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没在意她,觑了眼顾晗: “可歇好了?” 顾晗杏眸嗔圆,有点被看破的窘迫,对上娆贵嫔茫然的视线,顾晗一时讪讪的,不着痕迹地控诉看向陆煜,娆贵嫔终于反应过来: “皇上和昭妃娘娘准备要去哪?” 顾晗颇有些几分尴尬,陆煜却有点嫌弃娆贵嫔的没眼力见,明眼人一看就猜到的东西,偏生她还要一而再地询问,陆煜不耐烦道: “去颐和宫,怎么,你还要跟着一同去?” 娆贵嫔当即被臊得脸颊通红。 陆煜拉着顾晗离开,等将凉亭甩在了身后,顾晗还能听见娆贵嫔的哭声,她轻声:“皇上听着就不心疼?” 陆煜不想和她提及后宫其余妃嫔,情绪很淡道: “你想让朕心疼?” 顾晗一顿,杏眸觑向陆煜:“皇上明知故问。” 甭管心中如何想,至少在陆煜面前,顾晗一直表现的都是十分在乎他的模样。 陆煜没说话,只眉眼舒展了些,顾晗没有再提起娆贵嫔,一路无话,等到颐和宫,顾晗才升起了几分紧张,但事实证明,小方子办事从不会叫她失望。 颐和宫前点燃了灯笼,四角也亮起了莲灯,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膳食,小方子准备得着急,落了两根红烛在案桌上。 顾晗请陆煜入席时,就见陆煜视线落在那对红烛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晗不解:“皇上?” 陆煜回神,若无其事地入座,顾晗好奇: “皇上在看什么?” 陆煜避而不答,只简单地说了句:“没什么。” 顾晗没信这话,因为用膳时,陆煜摆明了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心不在焉的,只匆匆用了几筷子菜,连他平日中最爱的鱼肉都没用几口,就带着刘安回了御前。 顾晗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皱起眉头。 小方子绞尽脑汁地安慰她: “如今还在皇后的丧期中,皇上不在颐和宫留宿,也是替娘娘着想。” 意识到小方子在想什么,顾晗好笑地摇了摇头: “本宫眼皮子还没有那么浅。” 话落,顾晗朝那两根红烛上瞥了眼,玖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想起什么,她犹豫了下,才开口: “奴婢记得,民间男婚女嫁时,喜房内都会摆上一对红烛,贺新婚之喜,皇上许是因此想到了皇后娘娘的,所以才会匆匆离去。” 顾晗脸上情绪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小方子心中咯噔了一声,他直接跪地:“是奴才的疏忽,请娘娘责罚。” 顾晗看着那对红烛半晌,摇头: “和你无关。” 说罢,顾晗直接转身回了内殿,她没有成过亲,自然没有摆过红烛,她没有为皇上离去觉得伤怀,只是舌尖碰到唇上残余的茶水时,觉得口腔中似余了些茶叶的涩味,她无声地垂下眼眸。 * 翌日,经过娆贵嫔的口口相传,满后宫都知道了皇上昨日陪昭妃散步,一同步行回了颐和宫。 得知袁才人在殿外求见时,顾晗脑子还有些含糊,她昨日睡得晚,如今辰时了都还未清醒,她堪堪掩唇,不紧不慢地问: “她来做什么?” 玖念伺候她洗漱:“奴婢也不知,但奴婢倒是有些猜测。” 顾晗饶有兴趣地挑眉: “说说看。” “如今满后宫都知道,在皇上心中,娘娘是排在前面的,袁才人因先前得罪过林贵嫔,被贬位后,一直不太好过,林贵嫔原先是淑妃的人,现在妃位只剩下娘娘和淑妃,袁才人许是也想找个大树好乘凉。” 顾晗了然,让人请了袁才人进来。 袁才人一身粉色霓裳,眉眼带着俏人的笑意进来,脆声声的请安声让顾晗提起了几分精神,顾晗让宫人备茶水,这期间,袁才人早就将内殿打量了一遍。 越打量,越觉得心中酸溜溜的,人和人真的无法比较,袁才人觉得以往皇上是待她有些许恩宠的,可如今看清了这颐和宫,袁才人才知道,皇上真的对一个人上心时,是何模样。 昭妃在修容时,就住进了颐和宫的正殿,但这满殿的奢侈精致,早就不是修容位份可享用的,连被昭妃随手搁置在软榻上的玉玲珑,都是难得的暖玉打造而成。 恰在这时,宫人上了茶水,袁才人堪堪回神,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去,进王府七年,袁才人早就知晓了人人有别,她眉眼又重新扬了笑,甚至能真情实感地夸出来: “皇上待娘娘当真是宠爱。” 顾晗应付地回了句:“皇上对其余姐妹也都一视同仁。” 袁才人笑而不语,一视同仁?昨日昭妃被皇上亲自送回宫,但娆贵嫔只落得个哭着跑回宫的下场,再瞎眼的人,都说不出这番违心的话。 几番对话下来,全是对她的奉承,顾晗挑了挑眉,直接开门见山: “袁才人不要拐弯抹角了,你今日来寻本宫何事?” 皇子们尚幼,颐和宫中是没有燃任何熏香的,只有清风拂过楹窗,带来殿内兰芝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可惜,这番美景有人无心欣赏。 袁才人脸上落了几分戚戚然,她苦涩道: “娘娘该是知道,嫔妾和林贵嫔向来不和,她背靠着淑妃,嫔妾半分奈何她不得,嫔妾知道娘娘心善,才想要上门求些庇护。” 顾晗讶然,她的确想让袁才人直说,但没有想到袁才人竟这般实诚,简直坦言了她的目的。 不过让顾晗好奇的是,这后宫来往皆是利益相绑,林贵嫔想要借淑妃的势,就要一直替淑妃做事,那么袁才人想要拿什么和她交换? 说句难听的,如今她掌管后宫,想要投靠她的妃嫔数不胜数,袁才人在其中根本不占优势。 