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没有动,她抬手指尖划过眉眼,问: “在宫中有多久没见过这般鲜活的面孔了?” 她口中的鲜活,分明是在指昭美人莫名的底气和肆无忌惮。 雅络听得明白,因此,她无话可说。 昭美人敢有恃无恐地直接对上何修容,自然是因背后有皇上给她撑腰,这便是在宫中立足最大的底气了。 对面的闹剧还没有结束,但淑妃觑见德妃的仪仗离开,也就没心思待下去,她放下提花帘,不咸不淡地说: “回吧。” 而另一边,顾晗很不耐烦应付何修容,可她又很清楚,现在的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就在顾晗抿紧唇时,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她熟悉的沉声: “你们在做什么?” 顾晗侧目,就见陆煜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何修容神情变了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顾晗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转过身,和众人一齐服身行礼。 众人眼前似有一片衣角闪过,再稍稍抬头时,就见皇上越过她们将昭美人扶了起来。 旁若无人地说: “朕在你宫中等你许久,不见你回来,就出来找寻你。” 众人心中酸涩之余,不由得将看好戏的视线落在何修容身上。 皇上偏心,那么总为难昭美人的何修容自然讨不到好处。 顾晗被陆煜拉起来站着,她尽量调整好心态,清浅道:“嫔妾没事,只是和修容娘娘说话耽误了些时间。” 四周人惊愕,没想到顾晗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何修容。 陆煜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恰好看见何修容松了口气的模样,他顿了顿,忽地道: “哦?说了什么?” 顾晗惊讶,没想到自己揭过此事,反倒是皇上刻意提起,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顾晗轻声将二人刚才对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 “嫔妾常不见容宝林,也怪不得她们会觉得嫔妾势力。” 何修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顾晗,这后宫女子在皇上面前总摆一副温柔纯良的面孔,恨不得自己没有一点缺陷,这顾晗是疯了不成,什么都对皇上说? 顾晗说得坦然,陆煜也根本不在乎她为何不见容宝林。 他眼中的顾晗极为任性,她既然不想见容宝林,肯定是容宝林哪里叫她生了不喜,不想见不见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煜只是皱眉看了眼何修容: “昭美人刚进宫,率性一些未尝不可,倒是你,频繁针对她,怎么越发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四个字压在了何修容身上,将何修容压弯了腰,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晗顶撞上位,在皇上眼中居然只是率性而为? 皇上岂可这般偏心?! 但不论心中如何想,何修容不敢对皇上表露半点不满来,她低头挤声: “臣妾知错。” 三品修容大庭广众下认错,几乎是折完了她的脸面,顾晗神情不过淡淡,自她入宫的那一刻,何修容就一心想叫她死,她和何修容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 她对何修容也生不了一分怜惜。 陆煜牵着顾晗离开,皇后得到消息出来时,只看见了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四周人散了不少,皇后听见暮秋的不满声: “昭美人的规矩是谁教的?” 除了皇后,无人可和皇上并肩而行,这点规矩,难道昭美人也不知道 ? 皇后眼神深了些,哪怕昭美人不知道,皇上也该知道才对。 昭美人能够和皇上并肩而行,未免没有皇上默认的原因在其中。 暮秋搀扶皇后回去时,抿唇低声说了句: “娘娘,不能任由昭美人这样下去了。” 皇后顿了下,才说:“淑妃得宠太久了,这后宫该有人压压她的风头。” 暮秋欲言又止,她知道娘娘对淑妃早就有了不满,可是娘娘就不怕刚除了一个淑妃,就又来了一个淑妃吗? 暮秋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在看清娘娘神情的那一刹,她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可她心中隐患却并未消除。 而陆煜和顾晗回了颐和宫后,气氛也不是很好。 陆煜扫了眼那些几乎成堆的赏赐,他伸手拿过来一个锦盒,打开后,顾晗怔了下。 这些赏赐送来后,顾晗只让玖念记载入库,根本没有细看,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个锦盒中装的居然是那对寿梅羊脂玉镯。 那是当初皇上送她第一件礼物,顾晗很喜欢,若非何修容一事,她断不会用来脱身。 如今这对手镯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她眼前,顾晗心情一时不由得复杂起来。 这时,陆煜拉过她的手,将那对手镯亲自替她戴上,而且道: “这对寿梅羊脂玉镯透粉嫩,你手腕白皙,朕只见你第一面,就觉得衬你。” 顾晗觉得陆煜在说谎。 若真的如此,皇上怎么会现在才将这对寿梅羊脂玉镯送给她? 陆煜没说假话,但他也没有全部说实话,他是看见顾晗一直无意识地摸着手腕,才想起了这对玉镯。 先前,他一心都放在自己面对顾晗时的不对劲上,哪里留意她手上竟是空荡荡的。 