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她将今晚打听来的关于玉京城的传闻都同君至臻说了。 “君知行休了桑榆晚,这里头底细还不清楚,陛下应当也在调查当中。” 君至臻没说话,脑中恍然掠过那日琼林宴君知行叫走自己,在翠微书斋说的一番话,他道,他休弃桑榆晚,而自己也和苗璎璎和离,公平竞争,结果会有不同。 当时君至臻并未多想,便已经为他将女子视若玩物的想法怒意填胸,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通。之后,便是今日相见,君至臻以为他想通了,可听他今日竟私入后院见了璎璎,此刻,又听说他已经将桑榆晚休弃,君至臻不得不去防备。 “璎璎。” 苗璎璎听他唤自己,从身后低下头,柔软的脸颊温情脉脉地蹭向他的脸,柳条般的臂膀也温柔环绕他的脖颈,动情地欲亲吻他。 君至臻没等她的红唇落下来,压沉了嗓,已是不悦地安排:“明日将他送到馆驿去。他不可再留。” 作者有话说: 小醋缸真真,碰上人间灭火器璎璎,只有被哄得服服帖帖的份儿。
第70章 西北的气候干燥, 君知行虽然下定决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不能适应, 来到素川之后, 更是夜不能寐,一夜过去,不但眼底多了几块青灰,喉咙也干涩得快要冒烟。 他夜晚失眠, 甚至能听到兄长回府那串匆忙的脚步声, 那赶着去见自己的妻子的急切……君知行将床头的脚凳几乎捏碎。 原本拥有璎璎的人是自己, 桑氏那贱人设计让自己钻入圈套, 害他从此丢了璎璎。璎璎更有千不该万不该, 最后选择了君至臻——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从小到大,却什么都没有争过自己, 唯独这次赢走了他心爱女人的兄长! 西北的夜晚风沙大,可一夜过去, 呼啸的风骤停,竟是个难得的天朗气清的晴日,君知行在房中洗漱过后, 推门而出,前往正堂。 此时君至臻已与苗璎璎在等候, 叫人上了一些茶点和汤饼招待他。 君知行步履款款地入内, 尽管喉咙干得冒烟,依然风度翩翩地笑道:“起晚了,劳三哥和三嫂久等。” “坐吧。” 在君至臻话语声落地, 君知行已经就座, 低头俯视面前的汤饼, 汤色黄白,里头的面食犹如刀削而成,几片零星牛肉漂浮在面饼上,因他嗜辣,天青瓷碗旁另有一只盛有油泼辣子的油碟。 君知行也不客气,用辣子拌了汤水,往肚里灌了一半儿。这里的膳食做得再如何精细,那和玉京的金齑玉鲙、龙肝凤髓还是不能相提并论,勉强算得有点风味。 “三哥,你看这里的吃食,都不如你我以前在禁中时吃得好。难为你扎根西北,真是腹有筹谋,和我们这种庸人的确是不同。” 苗璎璎知道他嫌弃这里的饭食,眉头略皱:“禁中时贤妃娘娘不曾短过你的,可在冷宫时,殿下吃得比这还要差的,他自然不会挑食。” 君知行执着调羹的手放了下去,清脆的撞击声后,他仰靠椅背,叹道:“嫂子这是对我存有不满,心怀怨怪啊。” “不过,”他扭头嘻笑道,“三哥是哥哥,我是弟弟,做哥哥的自小让着弟弟,也是应当的。” 昨日还不如此,他今天看似规规矩矩,实则那些心思都快溢出箩筐,一口一个“三哥”,像是在呛昨日苗璎璎说的那些话。 原本君至臻说要让他搬出去,苗璎璎还苦口美言了不少句,现在看来节度使府真的留不得君知行。 昨晚她只说了玉京的事,没提君知行在她面前的胡言乱语,君至臻不知晓,因他素来也不爱问这些,所以此刻,因为君知行突然改了口唤“三哥”的事,膈应的只有苗璎璎,有气倒不出,别提多恶心! 君至臻道:“素川的馆驿已经为你收拾出来,你今日就可以搬进去了,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君知行又是一怔,目光在君至臻与苗璎璎间留连半晌,猜到这夫妇两口子昨夜里说了一些私房话,没准儿提起了前尘往事,因心怀芥蒂,所以他留在这儿让他们两人生了龃龉,有些不愉快。苗璎璎今日对自己夹枪带棒,多半是昨夜里君至臻吃醋和她闹矛盾了。 他也不恼不推脱,和缓笑道:“好,劳三哥为我引路。” 饭后君至臻带君知行出门,苗璎璎则独自留于房间,这半日几乎什么也不做,除了将君至臻的行装打点好,便只能等待他回来。 好像自从来了素川,苗璎璎的事情变得很少,等待君至臻成了她已经习惯的每日必经之事。但她依然不后悔,他心里有一个伟岸的梦,苗璎璎曾经待字闺中不知事时,不晓得那梦有多么高大,多么难以实现,可自从西行以来,沿途所见,让她愈发懂得了驱逐胡虏收复失地的重要,所以她愿意陪着他实现这一宏愿。 当然君至臻也答应过她,他没有问鼎中原的野心,所求不过社稷安稳,不再有战乱之苦,所以实现这一愿望之后,他就会功成身退,和她归隐园田。 为了这一天,苗璎璎可以等,即使还需要几年,她也愿意一直扎根此处。 唯一担心的,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爷爷。爷爷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有了灵感,著起书来简直废寝忘食,但他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种结实的身子骨了,若还这么熬下去,只怕身体情况愈发糟糕,苗璎璎只好拜托萧星流,对爷爷多加监督,若有什么情况及时派人过来传报。 夜色过浓,当苗璎璎用完晚膳后,在院中消食片刻,让王氏和莳萝预备热汤沐浴。 