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良沿着山道磕磕绊绊地往上跑。 一路寒风刮着面,刺得脸颊生痛,她顾不得,只是努力在梅林间去寻那白色身影。 游人早已不见,太阳落到了山的后头,梅林里阴冷地如冰窖一般,早不复白日的美景,除了鼻端浓烈的梅香,一时只闻飒飒的风声和枝叶相撞之声。 竟有些阴森可怖。 好在秦小良常年行走坟地,并不慌张,只是努力听着头顶盘旋飞鸟的“嘎嘎”声。 今日新换的白底梅花纹绣襦裙在行动中被枝桠勾坏,她也顾不得,索性将碍事的裙摆别在了腰间。 她不敢发出声音,一边躬着身子小心穿梭,一边手中丝毫不停地在刻着掰下来的梅花枝。 刻刀不小心切破了手指,鲜血直流,她仿若未觉,这么久时间,腰间已经挂了一大把尖锐的小箭。 手中正在刻的,是一只两尺长的尖锐弓箭。 这山中林深树茂,若是遇到敌人,必然弓箭最占优势。 她知道李辰舟腰间的箭囊里一直装着金箭,只是那些箭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她要做的,就是在寻到李辰舟之前,为他准备最多的小箭。 行了不知多久,她用力地嗅了嗅,隐约闻到一丝血腥之气,拨开面前茂密的枝桠,正见李辰舟站在远处的树底下。 是梅灵树。 他站在梅灵树下,一动不动,双眸如淬了冰一般,看着前方。 秦小良环顾四周,毫无人迹,竟只看到他一人。 可秦小良知道,在她看不见的那些黑暗和林荫之后,一定正在发生什么。 又一阵风过,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她刻完最后一只木箭,迅速将箭别回了腰间。感觉掌心黏腻腻的似乎满是汗水,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直到布料碰到了手上刀口,才忍不住龇了龇嘴。 她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这手上黏腻的哪是汗水,分明都是血水,两只食指上具都割出了寸把长的口子,皮肉翻卷着,还在往外冒着血。 她习惯性地将食指放进嘴里嘬了嘬,而后紧紧抓住刻刀,低下头深吸口气,便准备从梅林后方绕到李辰舟的身边。 李辰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侧的梅林,方才的风中似乎传来了秦小良的声音。 他盯着那片梅林看了半晌,只有赫赫风声,并没有从那里面跑出来那个秦家姑娘。 自己真是产生幻觉了。 抬头看看天色,半边山上映着霞光,已是天色将晚,暮光四溢,只怕那个小气鬼姑娘此刻正在客店里急得跳脚。 若是走不得,岂不是又要花上一千文来住店? 想及此,李辰舟眸中的冷色褪去,嘴角露出一丝微微笑意来。 突然一道黑色的人影自梅树上方闪过,并不见怎么动作,李辰舟腕上的小箭已是“咻”地一声呼啸而出。 那人如被射中的大雁一般,自空中跌落下来。 不待那人落到地面,李辰舟已是拢起双袖,飞身而起,沿着梅灵便站在了树梢顶端。 树梢上他白日里绑的那两只白帕子还在,正随着大风簌簌抖动。 看着虽然软弱随时都要被风吹走的模样,却还是一直□□地缠在树枝上。 谁也想不明白,今日李辰舟面对围杀,为何一直站在这棵梅灵树旁一动不动。 此刻更是谁也想不明白,又为何突然之间,他又出现在树顶? 香雪海里梅树繁多,枝繁林茂,人自然是在梅林里最安全。 可他此刻所站之处乃是香雪海最高之处,单薄白衣站在那里,便成了香雪海里最显眼的存在。 仅剩的几个黑衣人一时被他捉摸不透的心思所慑,不知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只是此等良机,失了便再无机会,众人也顾不得多做他想,黑衣弓箭手拉满长弓,对着李辰舟急射而去。 其余黑衣人欺身上前,手中长剑舞得呼呼作响。 李辰舟负手而立,面对着黑衣人的袭击丝毫未动,晚霞在他玉色的肌肤上渡上一层金色,背着光眉目并不清楚。 黑衣人射出的羽箭在空中如电一般,离李辰舟还有几丈远时,却突然有另一波羽箭自李辰舟身后密密麻麻袭来,那些羽箭将黑衣人的箭从中撕裂开来。 撕裂了对方的箭之后,势头却丝毫不减,向着黑衣弓箭手奔袭而去。 几个黑衣弓箭手在密密麻麻的羽箭中被射成了刺猬一般,从树上跌落下来。 而那几个黑衣人手中剑还未砍向李辰舟,只觉得胸口一凉,自己已经被刺成了对心穿。 山沽不知从何处冒出,出现在枝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消灭干净了,兄弟们刚出手就没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呢,心中实在难受。” “他们武功高强,丝毫不输你们,若是真较起真来,只怕你们没什么好果子吃。”李辰舟道。 “啊?”山沽惊讶道,“殿下是说他们未尽全力?可谁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啊。” 突然想到什么,山沽叫道:“殿下觉得这波人和上次要废您武功的该是同一拨人?” 李辰舟道:“那是自然。他们明明实力不差,今日却死的这么彻底,吃亏的地方便在于,他们不准备取我性命,而我,却是要他们的命。”
