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怜沉默跟在姒昭身后,心中慢慢想着,公子姒昭此人,表里不一。 最初......在椽县救她的时候,他温润如皎月,高洁不可攀。 那时,他也是在装么? 明怜收回视线,眉眼染上些思考。 二人前往宫宴,丝竹声音飘荡而来。 同样是乞巧节。 王城酆都总归是太平,热热闹闹的,有节日的欢庆气息。 而汝南王的地界则没有节日气息。 离族使者带着离族人到汝南王的地界,气氛紧张,人们大多不出门户,免得惹上麻烦。 汝南王的府邸中。 姒庄要去见汝南王谈事情,现在,姒庄已经认了汝南王为父亲。 路上,姒庄突然与一人撞了一下。 那人急急匆匆的,刚从汝南王的院子里离开,是离族使者,姒庄稍微有点印象,好像是离族里的一个头目。 他们离族,是前朝遗留的一个皇室。这头目放在前朝,那也是尊贵不可攀,只是如今,离族人都是罪人。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姒庄的时候,那离族使者像是看到了碍事的东西,模样透出些气愤,只是他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具体神情。 “神神秘秘的。”姒庄还一无所知,只是看着离族使者的面具,皱眉说,“故弄玄虚,成何体统。” 然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离族使者的身体猛地撞在了姒庄的身上,姒庄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对不住。”离族使者敷衍道歉,急忙离开。 姒庄险些破口大骂。 “汝南王要等急了。”姒庄身后的门客扶起他,并提醒他,避免姒庄多事。 姒庄拍拍衣服上的脏污,推门进入,见汝南王。 汝南王坐在书案后,正在写写画画。 姒庄等待着,他感觉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痛,方才那个离族使者撞的忒狠了。 姒庄呲牙咧嘴,发出了些抽气的声音。 汝南王抬头,“庄儿,怎么了?” 姒庄撇撇嘴,“父亲,我在想,那离族能信任么?”
第50章 痴痴 ◎早就知道◎ 汝南王低头写字, 狼毫墨水氤氲在纸张上,他是一个中年人,面容端正, 带着威严气度,听到姒庄的话, 汝南王轻描淡写, “都是一些前朝余孽,利用罢了, 庄儿啊,他们值不值得信任, 没关系。” “只是, 那使者的态度也忒差了,见了我, 好像见了仇人一样。”姒庄不满, “果然是罪人余孽, 没有教养。” 汝南王顿了下, 那离族使者的态度一向温和有礼, 怎么会是姒庄所说的那样? 难道是来自同辈的鄙夷?倘若前朝未覆灭, 离族使者严格来讲,也是王侯之子, 甚至是皇室血脉, 与姒庄相仿。 或者, 是姒庄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惹恼了那离族使者,所以离族使者才没给姒庄好脸色。 话又说回来, 这姒庄实在是被宠坏了。 汝南王暗叹。 虽然姒庄过来投靠他这个父亲, 冒着天子震怒的危险过来表示孝心, 汝南王颇为感动。但是, 他与姒庄没有什么真正的亲情。作为孩子而言,姒庄的年纪太大。 不过,汝南王不会苛责姒庄,从今往后,他会好好待姒庄。 汝南王与当今皇后是青梅竹马,本来和和美美,可惜天子看中了皇后的美貌,迎娶皇后,当时天子还不是天子,汝南王气愤于被夺爱,愤怒上荐父皇,结果被当今天子的门客们倒打一耙,称他是破坏兄弟情义。 皇室子孙身份,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汝南王只好艰难咽下这口气。 后来,天子年老,对皇后不闻不问,汝南王这才在一次阴差阳错的宫宴中与皇后重续旧情。 而姒庄的血脉......汝南王心中其实有疑虑。 但是若追溯的话,最开始皇后还未嫁过去之前,他与皇后还存在着联系,所以也说不准。 不过姒庄既然过来投靠,那想来应该是他的儿子。 毕竟,若是姒庄是天子血脉,那他不可能慌里慌张过来投靠天子介怀的汝南王,没有人会如此蠢笨。 “庄儿,过来,把你对当今局势的想法说给我听。”汝南王喊姒庄。 姒庄神情一凛,赶忙过去。 在他的说法中,不免万分贬低公子姒昭。 姒庄时时刻刻记挂着一件事,那就是待他重新风风光光地回到酆都,一定要让那公子姒昭好看! * 酆都。 天子皇宫。 丝竹音靡靡。 后宫妃子们在天子周围入座,再往下是各贵族家的女眷们。 很多贵族家不知道公子姒昭和兰氏的不和,只觉得这既然是为了公子姒昭挑选妻子而准备的宫宴,那就要好好地与公子姒昭的养母兰氏沟通,兰氏强颜欢笑,心中郁闷难以言喻。 皇后在天子左边,神情不大好看,满脸病容,下面的女眷们对皇后近来与汝南王的丑闻多有听闻,都在悄摸摸打量着皇后和天子。 天子坐在最上方,清晨用了强身健体的汤药,所以能从病榻上离开,只是这会儿昏昏欲睡。 “天子,公子昭过来了。”内宦走到天子身旁,弯腰禀告。 天子猛的睁眼,看向公子姒昭。 