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君至臻不太相信妹妹会写这些。 “这些也是信上说的?” 苗璎璎轻轻哼道:“不是。不过虽然不是,但猜也猜得到了。嘉康干得好的一招就在于,他并没有听信阮闲的忏悔,而是反手将这对男女告上了玉京府。” 君至臻道:“嘉康是公主,自有昭明寺监察办案,何须走玉京府的门路?” 苗璎璎道:“这也就是公主这招的高明之处了,阿宪你想啊,为什么那些人,不论从官至民,都宁愿相信林曼娘一面之词,就认定公主身上有一盆污水?还是因为公主生来尊崇,在百姓心中享有特权,他们宁愿相信上位者以势压人,也不会相信老百姓敢欺辱公主。所以,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嘉康偏要走玉京府这一趟,和林曼娘以原告被告的身份对簿公堂,这才是洗清身上污名的最好办法。” “嘉康胜了?我见你这么高兴。” 君至臻若有所染,一道低笑声漫出薄唇, 苗璎璎道:“是啊,不但胜了,且是大胜!那林曼娘竟敢打断自己父亲的腿,实在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玉京府判了她三十臀杖,羁押衙门了,说是要关上三年。” 梁人崇尚仁孝,不论行事如何,表面上都要求一顶仁义道德的高帽。 林曼娘罪证确凿,她的名声已是翻身不得。 这时阮闲急流勇退,片叶不沾身,在百姓口中,他仍是一个清风霁月的,只是听信了小人之言一时不察的道德君子。 不过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公主已经洗脱污名,再也不用避到枕霞山做女冠子了。 但苗璎璎却为此柳眉不展。 “怎么了?” 苗璎璎微微扭头,移开被他捕捉到的目光。 “嘉康虽然不再去枕霞山,而是回到了公主府,但她,却在信里说,她这些时日修道颇有心得,感慨前人双修,兼有修身修心的臂助,遂效仿飞升仙人,招了一个道童,二人……双修去了。” “……” 苗璎璎古怪地抻着眉头,像是心梗了一会儿,继而又想通了,眉目舒朗放松起来。 她笑道:“想来或许,真有飞升上界这回事,将来嘉康要是做了神仙,可得保佑我。要是这路子好使,大家都去双修好了!” 君至臻脸色一白,苗璎璎都能感觉到,他抱住自己的双臂突然加重力度,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璎璎,你不可以双修。” 苗璎璎感慨她只是一句玩笑,值得君至臻如临大敌。 可他也是因为在乎她的缘故。 苗璎璎轻轻抚摸他的手背,低头一笑:“我要双修也是和阿宪,决计不用找旁的什么男子的。” 她嘴角一牵,赧然着眸光闪烁。 “因为阿宪你,真的很有让人飘飘欲仙的本事。” 不用看也知道,秦王的脸大概可以烙饼了。 作者有话说: 璎璎为什么那么会?哈哈哈。
第67章 龙涎香在静室内安置得错金银香炉里袅娜氤氲, 屋外,身披锦裘的君知行弯腰任仆从撑伞, 拎着衣袍下摆穿过一道檐角下的雨帘, 来到漱玉宫中。 贤妃正在窗下摆弄自己的插花,细雨如雾,从轩窗外随风一线飘入,拂乱了她两鬓乌丝。 “母妃。” 君知行弯腰行礼。 贤妃回过眸, 见是他来了, 从罗汉床榻上伸足点地, 端正坐起:“将嘉康从枕霞山上接回来的事, 你做得很好, 要不是你发现那林氏藏匿自己的生父,又暗中透信给阮闲,这事儿到今天还是陛下和惠妃的一桩心结。公主待在枕霞山不肯下来, 陛下深觉有愧,此事你处理得甚是不错, 弥合了不少父女的间隙,陛下那边应也对你有所嘉奖。” “母妃过奖,孩儿也是无意发现, 能搭救嘉康,是身为兄长的责任。” 这连月来, 贤妃意外地发觉君知行变了许多, 从前他脸上那些盎然的生趣仿佛被揭开了一层皮从此剥离而去,如今剩下的,是一个愈来愈像君至臻的沉郁、寡言, 仿佛什么都不挂心底的人。 可贤妃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 君至臻内心正直, 从来没有走偏过,近段时间以来发生在祁王府的桩桩件件,倒是让贤妃对自己一片偏爱的小儿子真真有些看不懂了。 “你休了晚晚,说她背夫偷人,这事,你私下处置也便罢了,怎么还闹到桑家那边知晓了?” 贤妃的口吻颇有怨怪,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贤妃总是不想和娘家人闹得太僵。 君知行沉声道:“她既能做出这等丑事,实也不怕孩儿对她从重发落,就算我不说出去,祁王府人尽皆知,岂能瞒得住。” 贤妃蹙着远山眉:“和她私通的那个和尚呢?” 君知行一派沉稳,颜色不变:“已经被孩儿愤怒之下当场杖杀。” 贤妃手里拈着的一串佛珠蓦然停止了转动,她一掀眼睑,从竹床上一跃而起:“什么?你竟活生生将人打死了?” 君知行当即上前半步,双手交叠,跪在贤妃面前,扬声道:“当时孩儿推开门,只见帘帷晃动,以为是桑榆晚和她侍女在嬉闹,却忽然听见一个男子夸口道他本领异悍,桑榆晚也浪啼不止,孩儿听得此话勃然大怒,上前揪下帘帐,将那和尚从床帷里抓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踹了几脚。