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了人服侍,就不必再担心风雨侵袭,一片安宁。 雨水让天地间都多了层濛濛气息。 翠绿的叶子更显翠色。 隔着廊阁,明怜看到公子姒昭。 男人眉眼冷隽,如同寒玉一样冰凉,宽袍长袖,玉冠整齐。 他一个人,身边没有人跟随。 剔透的雨水从他的玄色鞋履下滑落,带着点难言的潮湿诱人。 看方向,姒昭是要往寝屋的方向走。 明怜正好迎上他,她身段袅袅婷婷。 “公子,你回来了。”明怜好听清泠的声音像漆黑夜间悄然盛开的洁白花瓣,落在姒昭的耳中。 姒昭的视线微顿,落在明怜身上,眸中情绪晦涩难辨。 他不是好糊弄的人,所以明怜遥遥地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明怜了。 姒昭瞥了眼侍从,眸色透寒。 侍从脸色顿时发白。 “公子,我听到通报说你提早回来了,就想出来迎你。”明怜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美人向前,走到姒昭面前,几乎差一步,就会落入他的怀中,她掀起小扇子一样的羽睫,眼瞳中带着光。 美人娇柔,易折,似乎会被轻而易举地吓到。 若是当着她的面处罚了带她过来的侍从,那她可能会觉得自己过分。 姒昭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给了侍从一个眼色,让侍从退下。 侍从劫后余生地松口气,匆忙离开原地。 “公子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回来?”明怜对姒昭笑笑。 姒昭轻描淡写,温温道:“孤见了天子,天子与孤说了几句话,他拿孤没办法,孤离宫后突然有些乏了,回府休息几日。” 虽然是简单地带过了,但明怜略微受宠若惊。 他说的已经够详细了。 因为按照他的身份,他不必对她过多解释。 “那公子这几日都不走了?”明怜伸出手,整理了下姒昭的襟带,声音柔柔。 她不害怕公子姒昭,暂不管其他各种复杂因素,她感激的姒昭能够多多与她在一起,她当然也是开心的。 “对。”姒昭点头,眉眼深邃。 明怜看着姒昭,她的视线掠过姒昭的发冠,微顿,接着关心道,“公子的发冠似乎换了。” 清晨公子姒昭的衣服是她帮忙更换的,所以她记得这些细节。 “公子……遇到什么了吗?” 难道又是刺客? 明怜担忧。 “不小心碰坏了。”姒昭声音温朗,不疾不徐,“孤去了衣坊换了新的。” 公子直接回府不也是可以更换么。 明怜心中暗忖。 不过公子表面如高山白雪,难以忍受瑕疵也是正常。 “对了,孤在衣坊顺手买了一样东西。”姒昭含笑的声音响起。 明怜温婉顺着说:“是什么?” 姒昭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男人的手修长,线条冷冽,带着阴戾的苍白色,他将镶嵌着勾勒着绯红花瓣的娇俏步瑶拿到明怜眼前。 “想到了你,就买下了。” “喜欢么?” 姒昭的语气始终是慢条斯理的,像玉石相啄相碰。 明怜微微瞪大眸子,有些怔愣。 她看到男人就像从袖中折出了一支绯色花瓣。 摆在她面前。 他温柔的笑意透出柔和的真情。 不是作假的温润。 红色的珠坠映在明怜漂亮的眼瞳中。 她的心竟跟着步瑶珠子的晃动,而颤了颤。 姒昭看着明怜的神情,他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下步瑶,缓缓说,“若你不喜欢,下次为你挑旁的。” 明怜摇摇头,赶忙攥住姒昭手中的簪子,柔声:“公子,我是喜欢的。” 指尖相触,酥麻感不经意袭过二人皮肤。 姒昭抿了下唇。 他不动声色,垂眸将手中绯色簪子插入女郎乌黑的发中。 娇俏美丽的步瑶轻轻晃动。 明怜的目光与姒昭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雨水顺着漆色檐角滑落。 姒昭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他慢慢收回手指,嗓音氤氲些许低哑,“走了,先回屋。” 明怜垂首,摸了摸发上的簪子。 与屋中提前安排好的一切不同,这个簪子是姒昭自己制造出的变故。 他机缘巧合下,想到了她,为她买的,她自然是喜欢的。 明怜唇畔露出一抹轻轻的笑。 女郎笑靥如花。 姒昭俯身,他抬起指尖摸了摸明怜的脸庞,怜惜暧昧。 明怜微愣,姒昭竟然光明正大地站在庭院中捏了捏她的脸蛋。 “外面终归是雨大,你穿的单薄,我担心你着凉。”姒昭的外袍披在了明怜的肩上,宽大的衣袍罩住明怜娇柔婀娜的身躯。 郎君芝兰玉树,温润撩人心扉。 * 姒昭暂且在府中歇息。 过了几日,姒昭还在府中。 明怜向来适应力良好,所以很快习惯了与公子姒昭岁月静好的感觉。 明怜跪坐在案前,她手中拿着精致的灰压,耐心十足地一点点压平香炉中的香灰。 美人穿着皎白的衣衫,除了发间的绯色步瑶外,其他地方都是洁白如羽。 身骨清绝,眉眼如雪。 姒昭手中翻动的书册不知不觉停下,他的目光落在明怜身上。 男人眸色幽黑,安静地欣赏着她。 明怜动作赏心悦目,焚香的过程行云流水,最后点好香,袅袅的烟雾缭绕在她的身旁,熟悉的清冷香气流淌在屋中,而明怜在氤氲烟雾中,仿佛天上仙娥一般皎洁,又像是漆色天空中的明月,清冷明亮。 