浴身之后,苗璎璎披着一袭修短合身的茶白色月华纱,灯光里,纱衣微透翡翠颜色,玉肌雪肤,宛如凝脂,她挨着胡床上的金心闪缎秋香色引枕侧卧向里。 窗半开,隐露出房檐外的皎洁月色,与挂在栏杆上的一只羊角绢纱宫灯散发出来的柔光交相辉映。 “璎璎,我回来了。” 当苗璎璎朦朦胧胧有了睡意之时,耳朵里传进来他略显疲倦的声音。 苗璎璎的瞌睡也散了一半儿,她在胡床上转过身,看他将外衣脱下,也没去沐浴,便挤上了她的床,“璎璎,我有些累,挨着你靠一会儿再去洗澡,你别嫌弃。” 苗璎璎怎会嫌弃?她甚至轻轻靠住疲倦的男人的身体,钻入他的怀中,“你今日和他去了哪儿?” 君至臻也握住她纤细骨感的一截皓腕,放在掌心缓慢地揉捏着,口中道:“我带他在城中走了一圈,素川缺水,百姓的生活也并不容易,比起他所熟悉的玉京自是大有不同,他看得很惊讶,道为何不在绿洲建立城池,我告诉他,绿洲地处梁人与胡人交界所在,那里并不方便,时常会遭受劫掠,与其如此,百姓们宁可跻身在这小小的贫瘠的城中。” 君至臻的嗓音听着确是有些疲倦的沙哑:“之后,他突然奇想约我出城去跑马。” 苗璎璎很是惊讶:“阿宪,最近外边不太平,你和他出去了?” “是,”君至臻微微颔首,“也是很不巧,正撞见胡人驱逐梁人百姓南下,将他们视作牲口一般戏玩……奸辱妇人,肢解孩童,将男人如困兽一般所在牢笼里打骂取乐,甚至生啖人肉,场面极是血腥,知行也当场呕吐,但他却还有一腔愤慨,策马就要上去杀了那群禽兽,可惜的是他从小没有学武傍身,我将他拽了回来。” 苗璎璎知道以君至臻的脾气也坐不住的,所以他今日回来这般疲惫,是大战了一场,发衣间还残存着血腥气味,苗璎璎推了推他,“我去备热水给你沐浴。” “璎璎。”苗璎璎正要走,却被君至臻的手拽住,他稍加用力,便将她扯回引枕上。 她娇呼一声,嘴唇便被他吻住,哪含有一丝沙尘气息的吻瞬间席卷而来,令苗璎璎已经无法思考,本能地去顺从,直至衣衫凌乱,苗璎璎的肩膀露出,这才清醒过神:“阿宪。” “你莫要继续了,你身上都是血味儿,赶紧去泡澡,我给你打香膏……” “璎璎。”他却没有听话,依旧伏在她的身上,额头与她相抵,哑声道,“我今天看到妇人是被如何欺辱的。” 声音至此断了一线,才接着往下说。而苗璎璎默契得仿佛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身子轻轻颤抖。 “若我事败,你……便会和她们一样。” 苗璎璎从未想过,但她脑海中有那样的画面,倘若、倘若他有不测,她的下场比起那些受苦受难的妇人女孩儿,只怕会更惨。 她幽幽望着他紧缩的瞳孔:“你想我回玉京么?” 君至臻再一次点头:“璎璎,你孝顺亲长,与老师相依为命着长大,离家太久,因为思念你已经给萧星流写了七封信,这些我都知道,你已经在素川停留得够久了,可以回了,我会安排行李马匹,让你熟悉的戚桓送你回玉京。” 苗璎璎咬住红唇,倔强地看着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君至臻意外:“老师是你最重要的亲人,璎璎,你不肯回去么?” 苗璎璎抬起手就朝他推过去,可惜推不动,苗璎璎又气又恼,可对着这个男人,她是真没法子,她也不是一时意气,更不是热血冲动,而是早已经深思熟虑。苗璎璎咬牙切齿地道:“爷爷是我最重要的人,没错,但你也是,你要我回玉京等你,想来可知你自己也没把握对不对?” “我……” 苗璎璎这一次终于将他推开了,她坐了起来,将支开半扇的窗子砰一声拉下,挡住了窗外的月色和灯光,背身向他,道:“你要是失败,多半就回不来,到时候,我怎么样,不用你操心。” “璎璎——” 他还待要再说话,但哪里有他说话的机会? “恒娘说得不错,征夫之妻,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是我缠着你要成婚的,所以不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君宪,我以前不喜欢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人挺可恶的,现在喜欢了,你一样可恶。你真这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苗璎璎从小叛逆,只有我自己决定的事,我才会去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不喜欢让别人替我做安排,就算是至亲至爱也不可以。” 她回眸,眼中有莹光闪烁,摇摇欲坠,看得他一阵心惊。 “所以,你懂了吗?”苗璎璎恶狠狠地咬牙说道,“你要是死在漠南,我多半就随你,死在素川。我不后悔!” “璎璎……” 这一次,他是彻底地呆住了,茫然地唤着她的名字,被她眼底的决绝和坚强所动。 君至臻蓦然将她拉下来,让她跌入怀抱,将她犹如珍宝一般紧紧揣着,唯恐被人夺走,他俯下身,亲吻她眼角细碎的光芒,一点点将那些不安熨平。 君至臻哑声道:“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你放心,知行今日在城外一行大受触动,他已经答应我回去以后向父皇请奏,等我拨军北上后,会有朝廷军驰援素川,就算我事败,军师徐节出面谈条件,素川应也固若金汤,绝不会让你有一丝闪失。否则,我便是到下到黄泉,也没法向老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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