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野外,条件简陋,殿下尊贵之躯,总不可能与他挤帐篷。 自打出京以来,戚桓就从没见殿下笑过。虽然君至臻平日里也不笑,但总归神态是放松的,不像现在,熬鹰似的,三天两头地不睡觉,谁人见了,都能感觉到殿下周遭的冷气。 其实戚桓也知道:“要是王妃……” 说到“王妃”两个字,君至臻终于有反应了,他侧过眸光,看了戚桓一眼,戚桓吓得手里的野兔肉都抛了,傻傻笑了两声,岔开话题。 “小的手艺不好,殿下估计是不喜欢吃,殿下要不自己来?” “没胃口。”君至臻又不给反应了,低头擦拭剑锋。 戚桓见他对着那三尺青锋擦了又擦,擦得剑刃反光了,清清楚楚照见他的脸,咽喉滚了滚,将一口口水吞了进去。 算了,戚桓自忖还还没那个胆子,在殿下跟前说些耍宝话,得小心被当个宝耍了。 戚桓一个人走开,去盛自己香喷喷的稀粥。 这粥的米到底是从玉京带出来的,比凉州的米那就是好吃、鲜香! 不过再有几日,他们的粮食就见底了,得就近入城去购。这时买的米,也就一般般,别说秦王受不受得了,连戚桓都不待见。秦王省吃俭用,买的米多半都是半精半糙的米,吃起来有股沙子味儿。 他和兄弟们都不止一次地感慨:唉,要是王妃在就好了。 秦王定不舍得让王妃吃这些麸糠。 不过,他们也就是想想,谁也没指望王妃真的随军出来。 毕竟凉州那种地方,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儿家能待的地方,连他们这种糙汉,刚去的时候都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成日里被烈日晒着,大风刮着,满嘴里都是沙子,用不了几个月,皮肤黑成锅边的一圈炭! 与戚桓交好的一个鱼龙营兄弟李由,夸赞戚桓烤的肉好吃,戚桓呵呵笑了笑,偷偷告诉他:“我们殿下的手艺才叫好呢!你是没吃过。” 李由大为震惊:“真的?那真想有这个口福了。” 戚桓摇头:“别想了,出了玉京,不见王妃,殿下他不可能洗手下厨……” 说话间,忽听见旷野上的风里夹杂进了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不远不近,听着却很清晰。 “谁?” 戚桓和李由出于军人的警觉,立刻戒备。 出了玉京便不可能太平,虽然目前还没有进入西北境内。 戚桓让李由带着兄弟们警惕,自己提剑上马,弯腰一提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戚桓道:“我去会会。” 说罢戚桓便驾马而去,马蹄扬起一片风尘。 夜色蒙蒙中,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匹快马,马背上载着两个人。 戚桓虽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心中的惊觉松了一些,同载两人速度会变缓,说明来人不大可能是来行刺的。 待放下这个心之后,戚桓便停了下来,等待着来人走近。 但越近,戚桓便越是心惊。 大河上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落河面,荡漾粼粼波光。月光下的黑暗中缓缓走出来的身影,戚桓越看越觉得熟悉,直至她露出面部的轮廓,戚桓登时傻了眼儿。 他失声道:“王、王王王妃!” 听到戚桓的声音,苗璎璎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也松了一口气,对趴在她背后困得直打瞌睡的莳萝道:“莳萝,我们到了。” 莳萝没给反应,苗璎璎勒住马缰,对瞳孔放大满脸写着“出现幻觉”的戚桓道:“带路。” 戚桓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追到这里来,而且看模样,似乎还是带着气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来了就好,这下殿下的眉头大约可以松一松了,戚桓狗腿地吹了个口哨:“得!王妃跟小的走就是!” 他的马走在前边,苗璎璎的马慢悠悠跟在后边晃。 营地那边灯火通明,帐篷支起了几十座,苗璎璎嘴上不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灯光辉煌的地方,在那一片灿烂中,不着痕迹地寻找着想要看到的身影。 李由见到戚桓带着人回来,先是惊讶,猜测来人是谁,直至看到是一女子,戚桓毕恭毕敬为她指路,李由便猜了出来,大喜过望。 “王妃!” 一传十十传百,霎时所有人都支起了脑袋,齐刷刷看向这边。 下马来,苗璎璎就处于众目所指之的,便再也不会搜寻谁,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道:“戚桓,我跑了一百多里,我饿了。” 戚桓笑道:“得,王妃您赶紧歇着,酒水稀粥都是现成儿的!” 苗璎璎和莳萝一起围着篝火坐了下来,戚桓让人准备了干净的碗筷和一碟子炙腌肉送过来,苗璎璎腹中空空就着吃了一点粥。 浅浅地喝了一口,抬起头时,发现十几双眼睛围着火光凝望着自己,苗璎璎心头感到极是不自在,咳了一声,那些人纷纷脸红地转过身去,一时亢奋,一时害羞,私底下交流称赞着王妃的美貌。 唯独胆子算是比较大的李由,不但没有离开,反倒巴巴凑上来,像最是听话温驯的动物,小声道:“王妃,殿下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才刚去马车里睡了,您一会儿,要不要……” 苗璎璎吃着粥,眼也不抬一下:“不要。” 李由知晓,这个时候哪能顺着王妃的话说,自然要更加多砌一点儿台阶,好让王妃下来,便又道:“秦王殿下终日里魂不守舍,这般赶路,心里全是牵绊,自然是走不快。