那和尚口角吐血,还推说自己冤枉,是被桑榆晚勾引,孩儿气愤不过,着人将他拖出去打了二十杖,那和尚身体也不济,这就打死了。然就算是闹到玉京府、昭明寺,此事孩儿只是冲动之下过失杀人,问心也无愧。” 贤妃愣愣地听完,直至许久,方叹了一口气,道:“即是如此,晚晚也是你的表妹,先前你冷落她,数月不到她房里,她必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如此蠢事。你将事情闹大,又将她休弃,以她的性子,只怕要寻死觅活,你看在眼底,不念夫妇之情,也不念表兄妹之情么?” 君知行冷冷攒着眉宇,讥笑道:“孩儿只得一妾,从未有妇。” 当初,桑氏设计令他铸下大错,害他从此与苗璎璎失之交臂,更令苗璎璎转投君至臻怀抱,此事是他心头之结、平生之恨。 贤妃听到君知行的话一怔,虽然这话不能算错,但一夜夫妻百日恩,如此撒手抛开,实在有些翻脸无情。 君知行叉手道:“孩儿已经向父皇请旨,于三日后出发巡边西北,犒赏三军,桑家后事,烦劳母妃操持。” 贤妃的胸口又是猛一跳:“你要去西北?” 她实在疑惑:“当初,我那么撺掇让你去,你偏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肯去,怎么如今肯去了?” 君知行道:“孩儿过去不知事,让母妃多费心,现在孩儿已经想通,不愿再做玉京城里的富贵闲人,愿有一番作为,不枉父皇母妃和苗太傅教导。” 虽说儿子的这番转变让贤妃颇有些欣喜,但这转变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贤妃昏头昏脑,没有任何准备,甚至私心开始怀疑,君知行这是受了刺激了。 他说走就走,三日之后,贤妃趁着天晴,在房檐底下逗弄自己圈养在金丝笼里的画眉鸟,君知行已经率众出发。 画眉鸟在笼子里上下跳跃啁啾,哄得贤妃心花怒放。 邱氏突然步履匆匆地来到贤妃的身后,禀报道:“娘娘,桑榆晚死了。” 贤妃拨弄的木棍生生停住,她惊诧万分地道:“死了?” “是自缢而亡,”邱氏想到那场面,还不寒而栗,“老奴奉娘娘的命令去桑家传话,还没开始安抚,桑家后院乱做一团,听人来报,桑榆晚自尽了。” 贤妃长长地吐了口气:“晚晚这孩子,也是走错了一步,不得知行的心,后来便无论做什么都是错了,她虽然背夫偷汉,可也是本宫的侄女儿,这般收场实在教人唏嘘。” 邱氏摇头:“娘娘,桑榆晚不是羞愤自尽,而是以死明志。” 贤妃又是一诧:“以死明志?你是说,这事有冤枉?” 邱氏点头:“这桑氏是个决绝的,死前还割破了几根手指头留下了一道血书,老奴虽未曾亲眼得见,却听见乱作一锅粥的桑家人说,桑榆晚死前就叫屈,可惜了没一个信她,她这才想了以死来证明清白。” 贤妃喃喃道:“此事是知行亲眼所见,还能有什么冤屈?那和尚也死了,死无对证,凭她三两句辩驳之语,岂能取信于人。” 邱氏道:“这正是问题的关窍,娘娘,那和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死的,可当初看见他们两人偷情的,只有祁王殿下一人。” 贤妃胸口的一根弦似被人猛力弹拨,一声巨响,“你是说——” 邱氏不敢直言,贤妃皱眉催促逼问之下,方才缓缓说道:“桑家现在都说,那和尚是祁王殿下故意找来的,事先喂了药丢进了桑榆晚的房内,桑榆晚也被下了桃花和合散。” 莫非,真是知行看不过桑榆晚,有心害她? 不,知行绝不是这样的孩子。 贤妃道:“祁王殿下的人呢?” 邱氏叉手回答:“这会儿只怕已经出京了。” 贤妃的双臂垂落,木棍掉落在地,她出神地看着鸟笼里不得自由的画眉鸟,叹道:“这还是我的孩儿啊。本宫一手教出来的绝情男人,和他父皇,真是没有什么两样!” “桑家那边呢?” 邱氏含混迟疑道:“只怕,已经准备好告御状了。” 若真让桑家闹起来,贤妃身为桑家出去的女儿,不论成败,也都要脱一层皮。 贤妃嘲弄地笑道:“事情从来都做得不干净,永远让本宫替他收拾烂摊子!他怎么不再狠心一点,将桑榆晚也照淫.乱的罪名打死了事!” 她大袖一摆,“走,上太极殿去!” …… 君至臻的军队出发攻打漠南在即,当时说起时,苗璎璎并未丝毫阻拦,而是极力赞成他去,但是前路凶险难料,要他务必保重。 这几日,她留在房中,给他缝补衣衫,君至臻是武将,身上的衣裳总是无意中蹭烂刮坏,苗璎璎想在他们开拔前将他的衣物全部补好,只好挑灯夜战。 她不歇息,君至臻也睡不下,陪着她灯下闲话。 因为又要分开,彼此似有说不完的话。 君至臻更好奇她会做女红:“璎璎,你从小就不爱捻针穿线的。” “这你都知道?”苗璎璎从灯下眼波微横,笑靥嫣然望着他。 君至臻颇有几许自豪:“自然,璎璎,理解一下,我暗恋你有十二年了。” 苗璎璎低头暗暗地偷笑,口中却解释了:“以前宅在家里没事做,跟着恒娘学的,你莫嫌我手艺不精,我补的就是没有恒娘好看。” 君至臻连忙摇头:“绝不会嫌弃,荣幸之至。” 苗璎璎唇角的笑容更深:“三殿下的嘴越来越甜了,看来是无师自通。奖赏你一粒葡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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