袁才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的确有备而来,她掩唇笑道: “这后宫除去那些想要明哲保身的主,比嫔妾得宠位份高的,不若嫔妾在宫中待得久,嫔妾在宫中这么多年,总知晓一点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袁才人的筹码就是消息,而且必然是顾晗不得而知的消息,小方子几不可察地看了眼袁才人,他撇了撇嘴,觉得袁才人有点不自量力。 袁才人的确得过一段时间宠,但恩宠太浅,时间也太短,小方子也在宫中待了五年,自认在人脉一事上还是比袁才人神通广大些。 顾晗眼神闪了闪,她视若不见小方子的神情,颔首: “愿闻其详。” 袁才人眼睛一亮,不过,她顿了顿,朝四周看了眼,见状,顾晗给小方子使了个眼神,片刻,殿内的宫人就悄无声息地都退了下去,只余了玖念几人。 袁才人这才缓缓道: “娘娘可知这宫中有一个词,叫做——对食?” 顾晗倏然抬头,她自是知晓对食何意,宫中的太监和宫女私下结成一对,就会被称为对食,可在本朝,可是明令禁止这一种现象的。 袁才人和顾晗的视线在空中撞上,袁才人道: “嫔妾宫中有个奴才模样甚是清秀,瞒着众人和花房中的一个宫女私定了终身,被嫔妾发现后,倒是让嫔妾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第133章 袁才人离开得很快,但她离开后,颐和宫内的气氛却算不上好。 “听说花房中有个侍奉玉兰花的小太监,这几日都偷偷摸摸地最后一个离开花房,那宫女觉得奇怪,就留意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那小太监常把栽种玉兰的花盆放置水中浸泡。” 袁才人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留了下一句: “至于这水中有什么,嫔妾没什么能耐,就不得而知了。” 颐和宫内只剩下主仆四人,顾晗垂眸平静,谁都看不清她的神色,自然也无从知晓她在想什么,玖念和小方子对视了一眼,玖念上前道: “袁才人说得不清不楚,未必就是针对娘娘。” 顾晗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垂眸道:“自从皇上知道本宫喜欢兰花,就专门吩咐了花房培育,好巧不巧的,偏生就是侍奉玉兰花的小太监在犯糊涂。” 玖念噤声,她是担忧娘娘胡思乱想,才会劝解,但如今却不敢劝了,若娘娘真因她的话疏忽大意,最终酿成大错,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顾晗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她低声: “没一天太平日子。” 殿内噤若寒蝉。 顾晗不得不去想,若真的是针对她而来,那对她出手的人会是谁? 顾晗想了一圈,也没有得到答案。 说句难听的,如今后位空置,这后宫少有不想爬上那个位置的妃嫔,她圣眷浓厚,又掌管六宫,就好像是一块拦路石,后妃都想要对她除之而后快。 而花房又不是什么机密地,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向花房讨盆花都不是什么难事。 思绪回拢后,顾晗情不自禁地拧了细眉,小方子在这时,却说道:“娘娘觉得袁才人有几分可信?” 顾晗一顿,意外地看向小方子。 小方子耸了耸肩,恭敬道:“袁才人口口声声说,是因林贵嫔逼迫她太甚,才不得不求助娘娘,但众所周知,林贵嫔和淑妃娘娘早就闹翻了,林贵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腾出手来为难她?” 以往林贵嫔势盛时,袁才人不曾投靠任何人,如今林贵嫔都自身难保了,袁才人反而来投靠娘娘了? 小方子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 顾晗眸眼中有了些许笑意,她掩唇道: “你可想过,林贵嫔只是她的一个说辞罢了。” 以往的袁才人倒是想要投靠旁人,可她没有任何筹码,如今袁才人有了底气,但也得给她的低头安上一个事出有因的名头,总不能直言自己是个趋炎附势的人。 “而且,她有什么理由骗本宫?” 小方子说不上来。 玖念反倒看出了门道:“今日不同往日,这后宫眼看就要乱起来了,袁才人自然想要求个安生。” 谁都想要往上爬,而那些无能为力的低位妃嫔,就不得不遭殃了。 袁才人背着一个害死过秀女的罪名在身上,她是断不可能再有机会往上,这个时候,就需要她给自己搏一条出路。 而娘娘就是袁才人给自己挑的出路。 小方子哑然,半晌,他才摇头道:“是奴才考虑不周。” 顾晗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打断这二人的对话: “这些都不重要,盯着花房才是紧要。” 为何不直接拆穿那个小太监?自然是因顾晗想要知道,是何人想要对她出手,破局容易,但很容易留下隐患,只要一想到,这后宫有人在暗处潜伏,就如同一条毒蛇般伺机而动,顾晗连睡觉都不踏实。 顿了顿,顾晗觑了眼小方子:“你若是不放心袁才人,就派人盯着她,万事谨慎点总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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