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往下沉了下去。 他直起身,再一次向贤妃请愿:“我愿去凉州戍卫军,母妃需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头衔所带来的虚荣,孩儿已枕戈待旦,会不负母妃所望。” 贤妃呵一声冷笑,她怎么可能被君至臻说服,将机会让给他。 君至臻道:“况且凉州苦寒之地,边患实多,沙匪穷寇之祸不绝,知行自幼体弱不健,也没有武力防身。一年时间跨度太长,若遇上胡人秋冬南下,他缺少自保之力。” 这回,贤妃听到凉州可能要打仗的消息,彻底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偏心眼子和重男轻女爹妈一样。 可怜真真和璎璎,其实都是不受待见的那个,璎璎至少有爷爷娘亲表哥表嫂表姐,还有一些疼爱她的其他亲戚,从小得到的关爱不少,真真呢,什么也没有。哭唧唧。
第24章 一场暴烈的夏雨过后, 酷暑蒸得地皮开裂,犹如从泥缝里腾起热气, 混杂知了蝉鸣, 不余遗力地破坏着穗玉园四季如春的风景。 梨玉露才刚让女侍清理了一些残枝败叶,一场大雨下来,又功亏一篑了。 今早苗璎璎腰间缠着一根银光闪闪的九节鞭,前来一捧香, 说要与萧星流讨教, 梨玉露微微笑道:“凑巧今日三殿下来访。” 苗璎璎一听“三殿下”心头就咯噔, 昨天他同贤妃说要去凉州, 这事情也不知定下来了没有。正心头惴惴迟疑, 表嫂挽住了她的胳膊,盈盈笑着朝那畔水榭一指。 “夫君这几年武功荒废,渐渐跟你对招力不从心, 他早就玩笑对我说,等你十五岁, 他就打不过你了,正巧,三殿下倒是对武学颇有心得, 你找他指点你几招,定能获益无穷。” 表嫂哪里知道她和君至臻之间的恩怨? 苗璎璎苦学武功, 就是为了防备君至臻。谁知道这么多年, 君至臻居然也勤学苦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加上女子之身先天劣势, 她居然还是打不过他, 上次被他堵住晦明院外, 苗璎璎就悲催地发现了,她恐怕得再练十年,才能到君至臻这种程度。 苗璎璎朝水榭瞟了一眼,那头隔这边足足几十丈之远,八角亭飞架于蜿蜒曲折的长廊尽头,水中汀州之上有仙鹤翔回、鸥鹭起舞。 两个男子的身影如点点芥子,远得瞧不清。 但苗璎璎还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见她似乎并无兴致,梨玉露叹道:“那我,我去叫他。” 萧星流与君至臻在说话,目光回来一瞥,顿了顿,道:“璎璎来了。” 君至臻却没有任何反应。 萧星流见夫人远远地走上了石榭回廊,趁这功夫,又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答应了去凉州?凉州地处偏远,杀机四伏,白骨露於野,饿殍陌上尘,就算是避着,也不需要避到这个份上。” 沉默少顷,君至臻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萧星流狐疑:“不对,陛下偏疼老四,怎么肯突然给你这么一个机会。” 他们的陛下,年少从武,吃过了苦头从行伍中杀出来的,后来兵变,轻而易举地夺门弑弟,篡权继位,明目上给自己弄了一个正统而已,其实谁人心中没有一本账。 明帝如此出身,让自己的儿子去边疆历练,自然是出于看重。 那这就奇怪,除例行公事,明帝对君至臻,其实看不出多少父子情。 君至臻仍是无言以对。 “至臻,我引你为知己,才对你推心置腹,这话我说了,你切莫懊恼。其实以你的年纪,封王只在这一两年间,金鳞又岂是池中物,多年潜心修学,囊萤映雪,为的难道仅只是永远做君知行的附庸,等待贤妃宠爱弟弟间隙的一丝嘘寒问暖?你心中,当真没有一点反抗?” “怎会没有?” 梨玉露已近,君至臻扬眸,看向萧星流,萧星流已经怔住。 到梨玉露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这短短一截路,君至臻眼眸掠动一丝莹光,如风起青萍之末。 “你不是也愿我出玉京志在四野么。只有我去凉州,于父皇、母妃、知行,于你,于……璎璎,谁都会满意的。” 萧星流呆住:“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后头的话没说完,萧星流蓦地道:“其实是因为璎璎?” 梨玉露已经来到亭廊之下,闻言,绣鞋在台阶上磕绊了一下,险些跌到,萧星流抢上前将夫人纤腰勾入怀中,令她趔趄掉进了自己的怀中,余悸未消,他便扭头失声对君至臻道:“你这又何必。” 试想君至臻若留在玉京,作为君知行的同胞兄长,将来他们的喜酒,他是铁定要去喝这一杯的,避无可避,就算他摔断腿,也要被抬上青庐。那确实是……强人所难。 君子固不夺人所好,但谁知道君子心中求不得的苦楚。 梨玉露眼波流转,伏在夫君的胸口,错愕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品越觉得不对劲:三殿下莫非也对璎璎恋慕? 可璎璎提到他,总是脸色不愉,每每败兴。 那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萧星流问自己的夫人:“怎么了?” 梨玉露将他推开,整理钗冠,曼声道:“你的好表妹,又要来找你切磋武艺了。说最近练武颇有心得,看来是有所长进,找你试探。” 萧星流一笑:“原来如此,我去去就来。” 梨玉露随夫君一道离去。 留下君至臻一人,负手站在亭中,遥遥隔着十里青荷眺望岸边那一抹翡翠色的衣影,恍若出神。 独自徘徊在老榆树下兜兜回回的少女,是他在世上唯一钟情的女孩儿,苗璎璎。 她是他贫瘠荒凉的少年人生中最灿烂的一束萤火,也曾漫长地照亮过心头晦暗阴私的一隅。