他背后的伤又没好,风餐露宿的,没两天又开始疼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不会疼人,也不敢跟殿下亲近,王妃您要是不管他,他可真就太可怜了。像这样拖拖拉拉,还不知几时能到素川。” 苗璎璎没回话,其实心全被他几句话吊起来了。 李由见缝插针趁热打铁:“对了,王妃这回跟来,是要送军呢,还是随军?” 苗璎璎撇了一下眉:“送军如何,随军如何?” 李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是这样的,送军,王妃跟着咱们一起去了素川,就自己回来,也可以不到素川就回来,随军,那就是留在咱们营里了,前朝有个李红珠,正是随夫出征,还为李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呢,王妃您博闻强识见识脱俗,肯定听说过。” 但苗璎璎这回出来,还没想好是送军还是随军。 她只是遵从当时的心意,就这么追出来了,具体,还得看君至臻的态度。 她放下粥碗,“我去看看。” 苗璎璎来到马车前,敲了三下,无人回应,她靠在侧壁上听了一晌,没有听到动静,便皱了皱眉,登上了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种马车很是宽敞,且是避风特制,四面木门,只不过开了两扇窗,里头温暖舒适,垫了几床大被,苗璎璎进去的时候,入目第一眼便是睡卧的男子,正枕在高高的棉芯上,睡得很熟,呼吸声极重。 苗璎璎没有惊动他,本来幻想过,追上他们时君至臻会是什么反应,是会激动地朝她飞奔过来,还是,和之前一样气人,说一些让人伤脑筋的话,让她赶紧回去。其实她做好了第二种情况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的景象。 苗璎璎跪坐在他的身后,凝神看了他的睡颜半晌,其实周围很黑,根本看不见什么,也不能掌灯,否则会惊醒他。 就这么一睡,一醒,一卧,一坐,静谧地对峙。 过了片刻,苗璎璎发现他身上盖着的毯子有些薄,伸手在下面试了试,不禁皱眉。 莳萝整顿着行装,忽见王妃在车门前朝自己招手,她惊讶地跑了过去,苗璎璎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去将我的毯子拿过来。” 莳萝领命,把从玉京带过来的包袱找了出来,当时匆促离京,准备的过冬之物也不多,再加上她们拢共两匹马,中途还跑坏了一匹,东西越用越少,现在能留下来的实在不多。莳萝将毯子拖了过来,交到苗璎璎手里。 苗璎璎二话没说,再次钻进车中,将毯子抖落开,为君至臻盖在身上,将他原本的那床薄毯子抱了出来,关上了车门。 她抱着毯子和莳萝一起往回走,“殿下前不久受了伤,不能受寒,我们将就一些。” 莳萝哪里敢说半个不是,自己还没娘子金贵,娘子都能忍得,她有什么娇气的。 看到她们回来,戚桓忙凑上来,道:“王妃,我们把最干净的帐篷清理出来了,王妃要是不嫌弃,今夜就在帐里休息,还有,还有这位,小娘子。” 他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在莳萝跟前难为情地磕绊了一下。 旷野上夜晚的风无论多么干冷,一夜呼啸之后,次日都是一个艳阳天气,照在人身上,丝毫都不觉得冷了。 君至臻醒了过来,从离开玉京之后,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如此酣足,他揉了一把眼,侧身坐起。 肩上毛茸茸厚实的毯子沿着身体滑了下去,他皱了皱眉,定睛,将身上的毯子扯了起来。 毛边,青莲纹路。 是王府里他根本没带出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叮咚,请查收一个老婆大礼包~
第56章 不知是否睡的时间长了, 长时间地将手脚缩在马车中,下车活动时多少有些肌肉凝滞僵硬之感, 君至臻将外衣挂在肩上, 稍稍活动了一番筋骨,忽听得马车后传来一片喧哗,怔了怔。 他绕过车后,只见宽敞的一片空地上, 凉州军的人正围着一名翡翠锦衣的女子蹴鞠, 那球时而在女子脚下, 时而在她的头顶, 时而屈膝撞击, 时而飞星倒挂,在一众男人中间丝毫不落下风。 “璎璎!” 君至臻看呆了半晌,突然想到马车中盖在他身上的那条毯子, 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方缓过来这一事实。 此刻在人群中那个肆意踢球的明媚张扬的女子, 是他的妻子。 当然,也有可能已经不再是。 李由玩在兴头上,余光忽然捕捉到马车前站着的秦王, 吓得停了手脚,不敢再动, 那球传到他的跟前, 撞在他的胸脯上,便掉落在地。 看到李由拘谨的模样,所有人都回头, 看向一步步走来的秦王殿下。 苗璎璎收回眸光, 弯腰将李由脚下的鞠拾起夹在胁下, 扭头就走。 “璎璎。” 君至臻加快了脚步,在她回返帐篷之前,堵在了她的前面。 看戏的人好奇地张望着,也不知道秦王见了王妃,接下来是要给什么反应,不过他们那个不喜言笑的殿下,这时候已经肉眼可见地局促了,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像极了人间七情旺盛六欲发达的缠郎。 关键时刻,还得是戚桓站出来,赶鸭子似的将他们驱散:“走走,都走!休得私窥!” 身后之人散了大半,苗璎璎将球抛在地上,赌气一般,将君至臻的胸口一推,便钻入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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