “我。。”秦小良方要出口,李辰舟嘴角微扯嘲笑道:“不要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也未出现,此刻再说未免晚了。” 是啊,此刻再说,他只会以为我现在发现了他是太子,才来狡辩。 秦小良低下眼睛,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痕,是当年她亲手所刺。 一切罪证皆在这里,她无从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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