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动她!” “我没有要动她,只是我很好奇,你多大年纪。” 说着她手中刻刀转起,一把挑开那人的嘴,又飞快地抽回手。 她撕开身上一块布,将刻刀细细擦了,便擦便道:“你都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我以为你有一千岁这么老,不想居然不到七十岁。” 榻上那人被他看穿,一时表情极其怪异地扭动起来。 “你说你们两在此度过了快乐的时光,可照这时间推算,她大概是刚来了这里便死了。” “你不满外面的世界,带她私奔到此深山老林,不想此处虽然风景秀丽没有人烟,可却有一群恐怖的野兽。” “我猜她是个美丽却柔弱的女子,一定也是想和你好好在此共度余生,只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这山中野兽所害。” “你别说了,”榻上的人面容扭曲,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是,我们在此过了一夜,那是多么幸福美丽的一夜,可是第二天,第二天那该死的怪物,就将她,就将她咬死了!” “她那么美,那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抛弃自己舒适的家,抛弃一切,刚来到此处,我们还在一起憧憬着未来无数美好的夜晚和白天,可是不过一天,她就死了!”
第65章 朗朗少年 ◎天地为媒,苍茫山为证◎ 秦小良怔住了。 这也太惨了! 两人鼓起勇气私奔到这里, 原以为会有无数美好的时光,不想就一天就生死分离?? “你们为何要跑到这里来?苍茫山深处,流传着各种恐怖传说, 几乎无人敢走。” 那人许多年不曾有人讲话,整日里自言自语, 如今终于有机会倾述, 一时陷入回忆不能自拔。 他姓赵名时砚,是南阳府人, 家中世代贫寒, 以种地为生。 不想却草窝里出了金凤凰,生了他。 他自小聪慧异常, 又相貌俊朗, 乃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秀神童。 果然他也不负神童之名,十岁第一次参加考试便中了秀才, 十三岁在乡试中竟夺得解元, 震惊了整个南阳府, 一时朗朗少年, 风光无两。 为此南阳府知府亲自接见,将他纳入府中,列为幕僚。 “那时我懵懂无知,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 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一展身手,实现心中报复。” “可是在知府中五年, 所行所做不过苟且之事, 与我之前所盼所想差别太大。” “我不想做那幕僚, 那时我已十八岁, 知晓大丈夫当有凌云志, 我既有此才,自然是为官做宰,造福百姓,福泽苍生,岂能甘为他人爪牙,行幕后诡谲之事。” 可是他人微力薄,几次请辞,南阳知府面上不显,心中却极不痛快。 几次三番,设他陷阱,皆被他所破。 后来知府大人索性直言,若他愿意助他宝贝儿子夺得三甲进士,自会放他自由。 “你便留下来做了知府公子的老师?” “呵,”赵时砚冷笑一声,“什么老师,那知府公子虽长得富贵模样,但为祸一方,无人敢管,这样的人,不过腹中草包,心中何来锦绣,所做文章自然狗屁不通。” “所以你达不成这个要求,便偷偷跑了?” “我那时极为自负,一心想着凭我尽力所为,或许真能叫那草包开了花,便勤勤恳恳准备课业,相信以我之才,总有一天能将他调教出来。” “哪知那草包却并不将我放在眼中,四处躲避我,抢了一个又一个姑娘回来。玩腻了或杀了或扔了。” “啊?这样没人管?” “谁敢管?那可是知府公子!便是有人背后说他一句,都会被杖责至死。” 原来南阳知府的打算可非如此,为了能让儿子进士出身,未来更进一步,所打的算盘乃是让赵时砚替考。 他说上上下下我已打点妥当,你只管去考就成,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时砚哪里肯依,若是被发现科举舞弊,他的一生就毁了。更何况,他的傲气在那,只觉得此事是给读书人丢人,对其他人不公,岂愿意行此不齿之事。 “可恨那时我年少气盛,不光拒绝了知府代考的请求,还痛批贵公子心中根本没有良知百姓,他如今一直祸害百姓,欺辱良家女子,此等倒行逆施,实乃南阳府之祸,当要受到惩罚。” “若是让这样的人考上进士,当了官,实在是百姓之祸。” 知府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强求,也没说什么。 赵时砚以为他打消了念头,并准备好好管教儿子。 哪知不过两日,家中老父出门种地,却被一头牛所撞,断了脊梁,自此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凭赵时砚的聪慧,一下就猜到此乃知府所为。 他自少时惊才绝艳,被惊为天人,一直天之骄子般活着,哪里想到过人心如此险恶。 可无凭无据,如何能为父报仇? 知府假意安抚,给了五两银子让他回家尽孝。 回到家中,才发现父亲伤得极重,每日不管白日黑夜,被骨断的痛苦折磨地惨叫不已。 他四处求医,到处给人磕头,跪在泥水地里长跪不起,可根本没人出手相救。 好不容易有人上门,也只是摇着头叹息着离开。 父亲那日夜不分的惨叫,直到如今,还常常在他梦里,折磨着他。 “他死在我的手上,是我杀了我爹,结束了他的痛苦。” “什么!”秦小良惊叫道。 “只有我知道,他看到我举起刀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憧憬和快乐,终于可以结束这些无穷无尽的痛苦,可以解脱了。” “我的母亲受不了这番打击,当天就投井死了。” “没想到吧,一夜之间,我就家破人亡,从天之骄子,变成弑父罪人。” 亲手杀了生父,逼死亲母,此等惊天骇俗之事,震惊朝野。 他被褫夺所有功名,判凌迟。 凌迟就凌迟吧,他也可以解脱了。 谁知等死的前夜,吃完断头饭,他就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便关在知府的柴房。 “没想到吧,我这样一个朝廷重犯,说被带出来就带出来了。知府大人也没有来见我,只是派人给了我一个题目,让我写。” “若是写不出他满意的答案,便日日折磨我。” “可我的心早就死了,哪里还怕他折磨。” “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折磨人的花样居然这么多,日日里都是不一样的折磨。” “我不知道被关在那里关了多久,只是天愈发的冷,我原本穿着单薄的衣衫,夜里已经冻得缩成一团,浑身的伤痛根本没时间愈合,已经流脓腐烂。” “直到一日,他儿子带回来一个女子,被一番欺辱之后,扔进了我的柴房。” “若是不想见她死在你面前,便拿你的锦绣文章来换。一篇文章换一个女子性命,这买卖划算吧。” “我从来没有像那时候一般,痛恨笔墨,看到笔甚至想要吐出来。” “可是那女子衣衫凌乱,双目失神,双颊上红肿一片,嘴角流着丝丝鲜血,那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他只能拿起笔来,不顾严寒,不顾浑身都伤痛,跪在地上写了一天一夜。 “我求他们不要杀了那女子,好在他们见到我的文章极是满意,高兴之下便说要将那女子赏给我。” 他的言语此刻无波无澜,彷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听到此处,秦小良已经嗓子干哑,说不出言语,一双手紧紧握着,拼命忍住不让满眼的泪水滚落。 她真恨不得回到五十多年前,杀光那些人面兽心的恶棍,帮一帮这个无助的少年郎。 “她被抓来的时候,父母拼力阻拦,也闹得家破人亡,我们两人同是苦命之人,自然很快惺惺相惜,成为了对方活下去的动力。” 可不久之后,知府公子摘得新科状元,荣归故里。 这个消息传入了这间柴房。 “不成想他们让我做的文章,竟是科考的题目。” “这个世道,科考舞弊如此,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可是这样的恶棍,不光没有受到惩罚,居然因为我成了状元,从此以后不知要害多少的人。想到此,我们两人心中恨极了。” “他风光回府,在府中大摆宴席,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尽办法骗到了柴房的钥匙带着她逃了出来。” 秦小良仿佛看到一个冬夜,两个浑身是伤的少男少女,猫着身在到处躲避。 他虽说的轻描淡写,可想也想得到,他必拥有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才能在守备森严的知府府衙里逃出生天。 “那夜是寒冬,天上无星无月,只有凛冽的寒风。” “我回头望了一眼,知府衙门里灯火通明,那火光映照着半个天空,喧嚣吵嚷,热闹非凡,我甚至想得到那些人的脸上,一定快活极了。” “那时我想,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快活,而我却要像只老鼠到处躲藏!我要让那火光更大一些。” “出了府衙,我便设法弄了桐油,浇遍了能浇的所有角落,能锁的门,我都给锁了。那些人啊,到死都还在推杯换盏,互相拍马屁呢!”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夜的火,烧的可真旺啊,那些人痛苦的惨叫声,真是让人痛快。。”老年赵时砚此刻白毛底下满面红光,彷佛那火正照耀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双眸一片疯狂。 不知为何,方才床上这人还像个怪物,秦小良此刻却仿佛看到了那年少成名,满心抱负的少年郎。 只是这少年郎少时太过耀眼,为人所嫉。 他孤身一人挣扎在那样的世界里,实在是太苦了。 秦小良缓了缓心神,又问道:“你们便一路来了苍茫山?” 赵时砚道:“只是我犯了大错,不想那夜风势太大,那火不光烧光了知府衙门,连周边的屋舍都受了牵连。” 他那夜悄悄留了下来,躲在周边,第二日看到许多伤亡,里面甚至有许多无辜的百姓。 赵时砚没想到,自己一生立志为百姓谋福祉,最终竟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 他发疯一般跑出南阳府。 两人苍惶着,一路乞讨,跌跌撞撞往北行了一个多月,决定去寻一片无人之境,过此残生。 便遇到了苍茫山。 “我们沿着山路一路深入,苍茫山实在是太美了,见到这湖的时候,她开心得蹦起来,在原地里直打转,我们便决定在此安家,一生一世不与外人打扰。” “她将这湖取名为梳妆湖,她说以后每日便要对着这湖梳妆打扮。” “那夜,我们便在这梳妆湖边成了亲,拜了天地,以天地为媒,苍茫山为证,我们二人结为夫妻,发誓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哈哈,下面你也知道了,哪有什么以后每日,不过一夜温存,第二日就有怪物闻声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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