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屹凝眸看着柳茯苓,眉头微蹙,欲言又止,他脚步越来越缓慢,似乎在经历着内心的纠结,又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在众人的面前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柳茯苓很快便感觉到了周围的骚动,她抬起头,便撞进了赵云屹那双深褐色的眼瞳之中。 青涩,犹豫,又有些少年难以言说的情愫…… 柳茯苓瞬间觉得的头皮发麻。 他可真会演。 赵云屹终究是动了,他来到她的近前,缓缓的伸出手,掌心之中,是昨夜柳茯苓丢在洗沐间的那枚耳坠。 柳茯苓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慎掉了的那枚耳坠,竟然被他收着…… “昨日你忘了这个。”赵云屹嘴角带着温柔得几乎要融化一般的笑,轻轻地将那耳坠,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手指温热,触及她的耳垂,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他虽温柔至极,可柳茯苓的脑子里,依旧是昨夜他欲杀人时那暴戾的模样。 柳茯苓拼命忍着想要逃走的心绪,僵硬地朝他福了福身子,“谢太子殿下……” 赵瞻颇有些好笑,赵云屹也算是聪明一回,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对柳茯苓,便是跟所有人宣告,柳茯苓是他的人。 只是行为颇有些幼稚,倒是符合他这样的年纪做出的事。 也罢,与这样的人绑在一条船上,比那些老油子们好掌控的多……赵瞻如此想着,心中倒是安心了不少。 只是周围明月楼的人都有些震惊,明月楼的姑娘们虽说是教坊司的人,隶属于朝廷,但归根结底都是贱籍,明面上一个个光鲜亮丽成了角儿,却终究是达官显贵眼中的玩物罢了。 赵云屹这样的身份,待柳茯苓却这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马车早就候在了门口,青叶小心翼翼扶着赵云屹上了马车,两位贵客总算是送走了。 二人刚上马车,柳茯苓的周围便响起了悉悉索索的问话声。 “茯苓姑娘真是好运气,遇着太子这样温和的男子,乐伶酒会便不用担心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们了。” “太子细细看来,长得真是不错,就是身子弱了些。” “身子弱才好,男子还是要温和,不然也不必像白芷姑娘那般,被折腾得那么惨,如今还在房中休息,出不了门呢……” “茯苓姑娘你怎么在发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哎呀,你额头好烫。” “茯苓姑娘!” 柳茯苓眼前一黑,终究是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 雪花飘落,华贵的马车上,赵云屹单手持雕花精致手炉,另一只手掀起马车车帘,眼眸中带着笑意,看着明月楼门口乱作一团的模样,似乎心情不错。 青叶坐在车里,看了一眼心情大好的太子,垂眸不敢言语。 “怎么?“赵云屹仿佛侧面张眼,不必看,便知道青叶的一举一动。 “下面人刚刚回话,昨夜那姑娘什么也没跟九王爷说。”青叶道。 “嗯。”赵云屹懒懒地放下车帘,“让人不必盯着她了。” 青叶有些意外,“殿下,她若是说出去……” “就她那胆子。”赵云屹轻笑一声,“一夜的功夫,够她疑神疑鬼几个月。” “……”青叶顿时无话可说。 “她的身世查得如何?”赵云屹忽然问。 “已查清楚了。”青叶立刻应道。 …… 外头的雪终于小了些,天地间冰冷一片,不见暖意,柳茯苓屋里的炭火几乎没有断过,却仍旧冷进了骨头里。 柳桂枝坐在她的床边,正细细给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人烫得吓人。 与桂枝相比,柳茯苓平日里极少生病,自从那年家里出事之后,两人相依为命,可一般情况下,里里外外都是柳茯苓扛着,桂枝也习惯了依赖姐姐。 因为不管遇到什么,平日柳茯苓总是笑,仿佛什么事她都有办法解决。 桂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咬唇替她换了块冰凉的帕子。 这两日下来,桂枝才发现,姐姐原来也是这样纤瘦无力的女子,也是需要人呵护照顾的——她不知道自己暗暗地吃了多少苦。 “姐姐……你快醒醒吧。”桂枝无措的看着柳茯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而她作为妹妹,到了如今,甚至连块帕子都换不好。 自那天太子走后,柳茯苓晕过去至今,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 冬青消失了,失去了踪影,楼里传言,他好像是夜晚去井边打水,不慎跌入井中,冻死了。 但是明月楼的人都知道,为了给客人用水,楼中寻常是备充足的了水的。 他为何要特意出去打水,又为何会跌入那么小的井口,一切都十分的蹊跷。 可蹊跷又如何? 没有人会深究。这样的太监小厮,明月楼每年都会不见好几个,即便深究,又有什么用?大抵只会得罪一些达官显贵罢了。 教坊司如今又要准备万寿节的庆典,明月楼的人手这几日被调遣去了不少,正是缺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柳茯苓,桂枝这两日身体恢复了些,便硬撑着照顾姐姐。 好在九王爷算是说到做到,那日回去之后,便差人送来了不少名贵药材,其中还有一盒高丽进贡的参,正好派上了用场。 柳茯苓含着参片,又过了半日,总算是悠悠醒转。 