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一怔,很快,惊讶地睁圆了双目,轻呼一声:“不是才……” 她的余音随即消失了。 良久,三更一刻的宫漏之声,隐隐地从不知是何方的远处响了起来,传入耳中。 “你睡着了吗?” 她问,嗓音还带着几分尚未消尽的情韵。 白天睡得太饱了,虽然此刻身子感到乏倦而酸痛,然而睡意却是迟迟不至。 他那剧烈的喘息此时终于也平复了下下去。他睁目,借着映透帷帐的一片朦胧的照夜光影,朝她伸手过去,抚了下她还发烫的靥颊,接着,低额向她靠去,亲吻起了那一张刚刚和他说话的嘴。 片刻后,她挣脱出来,微微喘着气,将一只手握成拳,抵在两人下巴的中间,好叫他亲不到自己,却不想他顺势张嘴,一口便咬了她的指,力道还不轻。她的指骨顿时痛痒无比,气氛却倍加暧昧。 “哎呦!你这人!快松开我!”她低声吃吃地笑起来。 “以前怎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 她一直被他端方守礼的外表所欺,以为床帷里他也会是个克制之人,和她互敬互重。却做梦也没想到,有了第一次后,人后他竟如此大胆,乃至肆无忌惮地对待她。 他笑了,依言松齿,放开了她正受着折磨的指,将唇贴附到了她的耳畔。 “你还不想睡?”他低声问她。 絮雨立刻全身戒备,拼命摇头:“我要睡了!我倦得很!” 他一笑,不再为难她,伸臂将她搂入怀中,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 “那便睡吧!” 可是絮雨又睡不着,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终于惹得他忍无可忍,摁住了她。察觉到情景似又到了失控的边缘,她忙打岔,问他今早入宫之事。 “我在外面听到阿耶吼个不停,好在很快就过去了。” 她自然也发现了他那鱼符变形得厉害,显然,今早是又承了一次来自她阿耶的怒火。 “你们后来都说了什么?那么久你才出来!” 他慢吞吞地应:“也没说什么。只是我向陛下解释了昨夜的事,认了错,求得陛下谅解。随后承下陛下的一番谆谆教导,再然后,陛下便放我出来了。” “你都如何解释昨夜事的?”她不禁好奇。 他起初不应,被她催得厉害,道:“自然是据实禀告。陛下看到我恳切悔过之心,便予以宽宥。” 絮雨不信,从他怀里爬起来,一手托腮,盯他:“真的?” 她喜欢这个正与她同床共枕的人,并且,也发自内心地不愿再去多想昨夜曾发生过的种种不快了。过去就过去了。或许也是她有错在先,在他面前说了原本没必要明讲的话。有些事彼此心知便可。真的说出来,就是在犯蠢。而她当时,应当就是犯了蠢。 不过,她实在不信,他真的照实讲,她的阿耶会如此轻易便放了过去。 果然,他顶不住了,改口:“……我确也瞒了陛下一些事。是我的罪!” 絮雨自然知道他瞒了什么。 忽然也不知为何,她觉得意兴阑珊,有些懊悔,自己方才怎的突然要提这件事。 她便笑了起来,重新躺了回去,道:“罢!总算你还有几分聪明在,没自讨苦吃,也免了我阿耶更多的伤身怒气。” 她说完在他怀中翻过身,面壁。 “不早了,你倦了吧?我也困了……”她喃喃地道,闭上了眼。 帐中静默了片刻。忽然,眼前转为黑暗。是帐外所留的那一簇照夜火苗也燃到了烛根之处,熄灭了。 “你怎么了?” 再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了他仿佛带着几分迟疑的试探问话之声。 “没什么。只是困了。睡吧。”她漫然地应。 他再次沉默了下去。就在絮雨以为他睡去了,忽然,身后再次传来他的话声:“我没和陛下说实情,也没和公主你全说实话。” 她躺着没动,只听他继续在身后说道:“在崔府里,我遇见了王贞风。你帮她免去那一场灾祸,舅母和她却误会是我做的,舅母便另存心思,刻意瞒你,安排她和我见面。自然了,我将事向她当面澄清了。她是个懂分寸的人,往后再不会有任何误会。我回来后,却怕你介意,便将事瞒了下去,没想到你早已出手救她脱离这难事了。是我小看了你。我自问坦荡,平日也以大丈夫自居,但和你相比,这件事,我确实是错了。” 絮雨依旧背对,不作声。 “我还需向你赔罪。”他顿了一下,续道。 “当时我真不该发那样大的脾气,丢下你出去喝酒,还要你半夜亲自出来接我回。我真是该死!万幸你不见怪。” 絮雨感到他朝自己靠了过来,慢慢伸臂,将她完全地搂入了他的怀里,令她的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接着,黑暗里,他的唇也缓缓地移到了她的耳畔。 “公主你要如何惩罚我都行,我甘心承受。只是——” 他正和她耳语着,顿了一顿,停下,便没了下文,人也慢慢地躺回在了枕上。 絮雨那本以为已经参透一切的心,此时因了他的这一个停顿,又动了一下。 “只是什么?”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接上了他的话,“怎的我听你口气,你这赔罪还有几分不甘?” “怎么敢?”他应。 “只是当时我确实是气昏了头。是公主你叫我如此的。” “你自己爱生气,关我什么事?” 他不再应。 絮雨将他原本搂搭在腰上的那只手臂推开。 “你真讨嫌!我最恨话说一半的人!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叫你气昏头了?” “我又说错话了。公主你当我没说罢。总之全是我的错!公主你睡罢,我不扰你了。” 他也没再强行再抱回她了,非但没有,反而退开了。接着,他时不时地在她身边辗转反侧。 