姒昭的指骨敲了下桌案,唤明怜,“明怜姑娘,我这里有几块玉佩,你来瞧瞧。” 明怜眨了下眼睛,她温温柔柔地走过去。 “公子,我瞧不出好坏的。”她本能谦卑地说。 姒昭不在意,他推出一个装着三个玉佩的托盘,漫不经心说:“你看哪个合你眼缘。” 明怜看着玉佩,若有所思。 这几日姒昭在府中,大多时候是与她在一起。 美人在侧,红袖添香是常事。 姒昭也会送她一些东西。 不过她知道姒昭不是单纯的温润郎君,所以每次心底都存了点回旋的余地。 不卑不亢的。 明怜打量着这三个玉佩。 按照品质的话,她是可以挑出好坏的。 在府中,姒昭没有限制她的学习,还让人教了她许多东西,将她当作寻常的贵族女郎一样。 明怜的视线在三个玉佩间流转,沉默一会儿后,挑走了中规中矩的玉佩。 “公子,这个。”她纤细如葱的指尖点了下她挑中的玉佩。 姒昭笑了,男人的笑犹如琉璃雕塑,矜贵清雅。 “你拿走这条玉佩。”他不紧不慢说。 明怜耳边的一缕发丝滑落,她抬眸瞧了眼姒昭,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垂眼,静观其变,先拿走了玉佩。 “……公子,这玉佩有什么玄机么?”女郎清冷的声音很快响起,倔强追问。 “只是想看你喜欢什么。”姒昭温润说。 他随手拎起剩下的两个玉佩,攥在手中,指背绷起青筋,很快,这两块剩余的玉佩碎裂。 男人动作慢条斯理,甚至没什么太大的声音,若是换做旁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明怜皱眉,立刻抓住姒昭的手。 姒昭当即笑出声,声音有点颤,他眉眼间的温润在这瞬间被一种幽幽的蛊惑取代,他深情地注视着明怜,温温柔柔,“你不喜欢的,我自是要抛弃了。” 病态的感觉流露。 明怜的双手指尖攥紧姒昭的有力腕骨。 她垂眼,冷静,“公子直接扔了就是,何必伤了自己的手。” 明怜顺着姒昭的腕骨,推开他的掌心。 姒昭的力气大,明怜的力气自然是抵不过他,他瞥了眼明怜,慢慢顺着她的动作打开手指。 明怜看到姒昭的掌心果然有血痕,明怜不由得心疼。 公子姒昭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对她一向温柔,最近还教导她许多贵族女郎才能学习的东西,显然为她打算着想,将心比心,明怜关心他。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的碎片捡出来,又拿了帕子按在姒昭的掌心,为他止血。 “公子,我去叫医者。”明怜蹙眉说,姒昭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拽住她,带着强势,将她拽回身侧。 “急什么。”姒昭神情带着慵懒,“只是小伤。” 明怜执拗,“无论是大是小,若是受伤,尽早医治为好。” 姒昭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想到她的身世。 她孤独无依,因身份卑贱而委曲求全的时候,无论受过怎样的病痛,都无法得到医治。 姒昭眸色发深,男人的手攥着明怜的胳膊,宽大的指骨一点点,缓慢地隔着她单薄的衣料滑落,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我房中有药,无碍。” 明怜的指尖颤了颤,温婉道,“我去为公子拿。” “明怜。”姒昭抓紧明怜的手,他的眸色幽幽,静静看着她,忽然说:“你选了什么玉佩,就不能改变了。” 否则,他就会毁掉。 明怜呼吸微微紧绷。 她腰间还挂着公子姒昭的玉佩。 姒昭的话意有所指,她听懂了。 她......不能背叛公子姒昭。 既然选择了他,就要留在他身边。 公子,是想让她为他守节么。 明怜又说了一遍,“我为公子拿药。” 她的手从姒昭的手中脱离。 她有些心慌意乱。 片刻后,明怜垂着眼睛,视线落在姒昭的手上,动作轻轻地为他涂着药。 她慢慢悠悠,轻声细语,柔柔和和。 “我突然觉得,公子……有几分小孩子脾气。” 姒昭的指尖动了动,他干净的手猛的抬起明怜的下巴。 郎君眸色幽深,缱绻,缓缓地摩挲着明怜的肌肤。 “你说,我有小孩子脾气?”姒昭温和。 他身上的侵略感却展开,缭绕着明怜,似乎下一刻就会将她拥入怀中,吞之入腹。 明怜避开他的视线,“对不起,公子,我失言了。” 姒昭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肌肤,轻柔怜惜。 他笑了笑,“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明怜,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随心所欲就好,只要在我身边。” 明怜睫羽颤了颤。 她注意到姒昭话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前提条件是留在他身边。 明怜咬了咬唇瓣,带着试探,柔弱低声,“可是,我一向卑微,我害怕……” “我留下你,就会护着你。”姒昭柔声安抚,就像对待心爱情人的温润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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