她一醒来便看到面前的桂枝,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听桂枝颤声说,“姐姐,你脖子上的伤痕……” “……”柳茯苓连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扯着嘴朝桂枝笑了笑,声音沙哑道说不出话来,那表情却仿佛在让她安心。 “姐姐,我听人说,你与那位太子……”桂枝的声音里带着些迟疑,“是他做的吗?可我听闻,他温和知礼,而且身体不大好……“ 柳茯苓无力的闭上眼,摇了摇头,她含含糊糊道,“水……” 桂枝立刻拿了水来,她喝了一口,发现那水已经放得冰凉,一路从喉间滚下去,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柳茯苓将参片咽下,艰难道,“你,回去休息……我已经不妨事。” “可是……”桂枝眼眶又红了,“不要再瞒着我了……姐姐一向人缘好,昏睡的时候,楼里好多姑娘来看姐姐,她们都说你好福气,如今跟了太子,日后说不定有机会得刑部特赦,出楼去做太子的侧妃去,可如今,你脖子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茯苓几乎要听笑了,这是哪个替她做的春秋大梦,听起来还挺美的。 可她没力气笑,还差点被自己呛着。 她声音沙哑说,“假的,别信。” 柳茯苓看了一眼窗外的树影,声音细如蚊蝇,却字字清晰,“我没有跟太子,以后也不会跟他。” …… 何掌事这几日都没安排柳茯苓出去弹琴,她在房中养了几日,身子终于好了许多,可以四处走动了。 只是她时常看着外头的树影发呆,无事便开窗瞧瞧,有一次刚好被何掌事撞见,何掌事气得脸都红了。 “你脑门儿里装的什么,这么冷的天,开窗吹风你是要作死啊!” 柳茯苓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可无人的的时候,她仍旧会打开窗户,对着外头轻声问,“外头的壮士,小冬青葬在哪里了?能告诉我吗?快要到年关了,我想给他捎点东西……” 外头没有回音,凉风吹红了她的鼻尖,她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蠢,摇了摇头,关窗回房。 她没有发现,在她关窗之后,外头有一个人影动了动。 连绵不绝下了许多时日的雪终于停了,天晴之后,雪化冰消,天色湛蓝,却更冷了些,冻得楼里的姑娘们都完全不想穿单薄的衣衫,小太监们更是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像个球儿似的四处走动。 这几日,明月楼中处处都在传,说是宫里要来人,专程为皇上万寿节的宫宴挑选礼乐演奏之人。 何掌事严阵以待,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脾气也愈发暴躁起来。 终于有一日,明月楼提前洒扫门庭,地面连夜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镜面反光,几乎能照出人影儿,第二日清晨,还是辰时,一反常态的,楼里的姑娘小厮太监们便已经站得稳稳妥妥,精气神儿十足的在明月楼的大堂中迎接上头派来的大人物。 就连病恹恹的桂枝都被拖了出来,悄悄靠着柳茯苓的胳膊站着。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亲自驾临明月楼挑选乐籍。 很快,外头便到了数十辆马车,马车的车辙声阵阵,架势气派至极,众人纷纷心中一震,在那人走下马车的瞬间,齐齐跪下。 “恭迎七皇子!” “大家快快请起,我虽奉皇命而来,也不必有如此大的阵势。”那少年声中带笑,瞬间便如清辉撒遍周围,舒朗精神,却天生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优越气息,有礼又疏离。 柳茯苓跟着众人起身,抬头看那七皇子的模样。 人中龙凤,四个字足矣。 一切在他身上都仿佛是恰到好处,浓眉星目,相貌堂堂,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少年身后跟着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那男子身后,又跟了不少高矮胖瘦的男人们,他们虽然没有穿官服,但柳茯苓还是认出了几个经常来明月楼消遣的官员,大多是礼部的,最前面的那个大腹便便的,似乎是礼部的尚书李大人。 这是什么样的排面?柳茯苓暗暗咋舌。 难怪外头都说七皇子很快便要取代赵云屹成为太子,看如今这架势,这传言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李大人看到何掌事,便呵斥道,“弄这么多人出来做什么,还不快把顶尖儿的乐师们都送去厢房,让七皇子细细挑选,昨夜就吩咐过你,你怎么还这么不长眼。” 何掌事连连赔笑。 七皇子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却缓缓上前几步,来到何掌事面前,仿佛与他相熟多年,“何掌事,多年不见,您瘦了许多。” “承蒙七皇子惦记……”何掌事笑得谦恭,眼中有些感激。 后头李大人的神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柳茯苓看着那位七皇子,心中泛出些暖意……这位七皇子,看起来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至少对待他们明月楼这些弱势之人,比那位太子强得多。 很快,明月楼中善乐的姑娘都被聚在一处,七皇子嫌跟来的那帮礼部的官员们口舌吵闹,便让他们去别处歇着,自己独一人慢慢挑人。 柳茯苓和几个姐姐们很快被单独挑了出来,作为领乐的候选。 七皇子坐在厢房中的花梨木椅上,看着面前的一排姑娘们,眼中流露出欣赏,没有丝毫轻佻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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