只可惜,可望不可即。 从前,他不敢靠近。 此后,已不能靠近。 再见了,苗璎璎。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萧星流鼻青脸肿地回来,看样子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的俊脸上挂了点彩,蹭出了红,裳服破了几道口,好不狼狈。 萧星流捂着吃痛的脸,嚷道:“是不是你给她的九节鞭?嘶,好生厉害!” 君至臻凝视着他被打破的脸,一晌无言。 “亲自打的?” 君至臻仍未答话。 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萧星流五味杂陈,还是忍不住向他竖拇指,毕竟打一条精钢所制的九节鞭,耗费的心血必不可少:“好毅力。” “虽然我再也占不了她的上风了,不过留着防身不错,想来璎璎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你安心去吧。” 萧园主因为被打破了相,多少对罪魁三殿下有点迁怒之意,忙着下逐客令了。 “……”君至臻没立刻离开,凝视着他脸上的刮痕,“本来,是防我的,对不住。” 萧星流真是不懂了:“防你?你有毛病,给她一条鞭子防备你自己?还是你怕你控制不住要我们家璎璎禽兽不如?” “……”君至臻淡淡道,“你的成语,可以向老师回一下炉。” 三殿下心明如镜自己这是得罪了主人要被轰走了,于是不再等人真的请家丁来轰人,飘然而出。 萧星流端详那抹背影,兀自觉得脸疼,轻轻地嘶着气,却不再肯教君至臻听见。 他走下了石阶之后,又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眸,萧星流连忙站直身体抱臂而立,一派风流端庄的好风姿,君至臻颔首,眼睑微微垂落。 “你竟一直没看出来,苗璎璎怕我么?” “嗯?”有这事么,萧星流惊讶,他还真没有察觉,只觉得璎璎确实不怎么喜欢君至臻。 君至臻不再多言,径直离一捧香去。等上岸,苗璎璎已经走了,半点与他碰面的机会都不会再给。 他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从她待过的地方,拾起了一只色泽清透,用珊瑚和象牙嵌金银丝雕缀的月牙耳珰。随后,不着痕迹地出了一捧香的篱门。 …… 启程前往凉州的日子定了下来,八月末,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这天,君知行来敲苗璎璎的支摘窗,她以为是哪只调皮的野猫又来她这里偷腥吃,推开窗,见到外边倒吊着的一个人影,如蝙蝠般悄没声地悬挂着,大吃一惊,差点儿就要出拳。 君知行向她一挑眉毛,便从上边跳了下来,苗璎璎看了眼窗外,这是翠微书斋其余弟子都在歇晌,没有人留意到这边,饶是如此,苗璎璎还是勃然大怒,红云罩脸:“你怎么过来的,有没有人发现?” “没,你放心,”君知行扒着窗口,眼眸闪烁,“璎璎,我亲一下你。” 面前的女孩儿靡颜腻理,香肌似玉,引人欲一亲芳泽,他心痒痒,早想这么干,很久了。 君知行踮起脚,将身体探进窗户就要亲她的脸蛋,苗璎璎唰地后退,让他扑个空,差点儿没踉跄着沿着窗户栽进去跌一个大跟头。 苗璎璎扒着窗轩吃吃地笑,君知行懊恼又羞愧:“都好了这么久了,还不给我亲么。” 苗璎璎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孩子,谁让亲都给亲的。 奇怪的是,每次君知行找借口想亲她的时候,苗璎璎都找不到当时在穗玉园的感觉了,也许是那天的黄昏太美,墙角的薜荔太青涩,对面的少年眼底的情绪太浓,她一时没有忍心拒绝,才让这要命的冤家得逞了一回吧。 现在当然不行了,什么事,以后成婚了才说。 君知行见她脸色认真,肃容拒绝,也不敢强迫她非要给自己亲,嘀嘀咕咕地道:“反正,早晚的事儿,这么多年了,我等得起。” 苗璎璎没听见他说什么,不耐烦地掀了一边秀气纤长的眉峰:“你在叨咕什么呢,找我有事儿么,快点儿说,别让别人看见。” 君知行恍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哦,我哥去凉州的行程定好了,他明早得上路了,我找你,是想给他践个行。” 苗璎璎一听事关君至臻,立马摇头拒绝:“我不去。” 君知行纳闷:“璎璎?我哥虽然讨厌,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我总不能闷不吭声让他去凉州那么远的地方一两年,何况他还是代我去的……他究竟怎么欺负你了?” 关于小时候的事,苗璎璎不会提,只是道:“非去不可么?” 君知行的眼睛明亮如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这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几乎令人能当场心软答应他任何无理的要求。 “他好歹是我亲哥,等他一走,肯定是喝不上咱俩敬的茶了,多少是种遗憾。而且西北那种地方,说不好……不好说。” 苗璎璎思忖片刻,仍是道:“这不合适,我和他暂时没什么关系,也不应该是我去。” 君知行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可怜狗狗一般,晃着苗璎璎的胳膊,眼睛里的水快要溢出来:“璎璎,你好歹答应我,你不露面,就在马车里,我把喜酒敬他喝了我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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