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是刀子嘴豆腐心,都是为了孩子们好。”徐公公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云屹和云崇各有千秋,云崇还需雕琢,云屹还需锻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朕还需要再看看。”皇帝揉了揉眉心,“让他们争去罢。那漏洞百出的衡税法,便让太子去填补,等他一走,就把老七扔军营里去,一个也别来碍朕的眼。” 徐公公捂嘴偷笑道,“皇上大局在握,运筹帷幄,实在是圣明。” …… 柳茯苓的伤实属是小伤,只不过落在了脸上,落下了疤痕不好看,用赵云屹的话说,便是“毁了容,误事”。 可李忠看到柳茯苓脸上的伤时,却惊叫了一声,眼眶一红,仿佛柳茯苓的手被砍了似的严重,“柳姑娘!你的脸!” 丁太医赶到,见到柳茯苓脸上的伤,也是面色一白,赶忙开了个方子,让李忠去拿药材。 把脉之余,丁太医用干净的棉布沾了热水,递给柳茯苓:“姑娘,将脸上干涸的血迹擦一擦吧。” 柳茯苓接过一旁李忠递来的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只见上头被划了一个浅浅的口子,长长一道,从耳边延伸至脸颊,伤口并不深,疼也不怎么疼,但是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也难怪李忠吓成那样。 柳茯苓轻轻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快速,把一旁的李忠吓得要命,“使不得使不得,柳姑娘你慢点!” “无妨,我有数。”柳茯苓手指轻动,她已经很轻了,且擦拭的都是未伤之处,根本不疼。 岂料丁太医却忽然开口问,“姑娘为何……如此镇定?” 柳茯苓抬眸看着面前这位身材矮小,面容精致的中年太医,一时间有些迷茫,“镇定?” 丁太医事前也从未跟柳茯苓接触过,见到柳茯苓的脸,原本也无甚惊讶,毕竟能在赵云屹身边留下的女子,定然不会丑到哪儿去。 只是她对于样貌破损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丁太医的意料。 在宫中,美艳女子被妒忌者毁掉容貌实乃常见,有重的有轻的,还有只长了几颗红疹便哭成泪人的妃子,身为太医,这么多年来,他算是见得太多了。 “柳姑娘不问这伤会不会留疤?”丁太医问。 “能为太子诊治,医术定是顶尖,若是会留疤,丁太医定然会告诉我,何必要开口问扰乱您诊治呢?”柳茯苓将那沾了血的脏污放在一旁的托盘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伤很浅,就算留了疤,也不会太显眼。” 丁太医一时惊愕,正好李忠将药草都送了来,丁太医接过药草,笑道,“柳姑娘通透。” 正在丁太医替柳茯苓包扎时,外头忽然有一灰衣男子侧身而入,轻轻来到青叶身边,悄声在青叶耳边说了些什么。 青叶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柳茯苓,与那男子出门交谈。 柳茯苓没有发觉那边的动静,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伤口,却被包扎成了个臃肿的模样。 “这药敷一次便可,明日便可涂这罐药膏。”丁太医拿出另一罐药膏,放在她的手边,说了些其他要注意的,便收拾东西要走。 柳茯苓见状,急忙拦住丁太医,“丁太医请稍等,殿下恐怕也需要您的诊治。” “殿下?”丁太医一愣,“他人呢?” “他……” 柳茯苓犹疑了一瞬,便听到前方传来声响,柳茯苓一抬头,只见赵云屹身长玉立,迈步缓缓上前,眼眸深邃之余偶有寒光,便如深谭中盛着冰渣,看得出来他情绪非常糟糕。 可比他情绪更糟糕的是他如今的模样,他上半身面容白净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自手臂以下,破碎的布料错落间可以看到他胳膊上露出的伤口,那一剑割得极深,如今已经结了痂,可先前流的血已经深深染透了他的衣袖和衣摆。 他今日身穿墨色的衣裳,若不细看,看不出他流了多少血,可待他走近,柳茯苓却闻到一股极浓郁的血腥味。 她立刻起身,扶赵云屹坐下。 赵云屹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到她面上的担忧之色,心中郁气莫名被冲淡了不少。 “殿下,您已经多年没有受过外伤,这是怎么回事?”丁太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前两步,正准备拿剪子将他的衣袖,赵云屹却一脸肃色,伸手一扯,裂帛之声刺破人心。 柳茯苓心头一震,总觉得他浑身上下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似乎藏着什么难言的情绪,轻易却看不清晰。 “为何不自行止血?你把自己的身子当儿戏?”丁太医几乎是呵斥道。 他知道赵云屹不会轻易受伤,以他的身手,整个皇城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若是受伤,定是他放水,或是……有意的。 再加上那显而易见外露的伤口,很显然是刻意这样给其他人看见。 赵云屹不置可否,只露出手上的伤口,“快些包扎便是。” “你!”丁太医几乎快要被他给气死了,“臣说的话,你皆是听不进耳朵,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究竟要谁的话你才能听得进去?” 柳茯苓站在一旁,有些惊愕于丁太医的胆识与态度,他居然敢这样跟赵云屹说话? …… 很快,皇上派太子亲自前往江南各省推行衡税法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赵云屹遇刺的消息也随之而来,许多宫人都说,曾看到太子殿下浑身是血去御书房回话,看起来几乎要昏死过去,样子十分可怖。 