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他们为国为民为君的这份忠诚仗义,就足以让傅司简给出这么一个承诺。 不过,顾将军似乎还未与顾灼说过玉佩的事。 傅司简想起自己被顾灼带回军营那日—— 他拿出玉佩,顾灼除了知道这玉佩是她爹爹的以外,无半点其他反应。 也因此,他才对当时自称是顾将军女儿的小姑娘有些怀疑,没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身份。 - 钟嵘见他良久未出声,疑惑道:“王爷?” 傅司简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不起眼的书翻了翻,将夹在其中残破的纸片递给钟嵘:“老师,您瞧瞧这纹样。” 见钟嵘拿过去反复端详着,傅司简便在一旁解释着纹样的来历:“这是从五年前发落的那批江南官员被抄掉的东西中翻出来的。” 那些东西繁多而杂乱,光是书册纸张就堆得大理寺无处落脚,只好寻了个附近的五进院子才勉强放下。 大理寺平日里的案子本就不轻,院子里那些东西到现在都还没翻完。 要说这次能找见这纹样也是巧。 大理寺卿翻一本日录时见里头提到一个匣子,就命人去找。 大理寺丞从犄角旮旯把这匣子刨出来时,刚松口气站起身准备回去交差,不慎用袖摆打翻了一个镂空梅纹葫芦瓶。 “毁坏证物”四个大字砸得寺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闪过的全是大理寺卿知道这事后怒火中烧的脸。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脑瓜子这么好使过,瞬间就想到好几种借口。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得先把摔成几瓣的瓷瓶收拾起来。 于是,就瞧见被压在碎片底下的一张被烧得残破的纸。 捡起来一瞧,寺丞都不知是该为自己不用承受顶头上司的怒火而高兴,还是该担心这案子怕是要牵连甚广引得血雨腥风。 纸上留有小半个奇怪的纹样,零零星星的有些字:“……关文牒……戎……速……银……” 大理寺卿见了这纸后大惊失色,哪还顾得上被摔碎的葫芦瓶,火急火燎地让寺丞送去给王府的玄卫。 倒是那匣子里的东西无甚价值。 小五就是那时候离了京城,循着玄卫内部的联络暗记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傅司简一行人。 小五眉飞色舞地讲了这纸张的来历,被跟在傅司简身边的暗卫抓着后衣领拎了出去。 自此,暗卫不断反思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说话不带脑子的选进玄卫。 彼时傅司简还在关南收拾那座卢家瞒下的铁矿。 铁矿还未开采,卢家被抄家后,矿山一直由镇南军守着。 傅司简正愁找不到可靠的人接下矿山,偏偏镇南将军闻陆婚事在即,时不时在傅司简跟前儿炫耀。 譬如,“王爷啊,我媳妇儿还在府里等着我呢,您就一人继续看这几块儿破石头吧。” 大摇大摆往外走时,还要摇摇头留下一句:“唉,有些人啊,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也是,一天天冷着个脸,怪不得没有姑娘喜欢呐。” 傅司简无语。 闻陆自找回他那位心尖儿后,好像就变得格外欠揍些。 当年把心上人弄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自那之后脸上煞得像是要在京城开冰铺的人,是谁? 不过傅司简没与他计较。 只是在闻陆大婚后第三天,将矿山扔给了他。 惹得闻陆骂骂咧咧:“你太没人性了,居然使唤一个刚成婚的人给你干苦力活儿,你的良心不疼吗?!” 傅司简面不改色地摇摇头。 闻陆噎住,表情复杂地抬手指着傅司简说不出话。 傅司简也不想这么急的,可他没料到小五会送来这么一个消息。 他得去北疆一趟。 - 钟嵘还在看手里的纹样,脑海中闪过什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老臣像是……在何处见过。” 听见这话,坐在桌案后的傅司简不自觉地倾身:“老师?” 钟嵘抬手握拳抵在额头上,眼睛不知是瞧着桌上的茶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顿了一会儿,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该是在江南时……” 傅司简倒没有太过失望:“那您回头再想想。” “我是循着纸上的字来北疆的,这些天还未查到可疑的通关文牒。您看——” 傅司简于桌案上展开偌大一张北疆舆图:“幽州是三州中离北戎最近的地方,出关最容易不过。凉州、并州域内狭长,却都各自有几条通向北戎的路。” “为免打草惊蛇,这些时日只能派玄卫暗中去查。老师,还得劳烦您在北疆多留些时日。” 钟嵘回道:“老臣但凭王爷吩咐。王爷是想……用衡鹿书院那法子?” 傅司简点头,随即笑着道:“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愁玄卫人手不够呢。” - 敲门声响起,暗卫道:“王爷,小五从并州回来了。” “进。” 钟嵘起身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老师慢走。” 小五进来后便立在一旁,等钟嵘离开才上前抱拳道:“王爷,并州的事属下都处理完了。” “孙太守这些时日没出什么幺蛾子,您让属下查禁的那赌场的老板去给他送孝敬都没要。” 说完又感叹一句:“顾小将军是真厉害,深谙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跟王爷您那股老谋深算的劲儿着实是像。” 暗卫无语,小五总是喜欢在挨揍的边缘活蹦乱跳,他是拉也拉不住啊。 