只见,公子姒昭气度不凡,鼻梁高挺,漆眸似夜,着月白长袍,不带笑容地走过来,他落座,恣仪优雅,肤色冷白,黑色的发如绸缎,即便没有一言一语,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宫宴上的贵族女眷们纷纷看着公子姒昭,多有惊艳。 女眷们向来有自己的交际圈,而公子姒昭之前不被天子重视,王城中的官宦之家,对于利益纠纷非常清楚,所以也未曾主动了解过公子姒昭。 而如今,公子姒昭被天子重视,天子亲自在乞巧节为公子姒昭开办宫宴。贵族女眷们开始琢磨与公子姒昭的婚事。 本来,公子姒昭迟迟不来,贵族女眷们觉得受到了怠慢,感到不满。 可是当公子姒昭出现,不紧不慢落座,贵族女眷们看到他如画一般的模样,心里的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再加上,与曾经的太子姒庄比起来,这公子姒昭看上去好的不是一丁半点。 郎君俊美,自带温润如玉的矜贵气度,估摸着是个会疼人的。 而且公子姒昭尚未纳妾,在女色上干干净净的,又洁身自好,又受天子重视,且样貌好,性格好,简直是如意郎君。 女眷们的目光都大胆地落在了姒昭身上。 这本就是为了娶妻而设的宴会,不存在什么矜持不矜持。 有大胆的女眷出声,娇娇俏俏地与姒昭搭话,“公子呀,路上可被什么耽搁了?” 众人看过去,出声的是一位将军家的小女儿,打小娇生惯养,模样也是娇憨,惹人喜爱。 明怜也看过去,她目色平静,安安静静地瞧了瞧那出声打趣的女郎,那娇俏的女郎具体是什么人,明怜不知道,只是能看出她一定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在这场宫宴中,所有在坐的女眷,明怜都不太了解。 以她这样的卑微出身,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明怜悄悄地看着她们,听着她们说话,打趣,默默辨别她们是什么关系,家中是什么人......了解这些官宦之家的面孔,对她是有利的。 不过,在场的女眷们都没有注意到明怜。 她的目光安静,如寻常侍女一样,内敛不起眼。 再加上,明怜换了宫女服饰后,因为担忧自己的面貌会惹来麻烦,所以用妆匣中的脂粉为自己扮丑了些,妆匣是姒昭亲自为她拿的。 此时,明怜肤色暗淡,垂着头,站在公子姒昭身后的暗处。 这样,就没什么人注意了。 姒昭眉眼淡淡,没有回答女眷提出的问题,他惯来以温润作为伪装,所以不说话的时候,身上也有温润气度。 女眷们没觉得他不礼貌。 公子姒昭不随便搭理女眷,这说明公子姒昭不是轻浮的人,是有礼的君子。 至于公子姒昭对她们不感兴趣,女眷们没想过。 公子姒昭必定是要娶妻的,即便他真的完全不近女色,那也要娶,女眷们继续打量试探着公子姒昭。 宫宴无比热闹,充满着女眷们的调笑声。 不管天子、皇后、兰氏是何种心思,也不管姒昭是否在意下面的女眷们,宫宴整体而言在顺利进行。 明怜紧绷的心情在这样充实的热闹感中渐渐放松了不少,环境影响人的状态,而且热热闹闹的,比安静的屋舍要好,她不由得轻轻勾了勾唇角,有点笑意。 明怜向来安安静静待着,但这是出自于自保的想法,其实她也喜欢热闹的氛围,性格敏感,就容易被环境影响,若是能够每天开开心心的,那人生也是快哉。 快到傍晚,宫宴上点了灯。 光影之下,姒昭盯着明怜脸上的笑意,他的神情古怪瞬间。 他想过明怜装扮宫女站在他身后,会委屈了她。 她身体娇弱,站这么久,也许会很累,而且其他女眷们都大胆地调笑着,姒昭自己都觉得不耐,更不用说明怜了。 可明怜只是在笑。 姒昭垂眼,神情淡了淡。 姒昭抿了口薄酒,睫羽落在眼睑下,眸中暗色更深,阴鸷意浮现。 “今日乞巧佳节,待会儿离了宫,身边无人作伴怎好?”天子的声音慢慢传过来,天子装作慈爱地看着姒昭,“昭儿啊,你可有想一起结伴游行的女郎?说给朕听听,朕帮你瞧瞧。” 明怜猛的回神,她下意识将视线在宫宴的女眷上绕了绕。 贵族女眷们百花争艳,个个出彩。 不知道,哪位女眷会被公子姒昭挑中。也不知道在漫长的宫宴中,他心底可曾有过偏好。 明怜微微出神。 未来嫁与公子姒昭的女子,能够承受公子姒昭隐藏在表面下真实的控制欲么? 不过,若是公子姒昭的妻子,不管是政治原因还是举案齐眉的原因,公子姒昭想来会平静温和地待她。 而自己......可能只是身份特殊,过于卑微,所以公子姒昭才会那么的,肆无忌惮。 “儿臣并无享受乞巧佳宴的心情。”姒昭指骨不紧不慢敲了敲酒杯,他声音夹着薄凉色,就像冷冷的寒月。 姒昭如此不给情面,天子脸色顿时难看,“你......” “既然时辰已晚,儿臣就先告退了。”姒昭笑了一下,郎君姿仪优雅,高贵。 下方的女眷们痴痴地看着姒昭。 对于姒昭的拒绝,她们并没有过于生气。 姒昭没有直接在宫宴上看中哪位女郎,那说明大家都还有机会与公子姒昭结亲。 来日方长,不急。 天子当着众贵女的面,不好发脾气,他忍着因为姒昭而带来的憋屈,勉强扯起笑,“昭儿,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实在是难得,何必不解风情,今日朕不会为你增加什么政务,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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