第37章 只剩一人 ◎可见到我家小良了?◎ “这听起来有点不公平, 不是吗?” 山沽扬起头,操起手道:“那可不管,打架谁还讲什么公平不公平。生死之战还想着抓活人?这是找死!再说了, 谁敢把主意打到殿下的身上,都只有死。” 说着又想起什么叫道:“难怪殿下方才敢站在这个地方当活靶子, 可把我唬了一跳, 这是吃死了他们不想杀你啊。” 李辰舟并不说话,只是看四野茫茫, 寒风凌烈, 晚霞却绚烂一片。 山沽不由感叹道:“这荒野之地,竟有如此美景!实在是不虚此行啊。” 说着低头一望, 一旁的枝桠上居然系着两方小小的帕子, 更是震惊道:“这是何方女子,竟能将帕子系到此处!且让我瞧瞧上面绣的什么。” 伸手就要去解帕子。 还未够到, 突觉手背上一阵剧痛, 李辰舟手中秋水剑已是狠狠地敲在了他的手背上, 霎时红肿一片。 “不许碰!” 山沽心跳漏了一拍, 方才匆忙间,他分明看到那两个帕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良”“月”二字。 啊?果然是她们的! 山沽低下头,看了看挂满了白帕子的梅灵树, 而周围的一圈儿梅树枝叶散落,花落枝头, 独独这棵老梅树安稳如初。 难怪今日殿下死命围着这棵老破树就是不走, 害得他打起架来束手束脚, 原来是一直在此保护那帕子啊! 他忙捂住红肿的手连连点头:“此等奇女子当真世所罕见。” 说完见李辰舟怔怔的, 忙打岔道:“殿下, 这些人到底是受谁指使,为何一定要废您武功,还不伤您性命啊?” “可惜这两次我瞧着他们的武器和穿着,显然都是刻意伪装过的,实在看不出是哪里的人。” “按理若是您两位兄长的人,那对您一定是杀之而后快,不该只想着废武功啊。” 李辰舟自树顶飘然而下,白了他一眼道:“你心中其实早就知晓了,何必还明知故问。” 山沽不由嘿嘿笑道:“我也是瞎猜的!不过说来,十年了,她对殿下倒是一往情深,不想直到此刻还不死心,此情让人感动。” “你既感动,许给你如何?” 山沽忙道:“实在可恶至极!恶毒至极!竟想要废您武功,妄想让您做那金丝雀儿。” 李辰舟不接话,冷了脸道:“可找出奸细了?” “那是自然,”山沽打了个响指叫道,“带上来见见殿下吧。” 话音刚落,几个人押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跪在了面前。 李辰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是你?” 那人跪下磕头道:“殿下。”然后只是将头埋在地上,再不说话了。 李辰舟瞧着他黑色脑袋,心中一时不知做何感想,半晌方道:“薛云,我八岁离京去西莽,你便跟了我,想来那时你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一眨眼居然已经三十岁了。” 薛云磕头,埋着头哭泣道:“殿下。” 一旁山沽冷了脸道:“你跟了殿下在西莽十二年,殿下可曾亏待过你?” 薛云慌忙摇头道:“属下当年是将死之身,殿下救了我,恩重如山,何敢说半点亏待。” “那你为何要出卖殿下?” 薛云额上汗珠滚落,只是磕头却闭了嘴不说话。 山沽瞧他模样,恨的牙痒,上前用力地踢了他两脚道:“好好的我大新朝人,居然做了西莽的走狗,泄露殿下行踪,差点害了殿下!还好意思说殿下对你恩重如山!” 一旁李辰舟道:“你在西莽成了家?” 薛云目色有异,却连连摇头:“并不曾成家。” “舞阳抓了人?” 薛云刷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赤红一片,瞧见李辰舟一脸冷色,又忙低下头去。 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头道:“殿下,属下卖主求荣,罪该至死,殿下只管发落了属下,不敢有半句怨言。” 李辰舟冷笑道:“好一条不畏死的汉子。我李辰舟的身边,竟有你这种蠢人?” 说着他眸子阴沉下来,心中抑郁,再不看那薛云一眼。 “既是不畏死,便如你所愿。” 。 店里的客人早跑个七七八八,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还留在客店里推杯换盏,饮酒划拳。 官兵们收了王谦的消息跑来,在山道上随意寻摸了一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便相约着来这客店里喝酒,等明日一早再回去交差。 一时店里反而较之前更加人声嚷嚷,吵闹异常。 秦三汉带着女儿回了房间休息,自己一时也睡了过去,竟未发现外面的动静。 直到官兵来了,喝酒划拳声太过剧烈,才将他从昏睡中吵醒。 方睁开眼睛,一眼发现窗外已经麻麻黑了,小月在一旁正睡的香甜。 屋外吵嚷声音如市集庙会一般响,更衬得窗外远山寂静如坟。 不知为何,他心中一跳,划过一道不详的预感,忙起身跑到隔壁去,隔壁的客房已经被店小二收拾地齐整,半点痕迹也无。 小良呢?! 他心中一慌,跑回去关紧房门便跑到客店堂中来寻人。 堂中煤炭烧的格外暖,灯笼点得格外暗,一帮汉子在昏黄的烛火下推杯换盏,行酒划拳,烟酒味甚重。 一时酒味汗味掺杂,哪像白日那般竟是脂粉香气,明亮光洁? 不过睡了一觉,竟如变天了一般,秦三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真是他们之前住的那间客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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