傅司简随手扔过来半块墨锭,小五这才老实下来。 暗卫觉得这墨锭可能是以前王爷扔他那块,啧,作为一个墨锭,竟如此命途多舛。 便听见小五转移话题道:“那赌场老板还挺上道,孝敬没送出去,倒是没死乞白赖地瞎折腾。” 查禁这赌场倒没怎么费事,赌场许是觉得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来,放账本的地方只有两个人守着。 小五偷了账本溜出去时,还恰好看见赌场的打手打死个人正从后门往外拖。 账本悄无声息出现在孙太守桌案上,尸体被小五大半夜地拖到衙门外。 孙海起初还是有些怕的,今天能潜进府搁个东西,明天是不是就能割他的脑袋,而且他也怕这账本是假的坑了他。 他这两年头疼孙景阳总去赌场,早就暗中查到许多赌场的把柄,只是一直没有账本这么直接有力的证据。 连夜看了那账本,与他查到的东西都能对上,孙海才放下心。 第二日上值看见衙门外的尸体和尸体怀中写着“赌场杀人,城南树林”的纸条,他当下就派人围了赌场。 赌场老板发觉账本被偷走,又见了外头这阵势,以为是孙海因为孙景阳的事儿请了高手对赌场开刀。 于是赶快收拾了赌场里一半的现银,半骗半吓地让外头的衙役带他去了太守府。 孙海见着堆笑的赌场老板时,巴不得给他打出去。 不过那账本最多是让赌场关停几个月,真正定下罪的还是尸体。 城南树林中还有一具,也是还不起赌债被打死的。 杀人抛尸,足够赌场喝一壶的。 孙海难得在办案时一点情面都没留。 赌场是彻底被关了。 可杀人的罪,赌场老板却怎么都不认,声称自己不知情,是打手自作主张。 那两个打手更是一股脑儿地把罪往自己身上揽。 最后,孙海也只能是以“匿税”的罪名,对赌场老板罚钞千贯,杖二十。 听小五绘声绘色讲完,暗卫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眼光的。 看看他选的这人、办的这差事—— 祸水东引不惹人起疑,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王爷怎么还不给他涨俸禄?他给玄卫选个机灵的人多不容易啊。 “不过那老板好像不是并州人,听他说话像是江南一带的口音。”说着话,小五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被线捆着的牛皮纸包: “王爷,这是您吩咐我买的糖,属下方才来时还看见顾小将军正要出去呢。” 作者有话说: ①《战国策·赵太后新用事》 走了两章剧情,终于能让男女主贴贴啦! 我好快乐!
第24章 、厮守 “你暗中跟着钟先生保护他的安全。” 说完这话,傅司简拎起牛皮纸包就向外走,徒留下欲言又止的暗卫和小五。 小五看向暗卫:“老大,赌五两银子,王爷追出去时顾姑娘早走了。” 暗卫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瞄着小五,没理他便出去了。 且不说他为什么要用五两银子跟他赌这个。 就算是顾姑娘走了,王爷难道还不能追出去? 小五气急败坏的声音跟出来:“哎老大,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敢赌——” - 傅司简到书院门口时,顾灼确实已经离开了。 “顾小将军朝哪边走了?” 守门小厮指指西边:“往那边去了,小将军刚走没多久。” “多谢。” 傅司简远远瞧见顾灼时,她正俯身在街边一个小摊子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走到她身侧时,正听见支着这摊子的老婆婆慈祥又善意的声音道:“姑娘美得像仙女一样,照着姑娘的模样捏出来一定好看。” 摊子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好几排巴掌大小的瓷娃娃,肉嘟嘟圆滚滚的,或歪头或托腮,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那就捏一个吧。” 顾灼听见傅司简的声音时,本要说出口的话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转头看见的就是傅司简那张温润含笑的脸。 不怪顾灼没察觉傅司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摊子周围本就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四处喧嚣,只这两人在日暮斜晖中无声看着对方。 傅司简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确实美得像仙女一样,金色的光似是浮在那张娇艳脸庞上,眉梢眼角都透出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顾灼脑海中有一瞬间空白。 随即冒出来个荒唐念头,若是这街上无人,她定从了自己心意一鼓作气亲上去。 顾灼盯着就在她眼前三寸的唇,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知是谁被谁绊倒,刹那间更为拥挤的人群撞到顾灼的后背—— 将她撞进傅司简怀中。 傅司简电光石火间用没拎东西的那只手将人护到怀里时,唇不期然蹭到小姑娘软软的额头和发顶,似是心都要被填满。 他想长长久久地抱着她。 只是,人群早已恢复秩序,得松开了。 偏巧这时听到怀中传来软软的声音:“傅司简,我有些冷。” 傅司简起初还未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只愣愣看着小姑娘乖乖贴在他下颌处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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