絮雨忍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踢了他一下。 “你作甚?翻来覆去,叫我如何睡觉?” “早上不该抬那床的。肩上痛,睡不着。”他道。 絮雨一怔,起初疑心他说这话别有用意,然而再一想,他的肩伤本就不轻,即便养到了今日,统共也没几天。那床的分量极重,他情急之下发力抬床,一时没控制好,牵到伤处也是正常。何况今夜又弄湿了。 她爬了起来,要下床点灯。 “我瞧瞧。”她口里说着,要从他身上爬过去,忽然他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臂。 “不用了,我忍忍就过去了。”他闷闷地道,将她按回在了枕上。 “公主,你真不知道我当时为何那样生气吗?”他跟着问。 “我又不是你腹中的虫,我怎么知道!” 她再次坐起身,“还是点灯,我瞧瞧罢。伤可不是能玩笑的事——” 话音未落,被他又一把揿倒在了床上。 “你这人!说痛的是你!不叫我看的,又是你!” “往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他恍若未闻,只沉声道。 “什么话?”她依然装作不觉。 “公主你知道的——”他低低地道。 “我不知道!”她应。 “还在甘凉之时,那日在我伯父书房的门外,第一次见到你,我想我大约便是喜欢上你了……” 片刻之后,絮雨忽然听到他如此说道。 必定是黑夜,才会叫男子变得油嘴滑舌,大胆无比。 絮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这样的一句话,竟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因他话,她的一颗心早已噗噗跳得如打在了屋顶的一片骤雨,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自己应:“我才不信!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第一眼便对我……” “是真的。公主你尽可以嘲笑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生出一种感觉,你便是长在了我心头的那种模样。”他继续轻声地道。 “当天我陪承平打猎回来,伯父却告诉我,你拒婚了。听到这消息时,我应当是有些失望的。自然了,绝不能叫你,或者叫伯父、承平他们知道。后来我将你认作义妹,到处找你,除了出于歉疚,或许也是希望能再遇到你。就算不能娶你为妻,能将你当作义妹,为你做事,也是好的……” 他不知为何,说着,说着,自己忽便急躁情动了似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嘴寻到她的嘴,带着几分如要将她揉碎的力道,亲咬起她。 絮雨彻底地呆住了。 他呼吸很快转为急促,黑暗中,她穿回来的衣裳再次褪落。 “今早我对陛下说,我会尽我全力,护公主一生。我没有骗他,一向以来,我便是如此想的……” “慢些!你慢一些!”她被他弄得不禁轻声惊呼,又呜咽了一声。 “此刻你当知道,我昨晚为何那样生气了吧?” 他却不顾她的恳求,咬着牙,比之方才更甚,迫她在黑暗中受着来自于他的力道。 “你分明知道我喜欢你入骨,便拿捏着我,逼我入了你的套。你却又不对我好!还和我说着那样的话,要将我推给别的人!” “公主,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我能不能生气?” 絮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袭来的没顶似的意乱情迷里,她唯一还能做的,便是伸出自己的两只雪臂,哆嗦着,紧紧回搂住了这个在她耳边说着动人情话的裴家郎。 四更的宫漏声起。 他终于心满意足,搂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絮雨身体也已是倦乏至极,然而不知为何,却竟迟迟还是了无睡意。 她静静蜷在他火热的胸膛前,闭目,听着他发出的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之声,蓦然惊觉,长安秋夜的这个下半夜,寒凉已是不浅了。 第110章 禁苑南起宫墙,北临渭水,自汉朝起,便被围圈作了皇家私苑。内中除有贯连而过的大片山林草场,数十处供帝王消闲游乐的宫殿苑所、亭台楼阁,亦设有养马的天龙厩和兽坊,豢养虎豹象犀等猛兽。 不但如此,北府禁军的衙署也设在此地,与南衙十六卫一道,一北一南,共同拱卫皇宫和长安的安全。 仙榴宫位于当中地势最高的一片被称作龙脊原的高地之上,对面一汪凝翠湖,沿湖陂行出去数里地,是绵延环绕的林场,位置隐秘,而登上当中最高的一座以公主旧号命名的簪星楼,则又能将周围全部景观收入眼底,可谓是禁苑当中最佳的一块地界。 次日,昨夜被落在永宁宅里的贺氏、杨在恩、青头等人也到来了。 公主和驸马新婚燕尔,如何晨昏相对,又如何如胶似漆,自不必多说,只看到来此的头三天里,二人寸步未出宫门,直到几日后,方现身出现在了附近,或泛舟碧湖,或骑马游玩,但无论去往哪里,驸马必紧随在公主身畔,两人形影不离。如此又过了几日,驸马假期进入后半程,李婉婉和卢文君也被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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