还有人说,赵云屹这是带着浑身的血去为自己争取利益了,也许遇刺的事情也是自导自演。 更有甚者,猜测皇上这是为了弥补太子殿下,给了他一个机会,将七皇子的胜利果实分给赵云屹。 毕竟,太子詹事府的大部分官员都被用各种名头调去了景玉宫,詹事府形同虚设,里头只剩一些打杂的小厮手下,只有一个青叶还跟随在太子的身边,像是维持个詹事府的名头做个样子。 皇上也似乎在有意识地培养七殿下,让他插手各方面的国事,做出决断。 这些年来,太子便如一根病弱的杂草,几乎要在东宫之中销声匿迹了,如今再次受皇上重视,各方面势力都蠢蠢欲动,众说纷纭不断,京城暗潮涌动,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把不准皇上的意图和未来的方向。 难道皇上依旧还是中意这位太子吗?那之前那么重用七殿下是怎么回事? 惊扰最大的,自然是秦贵妃那边。 原本定好的事情一朝更改,秦贵妃气得砸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瓷瓶,宫人收拾碎片便花了不少的时间,正在将碎瓷片扫出宫外的时候,一个人打开了门,踩着碎瓷片,走到了秦贵妃的面前。 “母妃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赵云崇是从御书房赶回来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在赵云屹即将下江南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时,皇上早已召见他,与他聊了此事。 “还不是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哥……”秦贵妃话说了一半,才缓缓冷静下来,看向膝边半跪着的赵云崇。 赵云崇皱眉看着她,似乎惊愕于自己那温和聪慧的母妃,竟然会说出这般难听的话。 “你怎么来了。”秦贵妃面容舒缓下来,她忍下心中的火气,缓缓道,“只是生气,替你生气。” “刚刚父皇召见我,已经与我说过了此事。”赵云崇朝着秦贵妃笑了笑,“母妃不必生气,事情并不如您想的那般,衡税法归根结底是我提的,四哥即便去江南推行,也不是抢了我的功劳,而是帮我而已。” “你!你怎么……你怎么能想得这么开?”秦贵妃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儿子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性子怎么跟自己一点也不一样,他若是有自己的半点狠厉,也不至于自己替他操心到如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得到太子之位。 “母妃听儿臣说完。”赵云崇也不恼,笑道,“近日军务紧张,父皇要派儿臣去西北。” “什么!”秦贵妃的眉头几乎要竖起来了,刚想骂人,却想到自己母家掌管的军队,正是在西北,她一怔,心头涌起一阵惊喜之色,“云崇!皇上是怎么说的,你细细告诉我!” 赵云崇便将方才父皇所说大致告诉秦贵妃,秦贵妃越听越是喜上眉梢,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儿子,好云崇,你快要熬到头了!” 赵云崇离开后,便去书房收拾东西忙碌,他一走出景玉宫,面上的笑容便敛了敛,陷入了沉默。 他问身边人,“太子确实要带柳姑娘去江南?” 身边随行太监缓缓点头,“宫中都传遍了,确实如此。” 赵云崇微微蹙眉,脸上沉沉,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块石头。 他锦衣玉食长大,虽不是太子,可自小到大,没有什么他得不到的东西。他有疼爱他的母后,有原本是四哥的、如今是自己的太傅老师,有最好的吃穿用度,有最精致的生活起居。 他从未嫉妒过别人,太子之位,他觉得靠自己的努力,迟早可以让父皇改变主意……但是如今,一种嫉妒的火苗,却如同草原上的业火,星星一点,便燎遍了他的整个身心。 他嫉妒赵云屹,嫉妒他能够将柳茯苓留在身边,更嫉妒他能够触碰到柳茯苓。 他站在百花丛中,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渴望。 赵云崇心中清楚,便如母妃一直告诫他的那般,儿女情长最是耽误大局,他还是要以挣得太子之位为重。 而另一边,秦贵妃却是另一重打算。 “为何又失败了?”秦贵妃问面前的林文进,“被留活口了吗?” “未曾。”林文进低头道,“全死了。” “那就好。”秦贵妃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玉镯,在镯子上轻轻抚摸,“都安排好了吗?这次他们离开京城,便不能让他们回来。” “娘娘放心。”林文进缓缓道,“都安排妥当了。” …… 赵云屹失血伤重,便有些嗜睡,回宫之后,丁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他换了干净的以上,一睡便是一整天,醒来时已经是天黑,青叶送来药汤和甜软口味的膳食,放在赵云屹的面前,轻声试探问道,“茯苓姑娘已经睡了,要让她来伺候吗 ?” 赵云屹缓缓阖眼,声音有些慵懒,“不必了,让她睡。” “是。”青叶便递过那碗药,“殿下,药已经不烫了 。” 赵云屹面容露出些不耐烦来,却还是接过了药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苦上心头,没有糖。 青叶见他情绪稳定,缓缓道,“殿下,今日安排在明月楼的兄弟们,探听到一些消息,您要听吗?” “重要吗?”赵云屹问。 “不算重要,是些闲杂事情,却与茯苓姑娘有关。”青叶道。 “说。”赵云屹说完这句,缓缓喝了一口药,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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