这对寿梅羊脂玉镯是贡品,一直被陆煜收藏在私库中,淑妃明里暗里求了很多次,都被陆煜敷衍了过去。 陆煜好似不经意透露出这对玉镯的来历,他以为顾晗会高兴的。 可事实和他想的不同,在女子抚摸着手镯时,那双杏眸中似闪过一抹怀念,就好似是在透过这双玉镯在看向什么一样,陆煜心中蓦然一沉。 陆煜垂眸,若无其事地问: “晗儿在想什么?” 顾晗回神,她抿出一抹笑:“在想皇上。” 她笑时,常是杏眸弯弯的,好似眼中只有对面那一人般。 陆煜笑不出来,他寒心于顾晗言不由衷的花言巧语,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压抑,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如常地在颐和宫留宿。 夜色浓郁时,颐和宫中的云雨未歇,顾晗抬手挡在双眸上,另一只手臂无力地攀在陆煜脖颈上,在沉沉浮浮中溢出不知多少破碎声。 顾晗觉得今日的陆煜很不对劲。 哪怕重回来一次,陆煜在床榻间对她也很是温柔,可今日的陆煜身上似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顾晗未曾想明白,忽然,有人将她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拿了下来,她听见陆煜说: “为什么不看我?” 顾晗湿着一双杏眸瞪他,恼他的明知故问。 可陆煜好似钻了牛角尖,又沉声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顾晗忽地抬头咬上他的脖颈,疼得陆煜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女子抽噎的断续声: “你、你轻点不行嘛?” 顾晗没有留情,陆煜脖颈上虽未流血,但也留下一排牙印。 但陆煜没管这些,他垂头,对上女子的眸眼,她视线太坦然, 杏眸中只真真切切有他一人,抽噎声似在继续,那个问题仍没有答案。 可陆煜却没法再继续问下去,他好似从见到女子的第一面起,就开始拿她没辙。 陆煜低头,亲吻在顾晗额间,然后一字一句地在顾晗耳边说: “看着我。” 看着他,不然他总觉得她在想着别人。 顾晗被陆煜折腾得狠了,早晨陆煜起床时,顾晗仍闭着眼,她眉心稍拧,似乎睡梦间也不踏实,陆煜一夜未眠,做在床榻旁,替她抚平了眉心。 刘安进来伺候,借着灯光看见皇上脖颈上的牙印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可再见皇上看似冷淡,但实则抚上昭美人眉心的动作轻柔时,他又将默默地咽下了惊讶声。 昭美人倒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本事? 出了颐和宫,刘安以为皇上会高兴,结果一道吩咐差点让他绊倒脚: “查一下她进宫前可有什么心仪的人。”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似乎不夹杂任何情感。 很快,陆煜又添了句:“青梅竹马也算。” 顾晗近来的眼神和情绪浮现在脑海中,哪怕陆煜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顾晗似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刘安咽了咽口水,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不敢再问第二遍。 他摸了摸自己泛凉的脖颈,替自己默哀了一声,若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他还能活得下来吗? 顾晗可不知道陆煜的心思,她一醒来,早就过了辰时。 她腰肢酸疼得不行,玖念过来扶她起床时,满殿的人就听她在低声怨骂皇上。 顾晗捏着腰,酸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他发什么神经!” 玖念和玖思面面相觑,玖念扫了一眼殿内神色各异的宫人,忙忙打断了主子的话: “主子,皇上派人去坤宁宫告了假,说让你好生休息。” 顾晗这才记起要请安一事,她对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可没什么感激,若非皇上,她哪至于醒得这么晚? 本就是皇上的错,难道不该他来善后吗? 顾晗心安理得地又躺回床榻上,昨日,她累狠了,顾不上皇上的举动有什么用意。 可如今记忆回拢,顾晗才察觉不对劲。 她惯来是个心细的,她重来一次会这般任性妄为,也是基于她看出了皇上对她的容忍上。 顾晗抿唇,其实她大抵知道了皇上在烦躁什么。 邯余三年的陆煜,他年轻,锋芒未敛,待她的心意不若十年后成熟,带着些许不明所以的笨拙,顾晗不会否认,她对这样的陆煜也有心动。 就像顾晗很清楚,哪怕他年轻了十岁,陆煜就是陆煜。 可顾晗不会忘记,真正撬开她心扉,让她敢于轻而易举尝试喜欢上现在的陆煜的人,是十三年后的那个陆煜。 那个有着他们共同记忆,待她十分细致的陆煜。 那个她在长姐去世后,用了三年变成侯府嫡女,可却用了十年光景将她宠回顾晗的陆煜。 二十七岁的陆煜令她心动。 可顾晗真正喜欢的是三十七岁的陆煜。 刘安动作很快,只三日时间就将顾晗的过往查得一干二净,自顾棠去世后,顾晗甚少出府,只偶尔参加一些宴会,至于亲近的男子更是没有。 哪怕舅舅家的嫡亲表哥,二人间也在刻意保持着疏离。 唯独亲近的男子,就只有一人,她长姐曾经的未婚夫,谢家的二公子。 以前陆煜未曾查过,所以不知谢长案的踪迹,可现在,他有心要查,谢长案的踪迹自然也瞒不了他,或者说,谢长案的踪迹根本不曾瞒过众人。 但刘安带来的消息很清楚地表示,顾晗进宫两个月了,不曾和谢长案有过任何联系。 纳闷和不解涌上心头,陆煜深深紧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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